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日本,東京都以南,神奈川縣偏僻郊區某條公路上。
犬山狩右望著星空合上眼睛,生命的氣息從他身上完全寂滅下去。
實際上這已經是楚子航手下留情的結果了,否則犬山狩右應該會和他的大太刀一樣被分成兩截。
但其他猛鬼眾成員可不會在意他是不是手下留情了,他們只知道自己的首領死了。
“開槍!殺了他們!”
犬山狩右的英菲尼迪里傳出尖利刺耳的女聲。
那是犬山狩右的副手和秘書,犬山狩右一死,她自然就接手了指揮權。
槍聲爆發,焰光從槍口噴薄,彈丸在夜空中劃過空氣,留下筆直的彈道。
楚子航身體周圍八米外浮現出暗紅色的半球形界面,在這一層界面中,充斥著五千攝氏度的高溫和連續不斷的細密爆炸,所有子彈在進入這個領域的一瞬間就會融化成鐵水,然后被爆炸驅逐出去。
路明非五人站在一起,老唐伸出手掌向前一推,射向他們的子彈原路返回,在被猛鬼眾當作掩體的轎車車門上濺出火花,猛鬼眾里十來個倒霉蛋中槍。
“怎么回事?咱們都贏了他們怎么還開槍?!”威格拉夫驚怒,轉頭卻撞上路明非仿佛看傻子的眼神。
“他們的最終目的就是干掉咱們,和楚師兄決斗只是因為他們的老大想要親手報私仇罷了,”路明非理所當然道,“他們老大死了不影響他們繼續干掉我們吧?”
“你是不是騎士看多了,以為只要公平公正的決斗贏了,敗方的手下就會放勝者安然離開?”
威格拉夫:…
一邊吐槽威格拉夫,路明非一邊悄悄給了老唐一個“收著點”的眼神。
老唐默契地點點頭。
“櫻,里去!”
源稚生對著櫻下令,手中雙刀已經出鞘——雖然他可以劈開子彈,但只限于正面襲來的幾顆,面對四面八方而來的彈雨絕對會被打成篩子。
擔憂地看了源稚生一眼,但櫻也明白自己一個脆皮忍者在正面戰場上很難有太大用處,于是順從地拉著威格拉夫一起鉆回了車里。
射擊依舊在繼續,但老唐并沒有將子彈返回去,只是讓彈丸在進入他的領域后就靜止在空中,然后在重力下墜地,老唐的領域周圍,散落的彈丸在公路地面上圍成一圈。
“唐君,你還能撐多久?”
源稚生自然地將老唐沒有把子彈返回去當成了他在節省體力。
“多久啊…”老唐沉吟一聲,伸出一根手指。
“一分鐘么?足夠了!”源稚生點頭。
他的言靈王權如果全力爆發,足以讓這些猛鬼眾成員在巨大重力下死于內臟破裂,只要老唐配合他讓他沖進人群中釋放言靈,估計能一口氣干掉四分之一的敵人。
然而源稚生還沒來得及開口,夏彌突然走到老唐領域的邊沿,對著西方的猛鬼眾伸出雙臂,手掌在胸前合攏交握。
她要干什么?源稚生疑惑。
他之前已經認出了夏彌的言靈是風王之瞳,這個言靈可以掀起風暴,但是那些猛鬼眾離著他們還有三十米左右的距離,風王之瞳這種高級言靈的領域可覆蓋不了那么遠…
有風自平地而起。
夏彌猛得松開交握的雙手,做出仿佛擁抱的姿勢,伴隨著這個姿勢,猛烈地颶風從猛鬼眾成員里升起來,颶風卷起地上的塵埃、人和車輛。
猛鬼眾們都顧不得射擊,離風暴遠的瘋狂逃離,離風暴進的毫無反抗之力被卷進去,在空中和其他人以及轎車相撞,被拋上三十米的高空然后轟然落地,摔成一團模糊的血肉。
有鬼在驚恐中釋放了言靈,猛鬼眾都血統失控,不缺高危言靈,破壞力極強的雷電和火焰元素在風暴中匯聚,卻難以撼動風暴分毫,其中一個鬼也釋放了風王之瞳,卻瞬間被夏彌的颶風俘獲吞噬,反而強化了颶風。
火焰和雷電的元素在狂風中被打散后不得逃離,于是也成為颶風的一部分,拜這些釋放高危言靈的鬼所賜,如今的颶風已經變成了高度超過三十米的巨大火龍卷,火焰中雷電纏繞,恍若天罰。
源稚生和逃離颶風范圍的猛鬼眾怔怔地看著那沖天而起的雷火龍卷。
雷光與火光照亮了夏彌帶著些嬰兒肥的漂亮可愛的臉蛋,但此刻沒人敢覺得她可愛。
源稚生是蛇歧八家的天照命,但他現在覺得夏彌才是神話中的天照大御神,威嚴美麗,不可褻瀆。
