陸安想了很久,都沒有從腦海中搜尋出那許多年前的記憶。
“你是不是捏過我?”
輕輕柔柔地按摩停下了,陸安回過頭,對上她的視線。
夏茴正鼓著嘴,她沒想到未來竟然沒有和陸安做點什么,反而是給他按摩頭頂。
“捏過什么?”她嫌棄地在陸安肩膀上擦了擦手,雖然陸安頭發沒有油,但這是一個態度問題。
“沒什么。”
“狗男女!”
陸安覺得夏茴確實該被揍一頓,剛剛就該把電擊棒要過來。
“你過來。”他朝夏茴招了招手。
“干嘛?”
“過來一下。”
“你…”
夏茴警惕地走近兩步,不過警惕沒用,在巨大的力量差距下,她直接被陸安拉過去按在沙發上。
沒想到陸安狗膽這么大,夏茴愣了一瞬,已經被他死死制住。
“未來的你叫我打現在的你一頓。”陸安道。
“你敢!你聽我的還是她的?”夏茴大怒,果然,狗男女商量怎么謀害她,“我要電你!陸安,你放開我!我…”
“嘶~”
被她碰到手臂上的傷口陸安忍不住抽口氣,夏茴也被嚇到了,頓時停住掙扎,愣愣地看著他。
陸安感到好笑,按著她細嫩的胳膊,想了想道:“其實我也很不爽她,你看,現在我有個好辦法,她讓我打你一頓,她就會高興,如果我親你一口,是不是會氣死她了?”
“啊?”
夏茴有一瞬間竟然真的在想好像有道理,旋即才反應過來,氣道:“你做夢!死變態放開我!”
“好吧,沒想到你竟然不上當。”
陸安遺憾地放開她,見夏茴還怒氣沖沖的,用沒受傷的手摸了摸她頭發,被她一把打開。
“不要碰我!”她臭著臉道。
“我聽她的還是聽你的?”陸安問道。
“當然是聽我的!”
“為什么?”
“因為…”
夏茴忽然卡殼,對啊,為什么?
沒理由啊。
“她是我未來的妻子,你是三百年前的來客,前合租室友…”
陸安悠悠道,他發現有時候逗夏茴還挺好玩的,只是夏茴并不覺得好玩,小臉陰沉的可怕。
“不開玩笑了,她是神,剛剛她說她會去到我小時候,看我上學…我記得小時候有人捏過我的臉,問是不是她。
話說回來,如果她真的去過,那應該是你回來的時候,還沒遇到我,她先出來,往前二十年去玩一下,再回來這個時間,讓你來找我。”
“我以后這么厲害?”夏茴的關注點總是這么與眾不同。
她已經在幻想以后回來暴打陸安一頓。
“應該是以前…也不對。”陸安仔細想了想,以前…以后…好像都厲害。
只有現在的夏茴是個弱雞,他一只手就能按住。
陸安的眼神帶了點同情,大概這是神最弱的時候,比當初臟兮兮的阿夏還弱。
難不成她就是為了找回被守護的那種感覺?
“我未來是神,你給我放尊重點!”
夏茴眉毛一揚,從沙發上站起身,整了整有點亂的衣服,去到冰箱找吃的。
“你是不是可以考慮搬回來?”陸安把話題轉向別處。
“方便你們狗男女做什么壞事?”
“現在你住對面,也就一門之隔。”
“她敢偷偷過來我就搬走,買張機票去東北。”
夏茴的策略還是有效的,共處一室的話,每天洗完澡晃來晃去,還有晚上出來客廳,以及偶爾午睡,實在太危險了。
“所以她這許多次過來都不是偷偷的?是你同意的?”
“閉嘴吧你!”
夏茴不想和這貨說話了,回去和未來的自己聊天。
太糟糕了。
陸安獨自一人在屋里,拆開繃帶給自己換一下藥,現在傷勢恢復的很好,換藥已經不用去醫院,拿醫生開的藥涂上去就可以。
夏茴是凡人,也不是凡人,夾雜在過去與未來之間,最普通的一段時期。
往前看,她還叫徐之夏,是提著柴刀的南無阿夏菩薩。往后看,她已超脫了人類范疇,可以隨意玩弄時間,只有中間時期的她,是最普通最正常的。
如果非要找出什么特殊之處,大概就是被不知道哪個時間的她,給弄回到三百年前了。
三百年…
陸安手一抖觸到傷口,把藥瓶放下,用嘴叼著新繃帶重新纏一下,坐在那里沒有開燈。
外面天色逐漸暗下來。
他的未來在哪呢?
