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廟鎮位于漢縣的最西北和酆縣接壤,張合歡出發之前杜總編給了他一個采訪任務就是趁著這次機會搜集一下資料,跟蹤一下政策的具體執行狀況,張合歡認為老杜這個建議非常可行,張富貴不是打電話威脅自己嗎?我要讓你知道得罪本家的后果。
張合歡認為自己在報社的聲譽值達到巔峰,其實在社里多數人的心中這廝是個能打能拼的狠貨,擁有這樣人設其實也有不少的便利,一個小小的見習記者辦事就方便了許多,文化人扎堆的地方尤其如此,君子動口不動手,歸根結底還是文人多慫貨。
比如他的頂頭上司周廣生已經不敢正面刁難他了,比如他可以理所當然地將社里唯一那臺宗申摩托車據為己有。
下鄉之前還從社里借了單反、錄音筆,筆記本還是社里新買的三星最新款,本來是社長想用,可因為不久前筆記本爆炸的事情,剛買來就在倉庫里吃灰了,剛好拿給見習記者使用。
無證駕駛的張合歡看起來已經非常像一個記者了,他的記者證已經辦好了,摩托車上還特地貼了歌風晨報的車貼,醒目的地方又搞了個新聞采訪的銘牌,把自己的名字也貼上去。
他不怕高調,不怕招搖,怕得就是不能盡快出名,如果可能,他恨不能再扛一桿繡著自己名字的大旗,迎風招展,一路飄揚。
全副武裝的張合歡騎著摩托車突突突去了李廟鎮。
去基層鍛煉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住宿問題,李廟鎮廣播站負責提供。
張合歡來到李廟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打聽之后才知道通訊站位于鎮廣播站里面,現在的鎮廣播站可不是過去那種對著大喇叭往外播音的單位,而是直屬于縣廣播局,負責有線電視安裝維護收費和廣播電視管理工作。
張合歡騎著摩托車來到鎮廣播站的大門口,看到門上拉著紅色條幅,上面寫著——歡迎縣報記者張合歡同志下鄉采風!
張合歡望著條幅上面自己大大的名字莫名開心,他最喜歡就是別人幫他宣傳,同時有點受寵若驚,沒想到一個見習記者還能受到這么隆重的歡迎,果然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
一位相貌秀麗的中年婦女聽到摩托車的聲音出來迎接,等他停好了車,主動過去跟他握手,張合歡感覺她的手滑膩膩的,跟涂了豬油似的,不像是普通的勞動婦女,問過之后才知道她是鎮廣播站的播音員呂秀芬。
鎮廣播站除了站長之外全都是臨時工,呂秀芬也不例外。
老大姐很熱情,帶著張合歡去了他的通訊站,通訊站位于廣播站的一樓東首的一間房,提前進行了打掃,里面有床有辦公桌還有電視,更像是一個單身宿舍,不過沒有單獨的洗手間,好在不遠,走幾步樓梯口就是,后面鍋爐房旁邊還有一個公用洗澡間,男女共用,定時開放。
本來張合歡還擔心鎮上住宿條件差,可一看這房間好像比他在縣里住得快捷賓館還要干凈整潔,關鍵是不要錢。
呂秀芬告訴他站長許世茂去縣廣播局開會去了,晚上會回來,還專門在鎮上的三農飯店定了桌飯給新來的記者同志接風洗塵。
張合歡客氣了幾句,本想推掉,可呂秀芬說這事兒定下了,他必須得去。
張合歡稍微整理了一下,去后面的公共浴室洗了個澡,回到通訊站,看到手機上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老媽柳云思打來的,先給她回了個電話,柳云思問他周末是不是回家,他告訴老媽,目前自己在李廟鎮下基層鍛煉呢,為期一個月,一來一回的不方便,打算等鍛煉結束之后再回鵬城。
柳云思也沒多說啥,就問他錢夠不夠用,張合歡說夠用,這邊包吃包住,花不了什么錢,讓老媽多注意身體別累著了,很普通的一句話居然讓電話那頭的柳云思鼻子酸澀,眼淚汪汪的,可惜張合歡看不見。
掛上老媽的電話,找到另外一個號碼回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才接通了電話,背景有些吵,一個男人扯著嗓門大聲喊:“小歡嗎?我是你爸!”
張合歡差點就懟回去,我是你爸!我爸早死了,可馬上又反應了過來,他的人生回檔了,他用財富和生命把他一大家子人全都給救活了,先驗證了一下對方的身份:“張家成?”
“小兔崽子,反了你啊,老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張合歡被罵了一句一點都不生氣,身為親爹的張家成的確有資格這么罵,驗證了老爸的身份之后,張合歡才痛痛快快叫了聲:“爸!”
