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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太后,你自己了斷吧

  這些心思,王貞英當然清楚的很,這些話,這些日子以來,大哥已經翻來覆去的說過許多遍了。

  有些話,她都可以背下來了。

  “大兄,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辦呢?”

  “除了等待?”

  “我現在是什么處境,難道我會不清楚,那司馬家的兄弟把我看成仇敵一般,要不是這城外還有不少的士兵,又顧忌著北府兵興風作浪,他們恐怕早就對我下手了。”

  “你看,除了攻進城的那天,他們甚至連一次都沒有來拜見我,他們的態度,還不夠明顯嗎?”

  “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里,我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個隨時都可以除掉的障礙罷了。”

  “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自怨自艾,白白給他們看笑話?”

  “我也不能左右他們的想法,那還著急做什么?”

  “我勸大兄你也安分些,只要他們不沖到皇宮里來,就暫且相安無事,只要真的動起手來,我們也別怯懦手軟就好。”

  “這個你放心,大兄絕對不會手軟。”

  王恭握了握腰間的長刀,做出了決絕的表情,王貞英點了點頭,招呼輕音把司馬德宗先抱到偏殿去。

  現在,王太后對于這位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娃娃也多了幾分憐愛疼惜。

  要說,他的命也是夠苦的了。

  才剛出生,親爹就撒手人寰,后來,親媽也因為各種變故只能撒手而去。

  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在短短的幾個月之間發生的。

  而現在,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長大,就要面對如此復雜的局面,現在還不識字,也無知無覺,對于司馬德宗來說,可能真的是一件好事。

  而對于王貞英來說,現在,這個孩子也算是與她同命相連了。

  “太后娘娘,司馬尚之,司馬休之來了。”

  兄妹兩人的心情剛剛平復了些,小得兒就送來了一記重磅打擊,王恭一聽說司馬兩個字,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特別緊張。

  王貞英倒還能神情自若,不過,攥緊的拳頭,還是將她此刻的心情透露無遺。

  “果然還是來了!”

  小得兒縮著肩膀,連頭都不敢抬。

  “讓他們進來!”

  王貞英鄭重宣布,小得兒連忙去傳信,太后娘娘又轉向大哥:“看來,他們兩個是等不及了。”

  “大兄,我們可以看看,他們兩個究竟是揣著什么樣的心思了!”

  有些事情,你就是絞盡了腦汁也無法避免,既然如此,又為什么不迎上去,正面搏斗呢?

  再說,以王貞英現在的處境,就算是她不想接招,也根本沒有回避的能力。

  她也根本不想回避,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好了!

  剛剛在城里逍遙夠了的司馬兄弟,非但沒有在城樓上站一站,卻轉頭進闖進了宮門。

  現在,城里的局勢就是這樣的,司馬兄弟也沒有說要奪城,但這個皇宮的門也不可能直接對他們關閉。

  他們畢竟也是姓司馬的,又不是侯景,做不出那種把皇族都困在皇宮里大門都出不去,沒吃沒喝的那種事。

  再說了,當今大晉的皇族,難道不還是司馬家嗎?

  總不能自己人讓自己人挨餓吧!

  老司馬家的人只是瘋的厲害,他們又不傻。

  而太后娘娘自然也是沒有力量阻攔他們進宮的,至少,在他們正式攻城之前。

  “太后娘娘,近來可好?”

  “我們兩兄弟待你還算不薄吧!”

  相比大小還能干點事的大哥,司馬休之就是更加不上道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司馬家實在是沒有人了,也輪不到他們這樣的菜雞逞兇。

  而現在,他們居然抖擻起來了,自然不會放過在太后面前耀武揚威的機會。

  更何況,這個所謂的太后,還能不能再繼續做下去,都是由他們說了算。

  王恭先一步擋在了太后的身前,等于是把司馬兄弟和太后隔開了,雖然兩兄弟的言語輕佻,也根本沒有絲毫敬畏之心,但王貞英卻無所畏懼。

  直視著他們:“都是自家人,你們當然是很好的。”

  “既然二位兄長今天進了宮,那我就要問一句了,今后,你們打算怎么處置我們母子呢?”