風王之瞳…還可以俘獲其他元素的嗎?源稚生從來沒在課本上學到過這種知識。
愷撒猛得躍出了老唐的領域,眼瞳如熔化的黃金。
失控的龍血給了猛鬼眾悍不畏死的瘋狂,哪怕夏彌所制造的火龍卷還在肆虐,逃向東方的猛鬼眾們依舊匯集起來,舉槍向著沖過來的愷撒射擊。
愷撒已經沖出了老唐的領域,但子彈在觸及到他的身體之前統統都會四散開裂,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環繞在他面前。
言靈·吸血鐮。
楚子航決斗的時候愷撒也沒閑著,他同樣開啟了二度暴血,鐮鼬進化成吸血鐮后雖然沒有因為二度暴血再次進化,但是威力也大幅度提升。
肉眼不可見的細小風刃在他的領域中告訴旋舞,將每一顆沖進來的子彈切碎。
數經強化的狄克推多揚起又揮下,鳳凰的啼鳴取代了刀刃的破風聲,一只不見形體的氣流鳳凰從狄克推多中沖出來,所過之處地面破碎翻卷。
四五輛汽車和十幾個猛鬼眾被無形無質的鳳凰掠過,像是同時被砍了幾百幾千刀。
老唐看得眼熱,眼看著火力都被愷撒吸引走了,沒人射擊這里,揮手把地上的子彈都匯聚起來,又從轎車上撕下幾塊鐵皮,一起在掌心化作了一根加長版的實心金屬棒球棍——頭部帶狼牙凸起的那種。
其實他可以順手再把這根棍子煉成煉金武器,但這樣就有太過驚世駭俗了。
提起狼牙球棒,老唐風風火火地加入戰場。
源稚生站在路明非身邊,四下張望。
夏彌的火龍卷像是燈火通明的巴別塔,老唐揮舞著狼牙棒把一輛豐田車打飛出去五米遠,愷撒不知何時跟楚子航并肩站在一起,狄克推多和依舊焰光燦燦的村雨一起揮出,君焰與無形的氣流鳳凰交融,變成形體分明,翼展超過六米的神駿火鳳,啼鳴高亢嘹亮,火光沖天而起。
猛鬼眾毫無還手之力,悍不畏死的惡鬼們驚恐咒罵。
源稚生陷入沉思。
這些人是學院本部的學生。
他們只是在校生,只是被派來執行區區一個機密任務的而已。
而且還是一起來的,所以合理推測,學院應該能出動很多這種級別的戰斗力。
而家族,好像正準備和學院…決裂?!
源稚生呼吸一滯。
對了,這些人里好像還有個貝奧武夫家族的成員比較…正常?
路明非站在源稚生身邊,手搭涼棚去看楚子航他們的戰斗。
“路君,你不去戰斗嗎?”源稚生好奇道。
“我?”路明非搖頭,“我只是個煉金師,沒有他們那樣的力量。”
源稚生一愣,隨后覺得這也很正常。
路明非一直以來的淡定和唯恐天下不亂誤導了他,讓他以為路明非也有這種夸張的戰斗力,但回過神來想想,路明非的自信或許是來自于他對著身邊這些隊友的了解,有這么強的隊友,底氣十足很正常。
源稚生相信路明非也不弱,畢竟煉金師對血統的要求很高,但煉金術已經是一門永無止境的學問,煉金師能有多少時間去練習戰斗呢?不擅長戰斗很正常…
意識到這點,源稚生轉頭看向櫻和威格拉夫躲避進去的悍馬,正好看到他們從悍馬里推開車門要走出來。
極致的寒意從尾椎如閃電般躥升到后腦,死亡的威脅讓源稚生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來,他以最快的速度轉身,握著的童子切蜘蛛切想要擋在身體的要害上,但扭頭只看到路明非施施然地從半空收回握著的左手。
然后路明非左臂猛得一甩,末梢的手掌幾乎消失在空氣里。
“好了。”甩動手臂后,路明非的手掌不知何時松開了。
“路君,發生什么事了…”源稚生下意識地開口,不遠處威格拉夫和櫻已經從悍馬里鉆了出來。
眉心刺痛,致命的危機感從心底升起,卻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威格拉夫只覺得眼前一花,路明非就站在了她的身前,左手握起停在她的臉前。
不遠處的源稚生同樣只覺得眼前一花,原本還近在眼前的路明非仿佛瞬移般出現在了威格拉夫身前,保持著左手握起停在威格拉夫面前的姿勢。
