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央舞臺上的長桌后,路明非雙手懸空垂在腿邊,認真聽講。
江云姒穿著一身得體修身的黑色男士西裝,站在路明非身邊耐心講解桌上的種種器皿和材料。
雖然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不過路明非也看出來了,這位調酒師姐姐雖然表情上有些偏冷,但實際上其實是個外冷內熱,很好相處的人。
路明非只是稍微表達了一下嘗試調酒的想法,她就立刻表示可以給路明非做一個簡單的入門指導。
當然,她的好相處也有可能是因為路明非救了蘇錦夜,而她對蘇錦夜又有著明晃晃的狼子野心。
江云姒比較詳細地像路明非介紹了一下桌上工具的用法,又讓他把一些調味材料一一嘗了嘗,有了一個基礎的了解,隨后問道:“怎么樣?還有哪里沒記清?我再給你講一遍。”
她剛剛講的東西雖然簡答,但量也不少,只講一遍路明非不太可能都記住。
“我都記住了,”路明非有些期待地搓搓手,“可以開始了嗎?”
他聽講之前就已經洗過手了,聽講時也沒有讓手碰到其他東西,完全可以直接開始調酒。
“都記住了?”江云姒有些驚訝,“看來你記憶力很好啊,成績應該也不錯吧?”
路明非:“…”
作為全班吊車尾,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暴擊。
他的記憶是在得到天書,身體發生奇異變化以及修煉出法力之后才突然變好的,尤其是將法力運在靈臺時,幾乎可以做到只要在心里稍微過上一邊,就能立刻清晰地記住。
但是他成績吊車尾是放假前的事了,天書也不能幫他改變過去。
“成績啊…還行吧,不算很好,一般而已。”
路明非把這個話題含糊過去。
等他回家后好好復習預習一下,等開學摸底考試的時候震驚全班!
他可不光是記憶了變強了,理解能力和思維能力也明顯提升了許多,江云姒講的東西他一聽就能立刻明白過來。
江云姒也無意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開口道:“既然你都記住了,那就親手試試吧,不用在意是美式還是英式,調著玩玩而已,喜歡什么就加什么,隨意就好。”
“嗯。”
路明非點點頭,拿起一瓶酒液是深胡桃木色的酒。
這瓶酒還剩下大半瓶,是之前蘇錦夜請他喝結果被他吐槽說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喝酒的那瓶酒,作為蘇錦夜撒他狗糧的報復,他跟著江云姒來舞臺的時候順手把這瓶酒抄了過來,坐在原地的蘇錦夜只能又開了瓶新的。
這瓶酒路明非已經嘗過了,對它的味道也有了基本的了解,直接倒進了調酒器中。
一旁的江云姒張張嘴想說些什么,不過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路明非并沒有注意到江云姒的表情變化,他全神貫注地試圖將調酒上的味道搭配同腦海中煉藥知識的藥理搭配聯系起來,雖然味道和藥性是兩碼事,但是“君臣佐使”這個配比理念倒是通用性極高。
他之前也把那些注入薄荷、海鹽、酸橙、檸檬之類的調味材料都嘗了嘗,也嘗了幾種酒,此刻強悍的記憶力發揮作用,種種味道在腦海中組合碰撞。
一邊輕皺著眉頭思考,路明非一邊拿起各種材料,或直接往調酒器里加,或者先稍微處理一下再加。
托身體變化后強大的運動神經的福,明明是第一次嘗試,路明非的動作卻還算流暢,旁邊的江云姒要不是能通過一些小細節來判斷路明非確實是純萌新,早就懷疑他其實是來消遣她的了。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在江云姒看來,路明非的表情、動作甚至氣質似乎都隱隱和藥店里老中醫有些相似,尤其是他把幾片薄荷葉和其他輔料放在杯底用搗棒輕壓的時候,怎么看都有種在搗藥的感覺。
這也不能怪路明非,畢竟他腦海里的煉藥知識就是用來處理藥材的嘛。
雖然煉藥之道博大精深,天書給他的煉藥知識也多以基礎為主,因此以他的水平只能算是個水平比較一般的煉藥師。
路明非將好幾種輔料和酒混合在一起,粗略數一下,他這杯雞尾酒快加了有十種材料了。
一旁的江云姒倒是沒覺得意外,覺得材料越多越好,材料越多口感味道越豐富,這是很多初學者的通病,何況路明非這個純外行。
雞尾酒的味道可不是靠著材料堆出來的,而是不同材料之間的和諧搭配,味道互相突出和掩映,才能造就出單一酒液所不能具備的獨特味道。
太多材料亂混一通,最后的結果肯定是味道混亂,難以下咽。
又往調酒器里加了幾種輔料和酒液,路明非將調酒器的蓋子蓋好,將酒液搖勻,倒進之前準備好,并放了冰塊的雞尾酒杯中。
“好了!”
