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卡塞爾學院,學生宿舍內,老唐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正在和諾頓商量。
“諾頓兄你確定咱們直接去找夏彌沒問題?要不咱們還是先跟非哥商量一下吧?萬一非哥知道夏彌妹子是龍呢?”
“他?如果他知道,而且也想讓你知道,那他早就該跟你說了,”諾頓道,“既然他沒和你說,要么就是他不知道,要么就是他不想讓你知道,嗯…也可能是不想讓我知道。”
“而且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那個叫夏彌的混血種是耶夢加得的偽裝,只是有七八成的把握而已,”諾頓道,“如果你現在去和路明非說,然后發現不是,你想怎么收場?”
“呃…”老唐撓頭。
“我讓你去找那個叫夏彌的混血種,就是為了近距離單獨接觸她一下,試探一下我的猜測是不是正確,”諾頓道,“等我確認了猜測,你再去告訴路明非也不遲。”
“可咱倆要是打不過她呢?”老唐表示擔憂。
“我?打不過她?”諾頓嗤笑,“她連有的公爵都打不過,我會不如她?”
“可你不是說她還有個很強的哥哥嗎?萬一她哥哥藏在她身邊呢?”老唐還是擔憂。
“不可能,她哥哥是個智障,”諾頓否認,“那個智障不可能有這個腦子偽裝。”
“放心吧,假如那個夏彌真的是耶夢加得的偽裝,那她混進來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而且我能懷疑她,她肯定也開始懷疑你了,既然她沒有出手,就代表她還想繼續隱藏身份,就算她的身份被我們挑破,她也不會動手的,”諾頓曉之以理,“一來她還需要繼續偽裝,二來她也知道自己打不過我,所以你去找她絕對是安全的。”
說實話老唐是不太想冒這個險的,畢竟借助諾頓的力量會導致諾頓在他的識海中的主動權進一步擴大——但是在沒有百分百確認夏彌身份的情況下去找非哥說他懷疑夏彌是混進來的龍王也不好,這屬于是不負責任的誣陷啊,萬一最后發現夏彌不是龍,他就里外不是人了,以后朋友還能不能做下去,會不會留下關系上的裂痕很難說。
“干了!先把夏彌約出來試探她一下!”想了想諾頓說得確實有道理,而且夏彌就算真是龍王也不太可能在學校里動手,老唐還是決定先試探夏彌一下。
“我去給她寫封信約她出來。”老唐打開書桌的抽屜找信紙。
“為什么不打電話或者發短信?”諾頓不解。
“寫信比較有儀式感。”老唐認真道。
諾頓陷入沉默。
“另外我擔心諾瑪可能在偷偷監控學生的手機,”老唐道,“雖然學校說諾瑪不會監控學生的隱私,但是這種事誰說得準呢?學生自己又沒有人工智能,被諾瑪監控了也發現不了啊,還是寫信安全點,在宿舍里總不會被諾瑪用攝像頭監控,寫完找個信封一裝,諾瑪也不會透視。”
“看不出你還有些腦子。”諾頓道。
“我就當你這是夸我了。”老唐扯扯嘴角。
“不是。”諾頓當即否認。
老唐:…
“師弟我回來了!”
芬格爾提著一個大袋子推開宿舍門。
“咦?師弟你在寫信?”
看著趴在書桌上在純白信紙上書寫著什么的老唐,芬格爾眼前一亮,整個人都興奮了。
“嗯?師兄你的眼神怎么好像黃鼠狼看到了離窩的小雞仔?”老唐眉頭一皺,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怎么說話呢?這是師兄關愛師弟,想要為師弟獻上幫助的眼神啊!”芬格爾臉上堆滿熱切的笑容,向著老唐走過去。
老唐下意識地把剛好寫完最后一筆的信用身體擋住然后折起來——雖然他寫的內容很正常,只是約夏彌明天下午去咖啡廳,有事情想請她幫忙,但要是讓芬格爾看見了,估計今天晚飯之前他暗戀夏彌的新聞就會傳遍整個學院了。
用最快的速度把信折上,老唐估摸著芬格爾肯定會追問八卦他在些什么,他已經準備好用最堅決的態度回絕芬格爾了。
但是出乎他的預料,芬格爾并沒有問他寫了什么,而是用頂著頗為討好的笑容湊過來。
“寫信呢呀師弟?”芬格爾笑得像是在給雞拜年一樣,“不知道師弟你有沒有聽過一句來自中國的古話?”