說真心話,他這個老爸對他真是不錯,他十六歲那年,老爸就帶他去吃人體盛,選得器皿就是星域傳媒立捧的玉女明星,記得那天少年的他把盤子都給舔了。
這個老爸雖然荒唐可是真心疼他,只是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張家成怎么樣,還是不是過去那個富二代董事長?
張家成在電話那頭居然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兒子,你是不是缺錢了?”
張合歡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他并不知道從五年前父母離婚之后,他就再也沒叫過張家成一聲爸爸。
“缺!”
“多少?”
“兩千億!”
“滾蛋!老子晶盡人亡都沒那么多!”張家成罵了一句,然后自己笑了起來,他告訴張合歡自己在省城開了家物流公司,最近生意忙的很,問兒子愿不愿意過來幫忙。
張合歡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他對物流沒什么興趣,而且他現在最缺的不是錢而是聲望,沒時間浪費在賺錢的小事情上。
張家成要了他的QQ號,張合歡過去的QQ號全都作廢了,現在手機上的QQ號也找不回來密碼了,只能重新申請了一個,本以為老爸要給他轉賬,可回頭想想,移動支付大行其道好像是2014年之后的事情了,現在才是2011。
平行世界改變了很多,但是經濟發展的過程好像并沒有什么改變。
不過老爸讓他把卡號發過去,張合歡把新辦的金穗卡號發了過去,沒多久張家成就給他轉了五千,感覺老爸出手也沒有了過去一擲千金的大方,估計現在的小日子過得也不富裕。
張合歡雖然不把五千塊錢放在眼里,可對目前的他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了。
外面傳來并不標準的播音聲,卻是廣播室里的呂秀芬正在播報本鄉新聞,隨著時代的發展很多鄉鎮都已經撤除了廣播室,自然沒有了鄉鎮廣播,李廟鎮仍然保留著這傳統的播音方式,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兩次新聞,當然還順便播報一些失物招領啥的。
雖然有些過時了,可的確各村的老百姓都很喜歡聽,尤其是老年人,平時丟個東西找個人啥的也喜歡來這邊讓廣播室幫忙播報一下。
“下面是失物招領,王孟莊的李鳳梅走失,老太太今年七十歲,短發,上身穿灰色的確良襯衫,下身穿卡其色人造棉褲子,腳穿黑布鞋,如有知情者請和李廟鎮派出所聯系…小李莊的李成文同志撿到了一個錢包,里面有些現金,隔層里放著兩片避孕套…”
張合歡聽到這里忍不住笑了,這廣播室還真是什么都能播,估計丟東西的人蠻熱愛生活。
開門走出去,來到隔壁廣播室,看到呂秀芬正端坐在里面一本正經地播音,因為沒啥內容很快就播完了,張合歡敲門走了進去,給呂秀芬送了一盒巧克力,這是他臨來之前買的,張合歡深諳送禮之道,尤其是給女人送禮從不吝惜,不管老少。
“小張,你這就太客氣了。”
“呂大姐,謝謝您的關照,剛才我聽到您播音,真好,跟新聞聯播似的。”
呂秀芬咯咯笑了起來:“吵到你了是不?我哪能跟人家比,我就是個高中畢業學歷,也沒經過專業訓練,讓你見笑了。”
“播音最重要是親切自然,在這一點上您做得很好,比縣電臺的主持人都好。”
“是嗎?”呂秀芬笑得眼睛都瞇縫起來了,這小伙子真會說話。
張合歡拍她的馬屁主要是為了搞好群眾關系,兩人正聊天的時候,有人敲了敲門,進來了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孩,她是呂秀芬的外甥女韓梅梅,也是李廟鎮高中三年級的學生。
對高三學生來說沒有暑假,目前正在學校補習,呂秀芬給她在廣播站找了間辦公室學習,平時放學后都會來這里復習,晚上去呂秀芬家里住。
韓梅梅梳著兩條麻花辮,穿著有些土氣,皮膚卻有著鄉村女孩少見的白皙細膩,相貌清秀,看到廣播室里有陌生人馬上靦腆地垂下頭去,臉馬上紅到了耳根。
呂秀芬介紹了一下,韓梅梅怯生生叫了聲張叔叔。
張合歡心說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你跟我妹同屆。叔叔就叔叔,畢竟韓梅梅還是一個沒有步入社會的學生。
