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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五章 心思各異

  原來還有個能指望的的王恭,然而,這一次,曾靖從建康趕過來,已經給出了明確的信息。

  王恭已經被朝廷幽禁,并且犯下了殺人的大罪,而對此惡事感到最傷心的,莫過于魏詠之。

  就在剛才已經掉了好幾滴眼淚,嗷嗷大哭。

  殷將軍真的是個好人!

  治病救人,還不收錢,怎能遭此厄運?

  魏詠之已然決定回到家里要為殷仲堪立一塊碑,虔誠的供奉,要生生世世的感謝他。

  對于殷仲堪的死,劉裕倒是沒什么想法,魏詠之和他相處了兩個月,確實是了解更多,也有交情。

  而劉裕呢,在他的記憶里,只是在建康城呆著的那短暫的時間里,粗粗的見過兩次,模樣都記不清楚。

  更不要說能有什么深刻的感情,還祭奠呢,他可沒那么容易感動。

  對于他來說,這件事只傳遞了一個信息。

  那就是,他唯一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王恭是誰?

  那是當朝國舅,是太后的親哥哥,自從皇帝司馬曜故去之后,太后維持中宮,王恭把持朝廷,這樣的模式延續也有一段時間了。

  這一段時間,幾方的合作也可以說是很完美了。

  然而,一瞬之間,全都變了樣。

  以往就聽說,殷仲堪是王恭的鐵桿,然而,劉裕卻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何得罪了王恭,會讓自己的老朋友痛下殺手?

  過程一定是充滿了曲折離奇性。

  但是,劉裕是無從去想象,最關鍵的是,王恭從一個可以依傍的權臣,瞬間就滑落成為極有可能被投入大牢的兇犯。

  可以說,要不是王恭是王貞英的親哥哥,是太原王氏頂級世家的子弟,現在的王恭,早就應該大牢里見了。

  那是滅族!

  受害的,并不止殷仲堪一人!

  很顯然,經此一役,王恭再想重振雄風,幾乎是不可能了,至少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

  而往長期來看,就更不可能了,前面還有王謐擋著,他現在已經成為了瑯琊王,只要他想,開設王府,建立自己的左右屬僚,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

  王恭根本就沒有機會越到他的頭上,再次把控朝政。

  而另一個方面,現在王恭的下場,王謐的得意也透露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太后娘娘居然支持王謐!

  而拋棄了自己的親哥哥!

  不管是因為什么樣的原因,總而言之,王謐能夠得到瑯琊王的封號,必定要太后點頭。

  現在他既然已經成功,而王恭也得到了一定的懲罰,那就說明,在這件事上,太后是支持王謐的。

  而且信任他。

  這樣,有了王貞英的支持,王謐在中樞朝廷那里就算是坐穩了位置,可以非常自信的指揮朝廷。

  畢竟,太后娘娘都支持他,誰還敢有反對意見?

  可以說,既然王貞英做了這樣的選擇,那么在今后的一段時間里,王貞英對王謐的諸多決定一定會支持,不會反駁。

  這就為他在朝廷上更添加了一份助力。

  反觀劉裕自己,現在他的手里有什么?仿佛是一切都有,但卻又全都矮王謐一頭。

  在這樣的形勢下,確實是只有一心追隨王謐征戰,才是最好的選擇。

  劉裕很清楚。

  所謂的二心,要么就徹底隱藏起來,當做不存在,根本就沒有發生過,要么就積蓄能量,爭取一擊即中打敗敵人。

  切莫弄得不倫不類,面對王謐這樣的人,這是非常危險的,王謐有多么的聰明,沒有人比劉裕更清楚。

  一旦在他的面前露出行跡,不用懷疑,他絕對會第一時間發現。

  那怎么辦?

  難道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選了嗎?

  然而,還是很不甘心,這一輩子唯一的機會就在眼前,這么好的機會,怎能不奮力一搏?