“啊?什么?”老唐有點摸不清芬格爾葫蘆里要賣什么藥。
“好馬配好鞍吶!”芬格爾道。
“我知道,”老唐點點頭,“我看過的一本書里寫過,‘好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王八對綠豆,傻逼配腦癱’。”
“后面是這個?”芬格爾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看來是師兄孤陋寡聞了啊。”
“師兄你有話不妨直說。”老唐道。
“咳咳,師弟既然你知道好馬配好鞍這個道理,那你說這好信是不是也應該配個好信封?”芬格爾道。
老唐伸手把芬格爾提著的袋子打開,果不其然,里面密密麻麻裝滿了還沒用過的信封。
“師兄你這是…賣信封?”老唐問道。
“其實我還順便賣書簽和手賬。”芬格爾羞澀道。
“師兄你缺錢了?”老唐納悶,“非哥不是幫你申請了獎學金嗎?難道沒申請下來?”
“申請倒是申請下來了,但是出了點意外,”老唐嘆氣,“師弟你也知道,師兄我這人在錢財方面一向不拘小節,所以難免欠了朋友一點點錢,結果那些我的債主不知道從哪聽來了我有獎學金的消息,集體去堵了財務處,最后驚動了曼施坦因教授,教授下令先用我的獎學金把找過去的債主們的債還了。”
“那剩下的呢?”老唐問道。
“剩下的?慢慢還唄。”芬格爾又嘆了口氣。
“靠!師兄你這是欠了多少?”
“哎…往事不堪回首,休要再提,休要再提,”芬格爾擺擺手,話鋒一轉,“師弟你看師兄都這么可憐了,都淪落到在學校里兜售信封賺錢的凄慘境地了,你就可憐可憐師兄,買一個信封吧?”
“行吧,剛好我用得到。”
老唐把手伸進袋子里隨便掏了個信封出來。
那是一只淺棕色的格子紋信封,有著樺樹皮一樣的底色,用深色的絲帶裝飾,細節上做工精良,邊沿漆著金色的花紋,看起來莊重大氣,頗有幾分高級辦公用品的格調。
“師弟好眼光!”芬格爾半稱贊半討好道,“這種信封中可是我所有信封里的上品,材料用的是精制的膠版紙,自帶封膠,還用了金粉和絲綢裝飾,純手工制作,大師級的藝術品…”
“師兄你死心吧,我是不會相信你的虛假廣告的,”老唐吐槽,“直說吧,這個信封多少錢?”
“我給師弟你個友情價,只要四十九點九美元。”芬格爾靦腆一笑。
“你他媽怎么不去搶?”老唐瞪著眼就要把信封塞回袋子里。
“欸欸欸師弟!這可是藝術品!”芬格爾連忙把袋子捂住,動作之迅捷尤勝之前折疊信紙的老唐。
“算命先生說我是個俗人,這輩子沾不得藝術。”老唐搖頭。
“你不是美國華人嗎?怎么還有算命先生?”芬格爾捂著袋子左閃右避開。
“美國就不能有算命先生了嗎?”老唐道,“想讓我買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師弟你盡管開口,只要師兄我做得到,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
“幫我送下信。”老唐道。
“再加二十美元。”
“信封還你。”老唐繼續往芬格爾袋子里塞信封。
“哎哎哎,再加十美元行了吧?五美元!只要五美元!”芬 “成交。”老唐點頭。
老唐把桌子上已經對折過的信紙拿起來,放進自己剛剛拿的信封里裝好,遞給芬格爾:“四號樓206房,今天送到就行。”
“放心吧師弟,我辦事一向可靠!”芬格爾拍拍胸脯,接過信封順開抽屜放進去,攬著老唐的肩膀,“先在這放著,為了慶祝師兄我這兩天賺了一百零五美元,我請你去食堂吃頓好的。”
“我知道這一百零五美元里五十五美元是我貢獻的,”老唐一邊吐槽一邊起身,“另外五十美元是哪些倒霉蛋被你坑了?”
