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誰也不服誰,誰也不可能聽別人的指揮。
那么王謐會如何選擇?
當然可以找強大的單挑也可以先挑軟柿子捏一捏,但是無論如何選,他也只能和一個部落死磕。
絕對做不到四面兼顧。
一旦北府兵出現在北境,可以想見,立刻就會把那些部落的視線全都吸引過來。
到時候,一個操作不慎就會像打地鼠一樣,打了這個,那個又冒出來,一個接著一個的,都奔著北府兵而來。
但是,想要畢其功于一役,又沒有那個能力。
你看,道理是這樣的。
比方說,楊堅平定南陳吧。
雖然看起來,當時的南陳的地盤也還是挺大的,拉出來的實力也不弱。但那都是表面現象。
其實,南陳內里早就已經破敗不堪,說白了,他們也在等著被別人吞并,也就解脫了。
于是,楊堅大軍一到,便迅速土崩瓦解,速度之快,幾乎都超出了楊堅的想象。
可不要忘了,那個時候的南境就只有南陳一個小朝廷,打敗了他,也就算是把南境全都解決了。
不會再有其他殘余的勢力。
但凡要是當時的南境是分裂成兩個小朝廷,楊堅的事業都不會進展的那么順利。
而這樣的情況,正是目前王謐面對的。
不管是姚羌還是慕容氏,哪一邊都不是好惹的,他們的軍事實力雖然不比前秦。
但是,論弓馬實力,都還是很強的。
這些部落占據一塊地盤也有自己的特點,他們發展民生不見得有什么特別好的辦法,但是,打仗確實是一流。
這是天生的。
很多部落從來對定居的生活并不是特別的熱衷,也好斗,于是,只要給他們一塊地盤,他們就可以繼續積攢力量,等待著下一次的掠奪。
所以,可以想見,即便是王謐把目標對準某一股勢力,其他的部落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
趁火打劫那是一定的了。
實話實說,他們的戰斗力還是很強悍的,如果他們傾盡全力來應戰,北府兵想要兵不血刃的解決,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也就是王謐猶豫的地方。
北伐,當然是盡早提上日程最好,這是肯定的,但是,令人顧慮重重的,就在于北方現在的態勢。
本來這些部落小朝廷就很難對付,現在還分裂成了好幾股勢力,北府兵需要閱江作戰,這絕對是一件難度很大的差事。
不說別的,對北方的環境并不熟悉,這就使得作戰的難度成倍增加,再加上,北伐自然是客座作戰,那么后勤的保障就是一大難題。
除非戰役進行的十分順利,連戰連捷,并且可以把占據的城池迅速收編,轉變為自己的,并且把他們作為大后方,兵器糧草全都供應充足,非此,這樣的戰役想要速戰速決還是比較困難的。
然而,面對這樣的困境,王謐能做的事情卻并不多。
關于后勤保障,歷來都是對外作戰的一個大難題,尤其是遠距離作戰的補給問題,別說是在這蠻荒的冷兵器時代,就是在交通更為便利,運送設備也花樣翻新的熱兵器時代,都是極難解決的問題。
距離長了,變數就多,甚至還需要專門設計運送的通道還要防備著敵軍有可能的打劫糧草的行為。
雖然北府這邊可以做好萬全的準備,但是一旦踏上征程,很多事情就不是人力可以解決的了。
能不能成,那要看老天,要看他老人家的心情,而不是王謐或者是任何人可以決定的了的。
幸好,王謐這邊早就已經選定了討伐對象,那就是姚羌,只要目標明確,就沒有攻不下來的堡壘。
況且,現在時間不是還早嗎?距離春意正濃,至少還有兩個月,這一段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萬一,就是說萬一,出了什么變故,對吧。
或許,局面還會向著對北府有利的方向發展。
卻在這時,有一支大軍,正在以相當快的速度,向京口靠近當中。
他們想干什么?
難道,是來偷襲老巢的?
總不會…是盤踞在徐州的符飛吧!
老實說,平定北方之前,符飛確實是個重大的隱患。不是說他個人的能力有多么超群,這一點,王謐已經有了親身經歷,根據他的精準判斷,符飛這個人圓滑有余,膽氣不足。
他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這從他上一次的選擇當中就可以看出來,現在,氐秦大勢已去,作為氐秦的貴族,相比那些躲避在秦州的他的同族,符飛的日子可要好過的多了。
占據著戰略要地,誰來了,都要看他幾分眼色。
而他呢,當然也是很聰慧的,他知道,以他的實力,去和幾大部族以及江左的北府兵硬碰硬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
只能是加快自己的滅亡而已。
所以,當王謐帶領北府大軍往來于徐州的時候,他并沒有阻攔,更沒有挑釁,趁火打劫之類的卑劣行徑,更是不存在的。
因為根本就打不過嘛。
當然了,為了自身計,符飛也絕對不會去聯絡遠在秦州的他的那些同族們。
這個時候,當然是照顧自己是第一要務,至于那些倒霉蛋,他才不會搭理。
一個遠在長安以西,一個則在京口對面,這樣漫長的距離,本來也就是首尾不相顧的態勢,你看,到目前為止,符飛也從沒有收到一封從秦州送來的書信嘛。
而符融他們不可能不知道符飛現在的狀況,他們都沒做聲,這就說明,他們也很清楚,符飛就是想幫忙也是無能為力。
想讓符飛突破慕容氏、姚羌,甚至還有丁零人的趁火打劫之后,還能奔赴秦州支援,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但是,對于王謐來說,符飛的存在還是很礙眼的。
你看,事情是這個樣子的,畢竟,在慕容垂和王謐中間,還盤踞著他這么一股勢力,確實是有點不太合群。
一則是,北邊的慕容垂是絕對不會給他一個好眼色的,也不會接收他,要是能夠合并到一起,那也只能是打服。
而王謐這邊呢,名義上已經收編了他,但是誰都知道,這只是名義上的,實際上,徐州還是屬于符飛管轄。
目前的徐州只能算是大晉的飛地,一塊羈縻州而已。
如果想要真的把徐州收回來,那就只有把符飛趕走,正式換自己的人進去。
但是,出于各種原因,目前還并沒有哪一方的人選擇吞并符飛的勢力。
也正是因為沒有人行動,符飛現在的小日子還是過的相當的愜意的,就算是口頭上投靠了大晉,但實際上,整個徐州城還是他說了算,和之前沒有任何的改變。
雖然隱約之間他也感覺,這樣的好日子是持續不了多久的,但是,管他的呢!