  寄奴在猶豫。

  好在,他還有一點時間。

  這一次,即將前往建康城的,是檀憑之,不是他劉裕,可以說,王謐的這個選擇還是很精準的。

  如今的北府,確實也缺不了劉裕。

  對于一支軍隊來說,劉穆之這樣的管理人員可以欠缺,但是,劉裕這樣的主將卻是不能缺少的。

  沒有他的統領,這支軍隊的士氣馬上就會散。

  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尤其是對于古代軍隊來說,軍人的士氣那是來得快,去的更快。

  前面已經講過,這個年代的軍人,往往都沒什么文化,大字不識幾個,這樣蒙昧的人,其實對于作戰,對于當兵都沒有什么正確的認知。

  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從軍最關鍵的一個誘因就是能夠吃飽飯,有兩個錢花一花。

  畢竟,這個年代人們賺錢的途徑還是很狹窄的,手里的田地也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被大戶掠奪,吃不飽飯,穿不暖衣的人更是占了一大半。

  那么,當兵作戰雖然危險,但卻是可以填飽肚子的一大途徑,在這個動蕩的年代里,人們的思想也沒有那么超前,也不會想的那么長遠,只要能維持住眼前的生存就足夠了。

  當兵已經是不錯的選擇了,總比去做礦工、徭役要輕松的多。

  于是,這也可以看出,在兩個方面,要提升這個年代士兵的作戰能力,有很多的困難。

  一個是,他們的理想就不高遠,也完全就沒有這樣的細胞,因為文化素養有限,這讓他們的基本戰斗力就和現代的軍人無法相提并論。

  你看,連基礎的教育都沒有接受過,你和他探討什么家國的理念,什么保家衛國之類的事情,他們根本就聽不懂。

  他們只知道,當兵扛槍就要拿錢。

  所以,在古代,克扣軍人軍餉可是相當嚴重的一件事,絕對不可原諒。這也會直接影響軍隊的戰斗力。

  畢竟,這個時候很多士兵都只是臨時招募來的,他們為國效力為的就是賺錢。

  和他們灌輸那些家國觀念,那些國家大義,也根本沒有用處,他們也聽不懂,就算是聽懂了,也很難有一個明確的認知。

  這就好像,相比之下,在古代的冷兵器作戰當中,唐軍的作戰能力已經是最強的了。

  這其中,當然有唐軍兵強馬壯的優勢,最重要的還有一點,正是唐軍人心齊。

  大唐那個時候是地表最強國家,絕對的王者,這一點不只是在周邊國家之中有共識,同時也深深的刻在了唐人的心中。

  他們都知道,當時的長安就是最繁榮的都市,而當時的大唐就是世界的中心。

  這不是唐人自夸,也不是唐人的妄想,這是活生生的事實,那個年代的人,不管是南來北往的客商,還是那些周邊國家的人民,哪一個不認為大唐是心中的仰望?

  也就是說,那時候的唐人天生就有一種優越感,非常自信。

  這種自信心不只是表現在普通唐人的心中,當然也深深根植于唐人組成的軍隊當中。

  于是,在這股自信心的照耀之下,唐軍自然是所向披靡的,他們知道,他們是在為一個光榮與榮耀的國家在奮斗。

  不必其他人鼓動,他們就有這種動力去維護一個國家。這足以達到現代教化的作用。

  二則是,這個年代的士兵,往往都沒有參加過正規的訓練,所謂的訓練,王謐初到晉末的時候也仔細的觀察過,那根本就不能算是正經的訓練,其實只是一種臨陣磨槍的行為。

  比如一個步兵的戰士,他大約只需要學會射箭、跳坑、使用長槍就可以了。

  什么單兵作戰能力,什么戰術戰略,沒有的,都沒有的。

  那些訓練根本就沒有一個計劃,也更不用說一直持續下去,每天都按時操練,有一定的考核,還有一定規范了。

  沒有的,根本就沒有的。

  這個時代的人,其實不只是這個年代的,就算是到了已經有初級火器的明朝,對于士兵的管理和日常操練也根本就沒有一個固定的模式,更沒有一定之規可以遵守。

  實際上,為什么各個朝代的士兵的戰斗力都無法得到根本的提升,最關鍵的就是沒有樹立那種理念。

  既軍隊管理也是一項需要精細化、制度化的工作。

  而實際上呢,這個時代的軍隊,基本上都還是被將軍個人管理的勢力,如果將軍勤快呢,那么操練也好,管理也罷,都還能走入正軌,有那么一個模式。

  可是這種東西,也只是,這個將軍有要求,那個將軍就沒有要求,完全的因人而異。

  而從朝廷上來講,他們也沒有一個嚴格的考核標準。

  只要能打勝仗就可以了,管你這勝仗是怎么來的呢?

