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剛剛那刺客的劍上有一種古怪的奇毒,這毒并非中土所有...
現在只有兩種辦法能救,第一,趁著毒素還未侵入心臟,斷臂求生!”
“第二,你舅爺爺曾經給了我一顆丹藥,他說這是在遠離人類區域的修士之地得到的妖丹。”
“吃了妖丹,會有許多種可能,
第一種,你能獲得強大的力量,把毒素逼出體內;
第二種,你雖然得到了強大力量,但也會變得不人不鬼;
第三種,你會發瘋;
第四種,你可能撐不過去,會死掉。
你舅爺爺說,這顆妖丹的性格頗為溫和,應該...應該無礙,只要意志堅定,就不會發瘋,不會死掉...”
“你...你自己選。”
墨娘身形顫抖著。
男孩問:“姑姑,我右手斷了,還能練劍嗎?”
墨娘道:“左手...你可以改用左手劍,只不過武技,練勁,練氣一道的功法因為殘缺了手臂,所以功法會難尋一點,練起來也會更艱難一點,但也可以...”
男孩道:“那...是不是不能再練鬼影劍法了?”
墨娘道:“小六...”
男孩道:“左手...我不會用...也沒信心用好...
爹爹生前總說我笨,我拼了命的修行,想要證明給他看,他的兒子是可以成為一個偉大劍客的。
就算是個笨蛋,也能成為偉大的劍客。
我好不容易有了無名大叔教導,怎么能止步于此呢?
我...我...不甘心啊”
兩行滾燙的熱淚,從臉頰流下。
男孩咬緊牙關。
“姑姑,我吃妖丹。”
墨娘探手入懷,取出個錦繡囊袋,從中取出個寒氣森森的玉匣子,拇指食指輕輕捏動,玉匣開啟,顯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黑色硬物。
那硬物上條紋彌補,宛如心臟上的血管,而周邊則是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黑色煙霧,宛如條條毒蛇在盤旋,散發著某種奇異的邪惡感。
屠六子盯著這妖丹,伸手抓過,放入口中,用力咀嚼了兩下,然后吞入腹中。
墨娘見他吃了妖丹,心頭雖然擔憂無比,但是卻不再猶豫,喊道:“老莊,你背二幫主,從前面密道離開,密道通往長生樓輔樓,可用我平安坊的坊令相認。
相認后,讓人速速來此救援。”
“是,幫主。”
一名頭有白發的老者出列,背起屠六子,轉身施展身法,瞬間跑開。
墨娘擦了擦額上汗,理了理兩摞濕漉漉的云鬢,傲然起身,素手抓緊煙斗細刀,深吸一口氣道:“剛剛的動靜,定然已經引來那懸空坊的刺客了...
我們的速度遠不如那些刺客,如果強行逃跑,只能被斬殺,而無半點生存希望。
諸位,請恕墨娘自私,把生的希望給了小六和老莊,而要各位在此隨我同生共死。
若是不愿的,現在也可離開。”
一時間,她氣度非凡,幫主之姿一覽無遺,遠不是平日里那嫵媚佳人的樣兒。
剩下的坊中干部彼此看了一眼,彼此的瞳孔里都有些恐懼。
懸空坊為首的那刺客太恐怖了,兩把異域的短柄鐮刀,招招詭譎多變,便是連軌跡都難以捉摸。
只要近身,那頂多兩三回合就會被刀砍中...
而且,那刀刃上竟然還涂了異域怪毒,無色無味,初時不察,然見血而漸綠,難怪之前被傷到的兄弟都沒有能夠追過來。
除了那為首的刺客,其余還有三四人,每一個都身懷絕學,且用的兵器都古怪無比,甚至連戰場將軍才用的鉤鐮槍都有。
奇異的武器,配合著不曾見過的殺人伎倆,實在是恐怖無比。
而那一張張殘月面具后充滿煞氣的雙瞳,更是能顯示出那些刺客平日殺人之多。
他們雖然也算是在江湖上打滾的漢子,但和這些天天琢磨著殺人的變態來說,卻是差了不止一籌。
即便他們正面作戰的實力比人家強,也不會是人家對手。
更何況,現在連正面作戰也比不過人家。
他們不過是長生樓邊緣的雜牌軍,但懸空坊卻似乎派出了正規軍來對付他們...
