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茴?”
“嗯。”
“不認識。”
阿夏搖了搖頭,對陸安說的這個名字很陌生。
“那你原名呢?總不能就叫阿夏。”陸安說,“人都有名有姓,災難前,你叫什么?”
“我叫…”
阿夏側了側頭,回憶這個問題讓她感覺有些費勁,這些年來,已經連災難前的年份都記不清,很多東西都在記憶里逐漸模糊。
“徐…之夏。”
半晌,她終于記起以前的那個名字,因為她忽然想起來,以前上學那會兒,被老師點名,就特意夸贊過這個名字,說秀氣,還問她媽媽是不是姓夏。
她放學回家告訴母親,母親只是摸摸她的頭發,笑而不語。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天,吃過晚飯,父母坐在陽臺乘涼,他們倚在一起,父親也是這樣摸母親的頭發,母親歪頭往他肩膀上靠一下。
盛夏的夜晚,她卻獨自在客廳寫作業。
“徐?你不姓夏?”陸安詫異的聲音打斷阿夏的思緒。
“我母親姓夏。”阿夏道,“我姓徐,雙人旁的徐。”
“徐教授…”
陸安視線落到手里的筆記本。
如果阿夏和夏茴是同一個人的話,那么夏茴…
主人格總是對其他的都漠不關心,也可能是不太想回憶,很多問題都避而不談。
她說,一切都早已注定。
這讓陸安很有火氣,卻無處發放,她只要躲起來,然后面對夏茴毫不知情而憤怒的眼神,他什么也做不了。
她還偷吃夏茴的奶茶。
相比惡劣的夏茴和夏茴二號,阿夏算是最好相處的那個。
“我父親是個很聰明的人。”阿夏嘆了口氣,道:“他說,如果早出生一百年,他絕對可以阻止這一切。”
“一百年…”
陸安默然,他雖然在三百年前,卻只是一個小小的電工,又能做什么呢?
從筆記本上可以看出來,徐教授很早就有準備,或者說,很早就看清一切,然后放棄了,只準備好怎樣活下去。
因為污染的原因,生產力越來越低,電費節節攀高,在那時,他就已經預見了很多,做了詳細的規劃,如此才在災難爆發時帶著阿夏迅速逃生。
天色越來越暗,在陸安準備收拾一下回房間的時候,天上有一只鳥朝下面俯沖過來,阿夏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舉起刀直接劈過去,看上去倒像那只鳥自己撞到刀上的。
鮮血濺到她的臉頰,阿夏只是用袖子擦一下,開始蹲下給它拔毛剖肚。
“…厲害。”陸安半天才回過神,阿夏淡定的不像個人,在這時他才深刻的重新體會到,末世里活到現在,每個人都不簡單。
這只怪鳥長得像貓頭鷹,卻有三只眼睛,還有一般鳥類沒有的耳朵,一看就不是善類,肉也比較少。
阿夏臉色有些蒼白,深深看了陸安一眼,陸安沒看懂她的眼神,想了想蹲下幫忙拿水沖洗。
從那天打雷的暴雨天氣看,現在無疑也是夏天,兩個人卻要穿外套才感覺沒那么冷。水有點涼,鳥的腹部是溫熱的,滑膩的手感讓陸安感到不適。
等處理好鳥的尸體掛到另一個通風的房間,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兩個人各自躺在自己睡覺的地方,都沒出聲,阿夏很快睡著了,陸安靜靜望著漆黑的夜空,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但他知道,那上面有人。
徐教授的筆記里有提到,在災難發生的第二年,天上的生活空間有過一次救援,只是附帶著某項測試,是關于污染的。教授可以上去,阿夏不行,他放心不下阿夏,還有生死未卜的阿夏母親,便放棄了那次機會。
再后面一頁,被人撕掉了,只殘留了粗糙的邊緣痕跡,陸安不知道是被教授后來撕掉的,還是阿夏撕掉的。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阿夏便已經起床,照常到另一間房里看看咸魚和鳥肉,然后上到天臺,眼望長空,努力分辨和昨天有沒有不同。
「第一千八百二十七天,昨天陸安差點被鳥殺死,我救了他,我們算是互相幫過一次了。」
「雖然他毫不知情。」
「他和那條人魚交談的很好,讓我們有了很多條魚。看著掛成一排的咸魚,我在考慮要不要真的換個地方,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收獲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沒了人魚,不會有下一次機會。」
「沒了陸安,也可能沒下次機會。之前沒有這么多魚的時候,我甚至在想,和這座城市一起被埋到地下也挺好。」
從睡夢里醒來,陸安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多。
屋角透進來的陽光讓人心情很好,但是一想到三百年后這座從小長大的城市將變為廢墟,他便覺得人生真是充滿了意外。
“你父親叫什么?”
打開門,夏茴正貓著腰在他門前鬼鬼祟祟,陸安裝作沒有看見她若無其事的眼神,直接問道。
“你問這干嘛?”
夏茴本來有點心虛,很快被他的問題轉移了注意力。
“是不是姓徐?”
“你怎么知道?!”夏茴吃驚地問,這貨怎么猜出來的?
“你隨母姓,母親姓夏。”
“你你你…”
“他們離婚了?”
“才沒有!他倆好著呢,天天你儂我儂…快告訴我,你怎么猜出來的!”
夏茴一臉不可思議,抓著他問。
“在夢里夢到的,夢里那個你不姓夏,姓徐。”
陸安更加確定了,夏茴即阿夏,說不定夏茴的一切都是吹牛的。
自己給自己一個美好回憶的人格,然后朝他吹牛,未來多么多么厲害,她活得多么多么滋潤。
其實每天腌咸魚,還舍不得吃太多。
“你夢到我爸媽了?”夏茴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他們有沒有揍你?我頭一次聽說有人在夢里意淫別人到見父母的…”
“哦,我們結婚了,還生了個小孩,你挺著大肚子天天睡沙發,洗衣服,還要給我捏肩捶背,端茶倒水。”
“??”
夏茴摸出了電擊棒,準備給這個家伙一點教訓。
“我準備拯救世界,你這個未來人有什么好辦法嗎?”陸安忽然變得認真,朝她問道。
現在是2021年,這個世界已經危在旦夕,兩百年后人類發生異變,三百年后放棄陸地。
再不想辦法救一下,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