  于是,既然樣樣都欠缺,士兵們的作戰能力也就無法保證,如何提高,并且鞏固他們的戰斗力,真的是一個極大的難題。

  即便是王謐,也是頭禿的很,只不過,現在的形勢,遠遠還沒有到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現有的局面穩定下來,并且一統中原,在完成這些目標之前,那些更加精細化的事業,都要拋到腦后,根本沒有可操作性。

  不論如何,劉裕的愿望,現在是沒有實現的土壤了。

  除了檀憑之,還有一個重要人物也要一起趕赴建康,這就是劉穆之,這位兄弟和別人還不同,在此之前,他可是從未踏足都城的。

  大門往哪邊開都不知道。

  驟然間,瑯琊王就要啟用他,雖然他也早有準備,但是這一切來得還是突然了些。

  作為一同起家的好兄弟,劉裕自然是不能扔下他不管。

  京口建康兩地本就距離不遠,如今,既然王謐榮升瑯琊王,各項工作也應盡早展開才是。

  劉穆之和檀憑之商議,今晚就出發,曾靖自然是陪同的。

  傍晚左右,劉裕就來到了劉穆之的軍帳。

  實際上,劉穆之雖然一直都在京口駐扎,也是要隨軍的,但他有固定的住所,并不需要經常住在軍帳里,畢竟,他還是個文臣。

  劉裕早就給他安排了很好的宅院,距離京口大本營也很近,往來都很方便。

  可是,劉穆之卻推辭了。

  他的妻兒,仍然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而他本尊,還是住在軍帳里。用他的話來說,雖然他不必領兵打仗,但是,身為軍人,還是跟兄弟們呆在一起舒坦。

  管理事務也很方便,北府范圍之內各種雜事也是隨時隨地都有,確實是很麻煩,既然劉穆之堅持,兄弟們也就沒有反駁。

  “穆之,此去建康,你可要小心,一定要好好的輔佐大王。”

  從稚遠到大王,這個關系的親疏遠近就可以看出來了,劉穆之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不過,看看劉裕的樣子,也覺得他別扭的很。

  “這個你放心,我心里有數。”

  “況且,我料定,朝廷那邊的人也不會馬上就針對我的,比起我,他們更忌憚的是你,是憑之這樣的武將。”

  一語中的。

  這就是劉穆之的能力,他火眼金睛,也不畏人言,更是從不忌諱指出那些血淋淋的事實。

  只要他認為有必要。

  劉裕搖搖手,很不認同:“穆之,該小心的,還是要小心,現在建康局勢不穩,大王招呼我們過去,也是為了穩住。”

  “太后娘娘的大哥還在家中幽禁,此人一向位高權重,在建康城中頗有名望,此番卻做出了殺人屠族的狠毒事,但是,朝廷也只是把他幽禁而已,一旦他的實力再次上升,大王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況且,建康城中能人遍地,哪一位都不是好惹的,這一點我是深有感觸,老實說,你去了,倒是比我要得力些,那個時候我陪著大王上朝,雖然根本就沒有說幾句話,但還是覺得,站在那里就好像是傻子一般。”

  “根本就聽不懂那些大臣們的談話,也完全無法理解他們說的那些典故,感覺從來也沒聽說過似的,不過呢,你倒是應該沒有這個方面的顧慮,畢竟你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應該能和他們對抗。”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只是提醒你注意,建康城里明槍暗箭太多了,一定要提高警惕,多多注意。”

  劉穆之連連點頭,這些提醒都是善意的,雖然他也多有不同意見,但是,在這種分別的時刻,自然也沒有必要一一反駁。

  更何況,他和劉裕也算不上是完全可以理解彼此心思的一對朋友,相反,現在建康城的那一位瑯琊王,倒是真的可以領會他的諸多想法,能夠深入領會,并且積極的給予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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