陸安思索,他只是一個凡人,最后的歸宿大概是墓地?
所以百年之后,夏茴重新拿回她的能力,回到最開始的地方,逗他們兩個…他心跳忽然加速。
應該不至于。
黑夜漸漸過去。
自空間站掉落之后,冬天本就長的夜變得更加漫長。
人一天只需要睡八個小時,所以阿夏很早就醒了,感受著陸安指肚在她腰間的傷疤上輕輕摩挲,她靜靜地沒有出聲。
月亮掉下來其實也不全是壞處,起碼,能醒來后在被窩里再待很長一段時間,她這樣給自己安慰。
“你在想什么?”
許久,沒察覺到陸安近一步的動作,她好奇問道。
陸安的手一直在她腰間的傷疤那里,好像那道可怖的疤痕很好摸似的。
“這個疤是怎么弄的?”陸安問。
“以前…我爸帶著我去城市里找物資的時候,不小心遇到一只猴子,被它拿刀戳的。”
陸安差點以為那只猴子是趙華,還拿刀。
夏茴腰上也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形狀和位置和她這個一模一樣,只是小很多。
下次要再仔細看看。
“你預知危險的能力是不是更強了?”他轉了個話頭,最近感覺在那邊也沒什么精神,在夢里已經休息不好了。
“嗯。”
阿夏低低應一聲,把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慢慢握了一下拳。
而且感覺到力氣也在變大。
這樣下去,她應該能保護好星期六了,阿夏閉上眼睛,往陸安懷里縮了縮。
陸安望著黑漆漆的窗子,手從她腰上下移,阿夏很配合地曲起腿,讓他能把手能放到腿上。
他懷疑阿夏和寡姐差不多,能升維。
寡姐最后就是世界,她無處不在,不過那只是電影而已,凡人想象的神,而阿夏是真的在玩弄時間。
待到天蒙蒙亮,阿夏從溫暖的被窩里鉆起來,撥開陸安的手,穿好衣服去隔壁,看何清清和小錦鯉怎么樣。
美人魚在岸上有沒有什么難處他們誰也沒經驗,看何清清大大咧咧的好像沒事,但事實是,她上次住在浴缸里的時候還很小,整個人可以潛在里面,現在大尾巴已經能占滿大半個浴缸。
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阿夏朝里面看過去,阿夏沒有在浴缸,而是躺在床上,巨大的魚尾垂在床頭,她上身則抱著小趙錦鯉,小女孩還睡得香甜,趴在何清清懷里,一只手搭在她胸上。
“噓~”
何清清豎起手指作了一個動作,阿夏又盯了一眼,才關上門轉身。
“怎么樣了?”陸安也穿好衣服出來,見她沒進去,問道:“還在睡覺?”
“回去!不要亂看!”
陸安:??
見阿夏的模樣,陸安差點以為人魚在房間里偷偷撒尿。
上午時,趙華一瘸一拐地背起竹筐,要去外面撿柴,何清清本該回去了,卻舍不得回,非要賴在浴缸里,理直氣壯要看家,他們都出去也沒事。
阿夏也背起竹筐去到鎮外,拎著柴刀找找吃的,順便撿一些柴回來,這時節樹枝都變得很脆,好燒,也好拿。何清清又回到樓下烤火的屋里,監督陳志榮煮飯,順便讓小錦鯉幫她刷刷尾巴。
陳志榮懷疑這是美人魚表示親近的一種方式:讓其他人幫忙刷尾巴。
淡綠色的鱗片干干凈凈,趙錦鯉脖子上還掛著一片,他也很想要一個,但是不敢開口。趙錦鯉很認真地拿小刷子從何清清的尾巴尖刷過,連縫隙都清理一遍,何清清就仰在浴缸里,瞇著眼睛小口抿酒。
這才是生活。
她發現以前一個人在河里瞎j兒亂游都白過了,連父母都不喜歡碰她的尾巴,只有小錦鯉會很親近,小手從她尾尖撫過,軟軟柔柔的。
如果小時候就有趙錦鯉這樣一個貼心的玩伴,那該多好…
何清清暢想著,如果也同樣很強大,兩個人在河里游泳,玩累了趴在岸邊曬曬太陽,那就是最棒的事了。
鎮子外面轟轟響起雜聲,陳志榮和小錦鯉都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不用猜,又是陸安在試圖啟動那個飛行艙。