  “妹子!”

  王恭想攔下來,可已經晚了,沒有什么是比說話還要快的,這話一出口,再想收回去,那可就沒門了。

  王恭的臉都黑了。

  妹子啊妹子,知道你脾氣倔,你也不能直接往刀口上撞啊!

  你睜開眼睛好好看一看,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

  他們不是說笑的,他們是真的會殺人的!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雖然并沒有在建康城內造成大的騷動,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像是那么一回事而已。

  實際上,只是王恭聽聞的,司馬尚之兄弟縱兵劫掠,可一點都沒有手軟,下手黑著呢!

  城里的很多富戶都已經被他們劫掠一空,燒殺不停,因此喪命的人也不在少數。

  對城里毫無瓜葛的人,他們尚且可以下如此毒手,對待王貞英這個正經的仇人,他們怎么可能一直容忍。

  他們不提,你還湊上去,好妹子果然是瘋了!

  然而,真正被將了一軍的反倒是司馬兄弟。

  尤其是司馬休之,他哪能想到,被逼入了絕境,連這道宮門幾乎都踏不出去的,而現在,就是這個女人,在司馬尚之還沒想好如何處置她之前,竟然還主動問了出來!

  她這難道是自己找死?

  “太后娘娘何出此言?”

  “難道,是娘娘心中有鬼,擔心我們會對你不利?”

  “娘娘久居深宮,不了解外面的情況,我兄弟也不會怨你,但你總還是我司馬家的太后,怎可和王謐合作?”

  “現在我兄弟匡復建康,太后娘娘是不是也心中惴惴,擔心我們不給你活路?”

  王貞英的鎮定并沒有換來司馬兄弟的良心,他們越過王恭,反而還威脅起她來。

  “太后娘娘若是想尋死,我兄弟自然不會攔著,您自己選個好辦法,也省了我們兄弟的事了!”

  想尋死?

  那還不容易?

  自我了斷就可以了。

  辦法有的是,我們兄弟也不會攔著,你想怎么死都可以,什么用刀、用繩子、用白綾,高級的,低級的咱都有。

  你呢,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又是司馬家曾經的正牌皇后,咱兄弟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難看了。

  在有選擇的情況下,當然還是讓手上不要沾血更好。

  雖然,我們司馬家的人也從來都不是個講究的,但有些時候,還是要給點考慮的。

  弄死王貞英易如反掌,而且,現在的形勢,公理也還是在司馬兄弟的。

  其性質相當于鏟除內賊了,誰讓她王貞英作為我大晉的太后,卻聯合外人呢?

  但是,思想上毫無顧慮的司馬兄弟也還是沒有這樣做,究其原因,還是畏懼王謐和他手里掌握的北府兵而已。

  你要知道,雖然王謐已經成為了瑯琊王,在熟悉朝堂政治的人眼中,已經是完全的攝政王待遇了。

  這次北伐若是成功,等到王謐回軍,這個朝廷可就真的要改個姓了!

  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司馬兄弟才不顧一切的突襲了京口,扣押了劉牢之。

  時間,對于他們來講也是十分迫切的。

  失去了這個機會,等到王謐在北伐當中有所建樹,那個時候,朝堂上的所有大臣都會歸心于他。

  司馬家的人就沒有了存在感,等到王謐回來,想要搞事就更加沒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北伐又是不得不走的一步,而且,少不了王謐的親自指揮。

  北伐之前,王謐的種種糾結,鋪墊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他其實早就已經預判到了現在的這種情況。

  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如果不趁著這個難得的建康城權力的真空期搞事,那他們就不正常了。

  不過,現在也要承認,王謐雖然想到了這種情況,卻也還是預估不足,他原本以為,會先在建康城內亂起來。

  比如王恭一流,就極有可能按捺不住,誰讓在王謐這里吃了大虧呢?

  然而,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司馬家的人會先跳起來。

  簡直是沒有天理!

  然而,應該說,如果司馬尚之他們現在就把王貞英除掉,在輿論上也不會占到太大的便宜。

  人嘛,總歸還是要遵循一個論跡不論心,就算是人人都看出王謐早有不臣之心,可他畢竟不是還沒那么干嗎?