晚上六點的時候,呂秀芬請他去了三農飯店,廣播站的站長許世茂六點半到的,同來的還有李廟鎮醫院的院長,鎮郵局的局長,雖然是打著歡迎張合歡的名義,可誰也沒把這個見習記者放在眼里,虛情假意的客套之后,張合歡這位主賓就變得無人問津了,沒啥存在感,別人也沒興趣跟他這個小記者套近乎。
其實在基層單位請客吃飯都是有講究的,張合歡就是名目,他要是不去,這頓飯就不好走賬報銷了。
張合歡搞清楚自己今晚的工具人定位,也沒感到失落,這些人看不起他,其實他眼里也沒有這些人,填飽了肚子,也沒興趣在煙霧繚繞的包間內呆著,他其實過去煙抽得挺兇,可人生回檔之后突然對煙沒了興趣,對二手煙就更沒興趣了。
找了個借口先行離開,許世茂假意挽留了幾句,其實也想他走,留個記者在身邊說話都不方便。
張合歡出來的時候看到外面已經黑了,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身上沾滿了二手煙的味道,回去還得再洗個澡。
往廣播站走的時候,看到韓梅梅在路邊被三個小鎮青年給攔住了,正糾纏著跟她搞對象,這幾人都是李廟鎮當地的混混,游手好閑不務正業,整天就盯著李廟鎮高中的女學生,不少漂亮女生都被他們糾纏過,派出所對這幫小子也進行過批評教育,可他們屢教不改,有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違法行為,派出所也不好處理。
韓梅梅一般不會這么晚出來的,可她把復習資料落在學校了,所以回去拿,回來的路上就遇到這幾個混混了。
那三人顯然都喝了點酒,酒壯慫人膽,其中一個胳膊上紋大龍的家伙叫費大龍,他是這鎮上有名的富二代,家里開了家農資公司做農藥化肥生意的,因為手頭闊綽,所以平時出來進去總有一幫混吃混喝的小弟跟著,到處耀武揚威,反正在這條街上沒人敢惹。
韓梅梅想繞過去,可三人故意攔著她的去路,韓梅梅有些急了:“你們再這樣我報警了。”
“報啊,哈哈,韓梅梅,我看上你了,別上學了,上學多苦啊,跟了我,衣服化妝品要什么給你買什么,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啊。”費大龍說著說著還動起了手,抓住了韓梅梅的胳膊,韓梅梅拼命掙扎。
閃光燈亮起,喀嚓一聲,卻是張合歡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說實話啊,他這手機的像素實在是太渣了,晚上拍照根本看不清人臉,拍出來的照片連性別都分不清楚。
不過拍照時的閃光還是成功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力。
三名小鎮青年都朝張合歡望去,不認識,鎮子不大平時常住的人他們基本上都認識,費大龍指著他罵道:“你特么拍什么拍?找死啊?”
張合歡沒搭理他,舉起手機對準費大龍的大臉又來了一張,閃光刺痛了費大龍的眼睛,也成功激起了他的憤怒,費大龍憤怒地沖了上去,揚起紋著大龍的粗胳膊照著他的面門就是一拳。
張合歡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擰,已經將費大龍的花臂擰到了背后,順勢照著他的屁股狠踹了一腳。
費大龍如同噴氣式飛機一樣沖了出去,一頭攮進了路邊的花壇里,撅著屁股跟盆栽似的。
另外兩名同伴也撲了上來,張合歡把手機收好了,左右開弓,每人賞了一拳,將兩人擊倒在地,對付這種渣都不算的小角色根本沒必要浪費聲譽值兌換道具。
滿臉是泥的費大龍從花壇中爬了出來,手中抓著一塊磚大叫著朝張合歡沖了上來:“我操你大…”
張合歡一拳就將他手里的紅磚給咂碎了,費大龍愣住了,這貨拳頭這么硬?
張合歡揚起右手,啪!的一個大嘴巴子抽在費大龍臉上,費大龍被打得一個踉蹌。
跟上去又是一個大嘴巴子,又脆又響。
費大龍被抽得向后退了一步,想還手,但是喝過酒身體動作太遲鈍。
可張合歡得理不饒人,一個嘴巴子接著一個嘴巴子,正手抽完反手抽,足足抽了七個大嘴巴子,力量不算大,但是很響亮,費大龍再也不堅持站著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太欺負人了,事不過三,沒見過這樣過分的,還有完沒完。
張合歡將一口帶著酒味的唾沫啐在費大龍張開的大嘴里,費大龍惡心的差點沒閉過氣去。
“二逼,以后離人家小姑娘遠點,再讓我看見,我弄死你!”
不少人聽到動靜都趕過來了,過去常見費大龍欺負人,可沒見過費大龍被人欺負,今天可算是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