路明非長舒一口氣。
江云姒看了一眼倒進酒杯里的酒液,稍微有些驚訝——這顏色不錯啊。
路明非加入的酒中顏色最深的就是從蘇錦夜那順來的那瓶深胡桃木色的酒液,在經過了其他酒和輔料的稀釋后,成品雞尾酒顯示出一種類似于深色琥珀般的剔透色澤。
“挺漂亮的。”
江云姒評價道。
角落里獨自喝酒的蘇錦夜也端著酒杯走過來。
因為加的材料太多,調了一杯后調酒器里還剩下不少酒,路明非干脆又拿了個杯子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路明非咂咂嘴,又放下酒杯——他果然不適合喝酒。
作為路明非的“啟蒙老師”,江云姒端起路明非調好的酒,遞送到嘴邊,猶豫了一下,輕抿了一小口。
豐富和諧而又層次分明的味道從味蕾處迸發開,略顯粘稠的酒液在口腔里產生了奇妙的口感變化。
江云姒瞪大眼睛,咽下嘴里的酒液,看向路明非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只妖怪?
“怎么了?”一旁的蘇錦夜伸出手掌,在江云姒面前揮揮,“太難喝以至于傻掉了?”
他也看到路明非跟燉鹵煮似的瘋狂往調酒器里加材料了,自然不對這杯酒抱什么希望。
實際上他從始至終就沒對路明非這個門外漢報過希望,只是覺得他見了新鮮東西所以想試試玩玩而已。
“你嘗嘗。”
回過神來的江云姒“啪”地一聲怕拍開蘇錦夜的手,把另一只手里的酒杯遞到蘇錦夜面前。
“這…不好吧?”蘇錦夜面有難色,“我就是調侃你一句,你何必直接對我人身攻擊呢?”
“拍你一下也算人身攻擊?”
江云姒反問。
“我是說你讓我喝這玩意。”
蘇錦夜解釋道。
一旁的路明非臉色一黑,心說那幫雜牌葫蘆娃打的你時候我就該跟著踹兩腳。
蘇錦夜要是知道路明非從救了他開始這一路上心里都在吐槽些什么,肯定會真心實意地問上一句:“葫蘆娃這坎兒是過不去了嗎?”
但是他并不知道路明非心里想的,只是在江云姒的“酷刑”面前做著最后的掙扎:“云姒啊,男女授受不親,這杯酒你畢竟喝過了,我…唔唔…唔…”
話音未落,江云姒已經已經給他灌下去了一大口。
這一口似乎是嗆到了蘇錦夜,讓他劇烈的咳嗽了好幾聲,江云姒幫他拍背順氣,神色平淡仿佛根本不是罪魁禍首。
彎腰咳嗽了半天,蘇錦夜勉強直起身子,對著路明非豎起拇指:“咳…咳咳…,好…好酒,咳!”
您都這德行了還惦記酒呢!
路明非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作為第一次嘗試,你這杯酒非常好,”江云姒將杯里還剩下一半的酒一飲而盡,半晌之后徐徐吐出一口氣,白皙英氣的臉頰上浮出幾分酡紅,伸手指了指路明非順過來的那瓶酒,“也不算是浪費了這瓶格蘭菲迪1937。”
“浪費?”路明非一愣,問道:“這酒很珍貴嗎?”
“格蘭菲迪1937,全世界范圍內都算一流的威士忌,”江云姒解釋道,“這瓶酒光是熟成就用了64年,全世界只有61瓶,當年出售時的定價是兩萬美元。”
“我這瓶是從一個收藏家手里收來的,”蘇錦夜補充道,“花了六萬兩千美元。”
“呃…”
路明非抬手緊緊扣住心口。
“你怎么了?”
江云姒不解。
“沒事…”路明非搖頭,整張臉表情緊巴巴地皺在一起,語氣艱難道,“我就是有點…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