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愷撒那輛改造后的布加迪威龍,哪怕算上在荒野中行走的時間,路明非也只用了幾個小時就到達了拍賣場,此刻距離拍賣會正式開始還有四個小時。
跟在女侍者身后走進真正的拍賣場,路明非用學校給的存著任務經費的銀行卡驗明了資產,隨后被待到貴賓休息室等候拍賣會正式開始——這次的任務經費足足有兩千萬美元,這樣的資產已經足以讓路明非被拍賣行視作優質客戶。
當然,這筆龐大的現金并不是路明非的,任務結束之后他需要把剩下的部分連同拍品以及相關手續一并上交到裝備部——然后拍品的一小部分會成為他的“回報”。
他本來對于這種貪墨的行為還是有心理障礙的,但是昂熱曾經坦然地告訴他自己每年都會從校董會的撥款里貪下千八百萬用來補貼自己的老年生活,并且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在貨幣上完全沒必要和校董會客氣,他們的手里不是辛迪加就是托拉斯,必要時刻開足馬力賺錢甚至可以讓印鈔機甘拜下風。
既然昂熱校長都這么說并且身體力行,那么路明非顯然也沒有矯情的道理,何況裝備部每年貪墨的經費比校長個人的花銷還要多得多。
檢查了一下休息室內有沒有監控之類的東西,路明非坐在天鵝絨的沙發上,從公文包里掏出文件——或者說任務的相關資料。
這些資料可以說是相當得細致,細致到路明非可以發誓這絕對不是裝備部能搞出來的東西。
這份資料不僅介紹了這種地下拍賣會的特點和禁忌,還對拍賣的流程做出了詳解,只要好好看過一遍,哪怕第一次參加拍賣會應該也不會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幾乎可以稱作傻瓜版的新手攻略。
這種把每個目標都當成還沒畢業的小學生來周全對待的風格是典型的諾瑪風格,她不僅是全校的秘書,同時也是裝備部的管家。
憑借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一目十行的閱讀速度,路明非沒過多久就記下了所有的資料,隨后把她們收進公文包力,向后仰靠在柔軟而富于彈性的沙發靠背上,留下一些意識警戒外界的情況,緩緩閉上眼睛進入識海。
識海空間中,路明非溝通天書,天書微微顫動,無形的半球形領域擴張開,熟悉的少女再次在路明非對面浮現,明眸皓齒,眉目如畫。
雖然現在路明非眼中的她已經比異形皇后還要可怖。
深吸一口,路明非掌心騰起比以往凝實旺盛許多的金焰,然后金焰鋪天蓋地涌向少女…
一分半鐘后,路明非半邊身子被燒成灰燼。
外面的響起輕柔而有節奏的敲門聲,女侍者用禮貌而清脆的聲音隔著門提醒他拍賣會還有五分鐘就可以入場了——休息室外是有門鈴的,但是女孩輕聲細氣的呼喚顯然比門鈴讓人舒心得多,所以除非客人久久不應疑似睡著,女孩們是不會按響門鈴的。
路明非睜開眼睛,眼中還殘留著幾分對死亡的麻木——短短幾個小時,他又死了近八十次。
自從第一次在識海中進行實戰訓練并被劍客用手刀斬碎喉嚨之后,路明非就逐漸明白了一件其他人不太可能明白的道理——死這種事情,也是可以習慣的。
人只要死得次數多了,那死啊死地也就覺得沒什么了。
最開始他和劍客對練只能靠著在死時用法力穩固靈臺來將死亡帶給他的陰影無限縮小,但是伴隨著死亡次數的逐漸增加,他對死亡和受傷的抗性也在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提升。
到現在為止,哪怕不使用法力穩固靈臺,他在識海空間中的戰斗也可以做到刀劍透體甚至烈火焚身而面不改色,哪怕被殺死也能很快調整好心態。
不過正常來講他還是會用法力的,畢竟就算能用一顆平常心戰斗而不畏懼受傷或者死亡,但是法力所帶來的敏捷思維和細致觀察力也能讓他的實力得到明顯的增幅。
在晉入旋照后他最開始的對練對手還是劍客,只不過是升級成旋照境的劍客——然后他一度被打得很慘。
好在食氣時他的實力已經在劍客之上,并且也對和劍客的戰斗有了經驗,就好比已經打過了簡單難度的boss后又去挑戰更高難度的困難boss,所以并沒有用多久就在旋照境再度擊敗劍客。
然后他就覺得自己有必要鍛煉一下對火法的掌控,所以找天書投影出了剛剛那個已經虐殺了他千百遍的少女。
事實證明跳過簡單難度的boss直接挑戰困難難度并不是明智的做法,至今未能在少女的投影中撐過三分鐘的路明非有好幾次氣急敗壞地放棄限制使用劍術和四方打爆了少女的頭,但是只要他敢選擇用純粹的火法和少女對戰,就一定會被燒成灰。
基督教說耶穌為了替世上所有人贖罪而主動死了一次,自此世間所有人都欠耶穌一條命。
路明非覺得遲早有一天,他在識海中死亡的次數會超過這個世界上人口的總和,屆時他或許可以去梵蒂岡問問教皇愿不愿意把耶穌像換成他的樣子——雖然他沒有為全世界人死上一次,但是他死的次數已經超過了全世界的人。
深吸一口氣,路明非提起公文包,把傘留在房間里,走到門前打開門。
“啊!”