  再說,在他的統領下,北府兵連戰連捷攻城獵地這些可都是實打實的功績。

  老實說,以王謐的戰績,現在,只要他不在建康城內大開殺戒,只要他想做皇帝,朝堂之上都不會掀起太大的波瀾。

  畢竟,舉目四望,還有誰比他更有資格來做這個皇帝?

  現在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大晉能夠統領那么多的地盤,半壁江山都是王謐一仗一仗打下來的。

  是實打實的戰功,有了這樣的功績打底,就算是行廢立之事,也是應該的。

  只要王謐不搞劉裕那一套,在大臣當中的口碑就不會崩,如若這般,司馬兄弟現在這么著急跳出來,理虧的可不就是他們?

  如果只是進兵都城,還可以有托詞,驅逐奸臣之類的,現在他們對外就是喊的這樣的口號。

  可若是他們把王貞英殺了,甚至把司馬德宗也干掉的話,他們自己的那套說辭可就被戳破了。

  太后娘娘有什么錯呢?

  小皇帝又有什么錯呢?

  但是,沒有錯就可以留在那里,一動不動了嗎?

  王貞英暫且不說,司馬德宗怎么處置?

  就算是王謐今天要登基,他都不一定會向小皇帝痛下殺手,根本沒有那個必要,廢掉就可以了,安置在一邊,管吃管喝。

  這種事,以前司馬家的人也是做過的,再往前,曹家的人也是做過的,大家的業務都很熟練,輕車熟路。

  但是,別人可以這樣做,司馬尚之卻絕對不能。

  如果留著司馬德宗,那這個皇位就不可能落到他們兄弟手里,要知道,一般來講,自家的人起兵反抗,那都是為了驅逐奸臣,而小皇帝是沒有錯的,自然要保留,作為大晉的忠臣,宗室子弟的肱骨,當然要全力擁護現任皇帝了。

  就算他只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娃娃,那也一樣。

  因為皇位就是這樣一個職位,一旦接受了冊封,正式登基,只要血統上沒有毛病,那滿朝文武就只能承認。

  小皇帝只是一個招牌,朝政上面的事,全都可以委托給大臣們,只要大臣們通力合作,即便小皇帝在短時間內根本管不了事,帝國的運轉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如果司馬道子還活著的話,他也是可以這樣行事的,皇位還可以讓你司馬曜的兒子來坐,而我司馬道子就負責具體的事務。

  全權把握朝政,身位站的可正了,大臣們就算是對我有意見,也不敢說出口。

  然而,這樣的事情,司馬道子做的,司馬尚之卻做不得。

  別的不說,司馬道子是司馬曜的親弟弟,司馬曜故去,在他沒有正式定接班人的前提下,作為已經接近成年的司馬道子,是極有可能直接做皇帝的。

  兇死而弟繼的故事,以前又不是沒有,從皇位的繼承原則上來講,也完全說得過去。

  是符合禮法的方式。

  可誰也不會把皇位直接傳給堂兄弟,堂兄弟實在是太多了,到時候,因為到底誰有資格就可以打一仗。

  所以,司馬尚之要想做皇帝,就只能除掉司馬德宗,或許有人會說,他們也可以向司馬道子學習,直接掌握朝廷的權力就可以了。

  干什么要管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呢?

  就讓他在那里繼續當吉祥物,不可以嗎?

  如果兄弟兩個愿意,當然是可以的,群臣也會支持他們,那就又是另外一個局面了。

  然而,司馬家族的人一向不具備耐心,可能是他們的老祖宗司馬懿把家族的耐心,容忍全都用盡了。

  到了他的后代,即便是自家人,小娃娃也不愿意暫時留下,這個皇位,要么就是自己的。

  要么就根本不會爭搶。

  但殺掉司馬德宗,反而會給盤踞在外的北府兵以匡扶正義的理由,你可以鏟除奸臣,別人就不可以反過來鏟除你嗎?

  如果你除掉了司馬德宗,那你可就是奸臣本尊了!

  到時候,你還想登位?

  還想安安分分的當皇帝?

  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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