操作流程已經被陳志榮教給他了,在圖紙上把每個按鈕都標注出來,他對著說明一個一個操作過去,飛行艙緩緩升空,俯視這一片大地。
遠在荒田撿枯草的趙華抬頭仰望片刻,瘸著腿用力踮腳打招呼,可惜陸安看不見他。
陸安在屏幕上看著地面,越升越高,直到模糊不清的時候才停下,本想直接開去墜落的地方看看,想了想還是放棄,他不知道這架飛行艙的能源能堅持多久,靠它找到另一個合適居住的地方才是最主要的。
中午趙華回到鎮子,陸安已經從飛行艙下來了,幾個人都很興奮,規劃怎樣找到新家園。
“首先要逃出這片區域,到沒有被波及的地方。”陸安道。
“然后要有河,還要我能過得去。”何清清在一旁補充,“不然你們熬不到春天都要餓死。”
“還要安全,附近不能有太多動物和怪物。”趙華拿著資料看。
適合人類居住,代表同樣適合動物居住,他們從千里之外來到這里,除了運氣之外,還有上次空間站墜落遮蔽天空幾個月,嚴寒加不見天日,這一路荒涼無比,動物遠比他們行動的更快,更果決。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沒有一輛車,他們誰也不敢進行這樣長的遠行,光是一路上的動物就能把他們變成糞便。
上次只是去到遠處另一個鎮子,兩天的路程,陸安和阿夏就差點出事,好在只是遇到一頭落單的狼。
阿夏在一旁看陸安寫字,她很隨意,陸安說去哪她就去哪。
這是身為妻子的…什么什么隨狗,狗陸安。
和陸安一起,她內心能夠感受到以前從未有過的平靜,那是在徐教授身邊都沒有的,那些年跟著父親到處流浪,只有對未知的恐懼和疲累。
隨手一捏,手里的瓷碗被捏碎,她怔了怔,見幾個人的目光望來,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那個…平原地帶一般很平靜,但是遇到危險不好跑,反過來,現在這種地方,可以利用的資源多,但是容易遇到野獸,呃,你們都很厲害,野獸也是種資源。”陳志榮在一旁出聲,努力想融入這群怪物里面。
“要不我順著河去找找,找到再回來告訴你們。”何清清一邊幫小錦鯉扎辮子一邊道。
“嗯,這個辦法最好!只是你注意安全。”
這是比開飛行艙去找更好的辦法,陸安頓時打消了開飛行艙的念頭。
找到合適的地方后,最怕的是把一兩個人運過去,然后飛行艙耗盡了能源,分隔兩地,那是最糟糕的情況。
何清清自告奮勇,于是就這樣定下了,陸安狗腿地問她要不要修剪一下指甲,被何清清甩了個白眼。
這兩口子一個德性,都盯著她的指甲想剪。
雖然指甲長,卻絲毫不影響她做事,幫小錦鯉把辮子梳得漂漂亮亮的。
“你有沒有事?”陸安轉向捧著碗還沒吃完的陳志榮問。
“還好。”
陳志榮勉強道,對于他這個生活在空間站的正常人來說,地面的污染很嚴重,更何況像魚這種東西,只是這么幾天,已經很不適。
剛吃到他們的食物時,甚至嘔吐了出來,現在喉嚨腫痛,胃也會難受。
他只希望能扛過去,熬到可以不吃魚的時候。
“體質不太行。”何清清嘖了一聲,“小伙子你需要進化。”
“我已經三十多歲了謝謝。”
“這么年輕?看他這個老怪物才二十多歲。”何清清驚訝地指向趙華。
“我進化了。”趙華沒好氣兒道,獨自端著碗縮在角落,沒有湊過去喂趙錦鯉。
他覺得,如果小錦鯉會游泳的話,其實跟何清清生活才是最好的。
他和陸安都是糙漢子,阿夏也不像個女人,只會拿刀不會扎辮子,何清清有她不具備的一種,獨屬于女人的特質。
美人魚躺在浴缸里哈哈大笑,一群弱雞,除了阿夏。
還有莫名其妙的陸安,她到現在都看不透,為什么陸安一點味道都沒有,如果閉上眼睛,她甚至感覺不到陸安的存在。
仿佛他只是一個虛幻的投影,又像一個人工智能的機器,很想看他肚子里有沒有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