碾壓,也不為過。
那么,此時留下...便是九死一生。
逃跑的話,有那么多人擋著,應該能多幾分活下來的希望。
其中一名壯實漢子往前一步,率先沉聲道:“愿隨幫主,同生共死。”
其余人也紛紛低沉著重復道:“愿隨幫主,同生共死。”
沒有人逃跑。
“好!”墨娘贊了聲,然后一抖煙斗細刀,震散凝滯的氣流。
她美目里泛著光華,橫刀立馬,當仁不讓,站到甬道正中央。
火折子熹微的光亮,照出那青花綢衣上染血的青花,凄艷無比。
其余人亦是抓緊刀劍,心懷死志,面露狠色,以墨娘為中心化作一面血肉刃墻,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九死一生之戰。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甬道里安靜的嚇人。
墨娘忽道:“火折子丟前面。”
抓著火折子的大漢會意,忙往前丟出。
如此一來,對方若是出現,會率先暴露在光亮中,他們可以先用暗器襲擊一波,說不定有奇效。
這是戰術細節。
能在這種慌亂的時候,還兼顧到這些細節,那大漢不禁暗暗佩服。
過了不知多久。
可能好多好多秒。
可能已經有一兩分鐘了。
眾人呼吸都屏住了。
而遙遠的甬道入口終于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不緩不疾,仿是預示著來人的悠然自得和勝算在握。
噠...
腳步沒有遮掩,在甬道里回響。
眾人輕輕吐氣,身體繃緊如大弓,五指舒緩般地上下撩動,又死死握緊刀柄劍柄,而另一只手則是扣住了些常見的江湖暗器,諸如飛鏢、飛蝗石等等。
而遠處,一道黑影左手握著一柄丈八的鉤鐮槍,正往前點著地面。
他的腳步幾乎沒有,發出的“噠噠”聲,則是丈八鉤鐮槍的槍尖點地發出的聲音。
噠..
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
似乎是察覺到了光亮,那黑影在甬道拐角處突兀地停了下來。
空氣安靜的嚇人,仿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充斥著一種令人驚惶的壓迫感。
緊接著,眾人眼里,一道筆直的身影忽地從拐角處繞折,旋即掠來。
緊繃身體的眾人如是得到了出手的指令,一時間,手中暗器紛紛甩射而出,往那身影飛射而去。
下一剎那,眾人卻是愣住了。
射來的根本不是人影,而是一把鉤鐮槍。
就在他們發愣的時候,一道身影卻通過聲音確定了方位,然后于虛空中顯出明鏡,瞬間出現在了他們身后,正要出手時,卻借著不遠處的光亮看到了人群里熟悉的女子。
“墨幫主??”
冷冷的聲音,無比突然地從眾人身后響起。
眾人聽到身后傳來身影,心頭狂震,駭然地幾乎要炸毛。
一時間,紛紛轉身往后看去。
黑暗里,一道輪廓模模糊糊地在甬道之間。
墨娘愣了愣,試探著問:“是...無名先生?”
白淵淡淡道:“是。”
墨娘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暗,然后道:“火折子。”
一旁的大漢再燃了根火折子。
火光擴散,照出不遠處的人影。
灰衣斗篷,銅面遮臉,孤劍難尋...
這平日里尋常的裝扮,平日里普普通通的身影,在如今平安坊終干部眼里,竟是說不出的可怕。
他仿佛是黑暗里鉆出的魔鬼,突兀地出現,而給他們以強大的壓迫感和詭譎感,好似寒冬臘月里的大雪,讓他們的心靈徹骨冰寒,無法喘息。
可以說,如果剛剛他沒有出聲,而是直接出手,那么此時此刻...此處已是血流成河,根本不存在任何僥幸的可能。
眾干部心頭暗暗慶幸這是自家人。
同時又響起之前二幫主的話...
“無名大叔是武功蓋世的劍客,你們真是太小看他了。”
沒想到...
這是真的!
他們都錯了。
幫主和二幫主才是對的!
無名先生不僅僅是蓋世的劍客,還是一名恐怖的刺客。
這樣的刺客,在江湖上絕對不可能是寂寂無名之輩,而是必然有著輝煌過去的傳奇。
但他戴著面具。
無論他有怎么樣的過去,那終究是過去。
當他戴上面具,他就沒有了名字,那些過去便也隨之煙消云散了。
“見過無名先生!!!”眾人紛紛抱拳,聲音也從原本略帶嘲諷,不信任,變成了恭敬和尊重。
至于來人是假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首先是聲音,身形,裝扮,其次是邏輯,再次是墨娘的感覺。
若是這些都做了假,那也認了,反正對方若是不出聲提醒,他們也已經死了。
小片刻后...