“對不起了師弟,客戶資料要嚴格保密的,這是我們的職業操守。”芬格爾一邊攬著老唐的肩膀一邊向宿舍門外走。
“好,那我不問這個了,我問一下,師兄你這次不會又像上次請客一樣帶我去食堂里喝人家免費的湯吧?”老唐問道。
“怎么可能?”
“那就好…”
“今天餅干和沙拉醬也免費。”
“我就知道!”
站在老唐宿舍門前,竹雅伸手按了按胸口,平復一下加速的心跳。
“篤篤…”
“篤篤…”
“篤篤…”
敲了半天門沒有得到回應后竹雅黑著臉掏出鑰匙打開門——作為老唐的“上司”,之前她以老唐總是遲到,她需要監督老唐為理由要了他宿舍的鑰匙。
“果然不在啊,”掃視空無一人的宿舍,竹雅說不上自己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這樣也好,直接把信放在他桌子上就行了吧?反正只有我有他們宿舍的鑰匙,他肯定知道是我放的。”
把有著淺棕色格子紋和深色絲綢緞帶裝飾的信封放在老唐桌子上,信封邊緣金色的花紋在陽光下閃耀。
最后看了信封一眼,竹雅轉身離開,輕輕關上門,用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嘟囔了一句。
“希望這個五十美元買的幸運信封真的能有點效果…”
下午,宿舍里。
推開宿舍的門,芬格爾走到老唐桌子前,拿起信封:“咦?我沒把信封放在抽屜里啊?”
“記性怎么越來越差了…不行,最近得少熬夜少看電影了。”
芬格爾撓了撓頭發,拿著信封走出去——正好他現在沒事,趕緊把信送了吧,送完信就回來睡個下午覺。
原來缺覺嚴重真的會影響記憶力啊。
芬格爾一邊走一邊感慨。
夏彌的宿舍里。
赤著腳的夏彌和只穿著襪子的楚子航盤坐在電視前的地板上,電視連著ps3的主機,ps3又連著兩個手柄,分別被夏彌和楚子航握在手里。
學校里也不全是雙人宿舍,少數學生也會被分配到單人間——夏彌就是幸運兒中的一員。
“篤篤——”
敲門聲響起,夏彌放下手柄走出去,楚子航也放下手柄,調整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換過姿勢了,就算是混血種都有點腿麻了。
走到門口不久后夏彌又回來,手里拿著一個淺棕色的格子紋信封。
“師兄你說老唐是不是有病?”夏彌拿著信封重新在楚子航身邊坐下,抱怨道,“剛剛那個來送信的師兄說這信是老唐給我送的,他有什么事直接發消息不就得了?”
“也許…是很重要的事?”楚子航的語氣里有種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古怪。
“我倒要看看他搞什么幺蛾子!”夏彌把信封撕開,“欸,他這字寫得倒不錯,遒勁有力筋骨分明,比他長得強多了。讓我看看他要說點什么,‘明晚八點,圖書館西南方小樹林旁的噴泉池邊,不見不…’”
夏彌不往下念了。
她愣住了。
楚子航也愣住了。
老唐晚上約夏彌去圖書館西南方小樹林旁的噴泉池干嘛?
他回想起昨天在中餐廳里蘇曉檣的話。
圖書館附近的噴泉池是學校里知名的表白圣地。
難道…老唐是想向夏彌表白?!!
這不可能啊!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喜歡夏彌的樣子…
楚子航腦中仿佛有一道電光閃過,昨天在餐桌上蘇曉檣說過的話又一次浮現——她好像說,她和路明非最開始就是一對…歡喜冤家?!
難道說…
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在楚子航腦海中翻騰。
夏彌悄悄移動眼神,去瞟身邊楚子航的反應。
楚子航依舊盤坐在地上,雙手垂在腿邊被腿遮住,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只有垂下的,被腿擋住的雙手緊纂成拳,青紫色的血管根根浮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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