“怎么了…”威格拉夫迷茫地眨眨眼。
路明非緩緩攤開手掌,一旁的櫻下意識地張大嘴巴。
在威格拉夫眼前,路明非白玉般的掌心里,躺著一枚扭曲變形的狙擊槍子彈,子彈上正升起細細的白煙。
遠處的源稚生視力優秀,也看到了路明非掌心的動西,連想他剛剛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和路明非的動作…
動作靈巧地把變形的狙擊槍子彈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氣血勃發,四方·白虎勢中的暗器法門在心中流過,路明非將指尖夾著的子彈甩出去。
西北方兩公里外的狙擊手胸膛炸開一個籃球大小的空洞。
路明非彎下腰,指尖從公路上硬生生扣下一塊乒乓球大小的瀝青,以同樣的動作甩出去。
瀝青摩擦空氣燃燒,西南方二點二公里外的狙擊手被一顆火球擊穿心臟,傷口泛起焦糊的味道。
“有三個狙擊手,”路明非拍拍威格拉夫的肩膀,安慰道,“不過不用擔心,我剛剛都搞定了。”
威格拉夫怔怔地看著路明非。
遠處的源稚生:…
他想起半分鐘前路明非說的話——只是個煉金師?
“汪汪!”嘯天從公路邊緣跑進來,停在路明非面前,仰起頭叫得很開心。
“什么?你綁了二三十個襲擊我們的壞人?”路明非點點頭,“做的不錯,嘯天。”
“汪汪!”嘯天驕傲地搖起尾巴。
一旁的櫻懷疑自己現在可能是在做一個很真實的夢。
東京,某豪華酒店套房,客廳。
蛇歧八家為這六位來客準備了兩個總統套間,但夏彌纏著楚子航兩個人另開了一間房,所以這個總統套間實際上的住客只有路明非和威格拉夫。
老唐和愷撒則一起住在另一間套房。
現在他們就在路明非套間的客廳里,商量這次的行動。
“你們覺不覺得日本分部怪怪的?”路明非一臉嚴肅。
“有嗎?”老唐撓頭。
“我也覺得怪怪的,”夏彌認真道,“他們找的酒店居然不賣章魚丸子。”
“我的意思是,你們覺不覺得蛇歧八家對我們的安排有點太殷勤了?”路明非道,“我剛剛問了源兄,他說我們的待遇都是家族安排的,是最高規格的禮遇,他并沒有插手給我們什么額外的優待,因為我們的待遇已經是最好的了。”
“你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有點不對勁,”愷撒皺眉,“我聽說日本分部和學院的關系不太好。”
“而且他們還是混黑道的。”老唐補充道。
“你個前獵人有什么資格說人家?”路明非吐槽。
“非哥你個裝備部的有什么資格說我?”老唐犀利的回擊,“蛇歧八家最多也就是混黑道,誰知道你們裝備部跟中東的某些土著武裝勢力有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這是污蔑!”路明非拍桌子叫屈,“我們裝備部早不干那事了!”
“敢問路師兄,您這個早…是指早到什么時候?”夏彌舉手發問。
“當然是上一次交易的時候。”路明非理所當然道。
其他人:…
“咳咳,先說正事,”路明非輕咳兩聲,掏出一個平板,開始講解計劃,“這次定制對胚胎爆破計劃時,我們裝備部先否決了幾個可能造成日本陸沉或者朝鮮半島陸沉的略有些激進的大規模海底轟炸方案,又否決了投放大量殺傷性化學物質的方案…”
“我好像猜到蛇歧八家為什么對咱們這么客氣了。”夏彌吐槽。
“秘黨可比日本黑道混蛋多了…”
“聽說校長當年就打服過整個日本黑道。”
源氏重工,源稚生辦公室。
“老爹,”看著自己面前須發皆白的老人,源稚生深吸一口氣,嚴肅、誠懇而認真地道:“我覺得我們應該重新審視一下和學院為敵的決定。”
“學院,可能比我們想象得,要強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