墨娘和白淵走在一處,然后來到了甬道之外。
外面...
五名懸空坊刺客被割了手筋腳筋,點了穴道正躺在大堂里,無法動彈。
就在白淵走出的那一刻,那五名刺客眼中露出極度復雜的神色。
既恐懼,又崇拜。
如是見到死神,既害怕被奪去性命,又想要匍匐在他身前親吻他面前的大地。
這些眼神落在了墨娘還有諸多干部眼里,眾人心底又是震駭無比。
恐懼他們能理解。
為什么會有一抹崇拜?
他們不是該仇恨么?
不是該怨毒么?
為何會對斷了他們未來,讓他們被置于砧板上的人如此崇拜?
這些刺客多么的可怕,多么的喪心病狂,他們是知道的,可這些殺人的變態卻對另一個人露出崇拜之色,那意味著什么?
那說明著什么?!
很簡單。
那就是,出手的人不僅強大恐怖,而且還與他們是同類,雖是同類,卻已然站在一個他們無法企及的巔峰之上。
儒家有云“朝聞道,夕死可矣”,這些刺客雖說沒有達到那么高的境界,但卻也都是孜孜不倦地追求著刺殺之道。
然而,他們資質有限,機緣有限,終其一生也不可能達到心目中的境界,更別說那至高無上的境界了。
可是,他們在剛剛看到了。
雖然代價是他們的手筋腳筋被挑斷,但是他們卻終是看到了。
譬如長期關禁于黑暗里的囚徒,心底渴求著看到陽光,哪怕那陽光會讓他雙目變瞎,卻依然還是渴望。
墨娘霍然側頭,看向白淵...
白淵也靜靜看著她。
兩人四目相對。
墨娘忽地笑道:“妾身真是賺大了。無名先生這般的人物,居然在我小小平安坊住下了...”
白淵問:“六子呢?”
墨娘愣了愣,然后眸光黯然道:“他沒事。”
說罷,她又側頭看向眾大漢里的一人,道:“老趙,搜一下!”
那人會意,頓時上前,俯身在其中一名刺客懷里摸索了一會兒,抓出一個小玉瓶。
通常來說,施毒者都會隨身帶著解藥,就如“世間百毒,五步之內必有解藥”一般。
施毒者想要掌控生死,而世間則是萬物平衡。
那大漢拔出玉瓶塞子,遠距離輕輕扇聞了下,旋即又塞上,對墨娘點點頭:“應該是解藥。”
墨娘道:“再搜!”
很快,那大漢又在其他人身上搜出了些丹藥之類的東西。
墨娘道:“你從密道去長生樓輔樓,把這些都帶過去,讓輔樓里的高手幫忙鑒定一下。”
“是!”
那大漢得令,迅速離去。
墨娘頓了頓,又道:“把這幾人帶下去嚴刑拷問,越快越好!別給他們自殺的機會!其他人外出支援。”
“是!”幾名大漢立刻把五名刺客架下去了,剩下的幾人則是結隊外出。
白淵看了一眼,他雖然不喜殺戮,但也知戰爭里生出婦人之仁,那就是純粹的有病,雙方既然置身戰場,那就得有死亡的覺悟。
這陰冷的宅子里很快只剩下兩人。
墨娘這才卸下幫主的模樣,面露擔憂之色道:“小六他中了毒,如今吞吃了一枚妖丹,卻不知會如何...”
“是我來晚了。”白淵道。
墨娘愣了愣,美目里閃過一絲笑意,“怎么可能怪先生呢?只是...妾身本以為已經足夠高估先生了,卻沒想到還是低估了。”
“無妨。”白淵淡淡道。
墨娘猶豫了下道:“今晚的戰爭有些古怪,我總覺得懸空坊的刺客...”
她頓了頓,似乎不知該如何說,因為這個猜測太匪夷所思。
但看到身側這劍客冷冷的瞳孔,心底卻多了幾分安全感。
“今日進攻我平安坊的人,似乎有些異族人...懸空坊是我中土的刺客勢力,便是有異族人也會極少,如何會如今天這般?”
白淵道:“是兵器么?”
墨娘道:“不僅僅是兵器,還有他們的武技,力量...先生交鋒時難道沒看出來嗎?”
白淵淡淡道:“沒有交鋒。”
墨娘愣了下,忽地明悟了。
“沒有交鋒”的意思是,統統秒殺,何需交鋒?
沒有交鋒,自然無法看出對方的路數:弱弱地繼續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