站在門外的金發女侍者驚呼一聲,忍不住后退半步——這位幾個小時前由她親手帶來的亞洲男孩有著與初入時截然不同的眼神。
剛剛進來時的男孩雖然穿著樸素,面容也有些青澀稚嫩,但是渾身上下卻縈繞著一種令人不自覺想要與他親近的氣質。
作為拍賣會的侍者,她因為工作性質見到過許多大人物,卻從來沒見過像這個男孩類似的人,以至于剛剛幾個小時的工作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說得直白一些,她可能像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生一樣發花癡了。
剛剛在門外輕喚里面的男孩時她還為能夠再次見到他而感到竊喜,但是門打開后她先迎上的確實一雙淡漠似水的漆澈眸子。
它并不像刀劍一樣鋒利,也不似冰川那般冷酷,甚至有種水一般的柔和——但是隱藏在水下的,卻是如夜色般濃重的涼意,仿佛一直涼到骨髓和靈魂深處,讓她不禁聯想到…死亡。
“怎么了?”
路明非垂下眸子,讓女侍者的目光看不清自己的眼神。
此前他的對練都是在深夜,對練結束之后他還會假寐一段時間,等到再次睜眼心中早就萬里晴空,以至于他今天才反應過來每一次與投影大戰后的他都會流露出仿佛剛從戰場險死還生的神情與氣質。
他可以借用法力讓這種狀態立刻消散,但是他旋即想到作為一個參加拍賣會的客戶,或許他現在的樣子反而能嚇住一些潛在的競爭者,減弱他們與自己競價的想法。
所以還是暫時先保持這個狀態吧。
“現在可以去會場了么?”
路明非垂著眸子,輕聲問道。
“還有大概四分鐘,我可以現在領您過去,等到會場應該正好趕上。”
女侍者展現了優秀的專業素養,只用了不到一秒,臉上和眼神中的些微驚嚇就已經被壓下去,露出服務者標志醒的端莊熱情的笑容。
“請帶路吧。”
路明非點頭,跟在踩著高跟鞋走出優雅步伐的侍者身后。
走過幾段鋪著羊氈地毯,用胡桃木裝飾墻面,頂上垂著水晶燈的通道,路明非跟在侍者身后走到一扇已經打開的漆紅大門前。
這里雖然在地下,但是內部的裝潢卻和頂級的商務酒店不相上下,奢華且優雅,只是處處透露著一種上世紀五十年代的風格,就算是金碧輝煌也是上個世界的金碧輝煌。
走進拍賣會場,路明非在一邊在侍者的帶領下走向自己的位置,一邊打量著周圍。
他以前沒去過拍賣會,不知道這里是不是就是常見的拍賣會場的布局,但是跟蘇曉檣去看過歌劇他的覺得會場有些類似于歌劇院,就連最前方的舞臺上都像歌劇院一樣垂落著巨大的紅色幕布。
只是相較之下這里的舞臺要比歌劇院更小些,而且幕布要更加華麗——它比歌劇院的幕布要更加鮮艷,還用金線在上面勾勒出復雜而華麗的圖案,既像是盛放的薔薇,又有點類似于邊沿有猙獰鋸齒的盾牌。
會場中有六根環繞周圍的大理石通天立柱,上面滿是繁雜的浮雕,一路從地面向上延伸到穹頂,穹頂垂落著如同倒掛松樹的巨大水晶燈,金色的燈光照亮了穹頂上用釉質為材料繪成的星空天頂圖,星星與星星之間的位置和距離嚴格復刻真正的夜空,加了銀粉的星星在燈光中閃耀,四周的墻壁上裝裱著色彩艷麗的巨幅油畫。
跟著侍者找到自己的位置,紅色絨面座椅上以黃銅銘牌標記著座位號,旁邊有一張精巧的實木小桌,小桌上擺著號牌,他的座位處在“觀眾席”的中間靠后,如果這里是個歌劇院,那他的位置恰好是“黃金觀賞區”。
路明非落座,禮貌地向侍者表示感謝,隨后侍者離去,周圍陸續有其他賓客落座,他們中絕大多數都穿著考究的燕尾服和晚禮服,男人梳著油頭,白襯衫上刺繡,女士帶著纖薄的絲綢或紗質長筒手套。
這些人或許可以去《教父》的片場客串一下貴族紳士和富家千金。
掃視著周圍落座的賓客,路明非心中暗道。
來這里的賓客大多男女結伴,也有少數似路明非這般孤身一人,其中一些孤身而來的年輕女士走到路明非附近,視線便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過去,但隨后又在他淡漠空涼的眼神中敗退。
伴隨著最后一位賓客落座,拍賣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