這樣的亂世,能夠有這樣短暫的享樂,已經是幸運的了,哪里還會考慮的這么長久。
北邊的慕容垂,早有能名在外,誰不知道他能征善戰?是個戰神?
往南瞧,王謐那邊也不是好惹的。
如今,北府兵的戰斗力有了極大的提高,這是符飛親眼見識過的,他可惹不起這樣的隊伍。
除了王謐,他麾下的劉裕也不是個善茬。
這些人,一個兩個的都這么能打,他符飛以往在氐秦都不能算是武功最強的,能夠鎮守徐州這樣的戰略要地,都是靠著是氐秦宗室,還善于吹吹捧捧而已。
要是論真本事,哪里輪得到他?
于是,現在的符飛以及他手中的徐州,就好像是捧在手心里的金疙瘩一樣。
人人都知道這是個大寶貝,看到都要流口水。
金疙瘩危險,掌握著金疙瘩的符飛也同樣很危險,甚至是徐州這個金疙瘩掌握在符飛的手里,也算是它倒霉。
這樣的城池,若是落到個有能力,有抱負的大將軍手里,左右騰挪之間,說不定還真的可以割據一方,做一時的霸主。
可惜啊!
落到了符飛這樣志大才疏之人的手中,可以說是白白浪費了。
然而,這樣說似乎也是有些為難符大將軍了。
難道,他不想做一方霸主嗎?
難道他不想與群雄逐鹿嗎?
他想!
他當然想!
要不然他也不會死死抓住徐州不松手了!
誰都知道這里是戰略關津,尤其是在這大爭之世,更是兵家必爭之地,他難道不覺得徐州燙手嗎?
只要他還在徐州一日,沒有把這座城池獻出去,危險就會時刻伴隨著他。
然而,他又為什么不交?
當然不能!
現在徐州城就是他符飛的保命符,徐州在,符飛在,徐州亡,則符飛亡矣!
保有徐州,他在這亂世當中還算是有點價值,至少,想要除掉她之前,別人還要多考慮考慮。
可要是把徐州城拱手相讓,你看看到時候他還有沒有活路?
一個沒有用處的人,誰還會留著他?
他還能為大家提供什么樣的利益?
留著他,還要供養著他,在做慈善嗎?
于是,雖然知道能力不足,符飛還是要死皮賴臉的留在徐州城里,能混一時就混一時。
但是,他的能力也就僅止于此了。
想要在亂世當中漁利,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幾乎是不可能的了,附近的這幾大勢力,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
就盤踞在徐州城,不動不搖說不定還可以茍的時間長一點,要是動一動,恐怕就動沒了。
沒有!
放眼四望,在這徐州城附近就真的沒有符飛可以捏上一把的軟柿子。
那怎么辦?
就只能在徐州裝死了。
雖然這樣的日子也肯定無法長久,但是,總比沖出去損兵折將的強。
更何況,他還能有機會去好好的想一想,下一步,到底該怎么走。
這似乎是個很復雜的問題,然而,答案似乎也并不難找到,就在眼前擺著呢!
王謐掌握的北府兵,戰斗力卓越超群,這一點,符飛是已經親眼見識了,那凌厲的兵鋒,就算是只陳兵徐州城下,就已經足夠讓他膽戰心驚。
他甚至都不敢出兵挑戰。
足見北府兵的厲害。
極短的時間里,王謐可一點都沒閑著,南境就不用說了,以往一向是亂戰不休,誰也不服誰的狀態,被他一舉搞定,幾支部隊全都圍攏到了他的身邊。
并且自覺的將北府兵看做是中心,至于以往經常鬧砸的荊州兵,這一次居然也安靜的很。
不只是安靜的很,符飛這邊距離京口很近,于是也能拿到更多的情報,據說,現在的荊州兵和北府合作密切,基本上做到了資源共享。
更不要說是接受北府的號令了,只要是王謐在這件事就不成問題,荊州兵和北府兵達成了空前的和諧!
雖然還談不上是效忠中樞朝廷,但是,能夠和王謐親密合作是沒有問題的!
而王謐現在又是個什么地位?
他是瑯琊王!
這是個什么樣的封號?
這個封號背后又代表了什么樣的意義?
他王氏一族本就起自瑯琊,自從晉南渡之后,便一舉占據了頂級世家的寶座,自此之后,什么高平郗氏,什么太原王氏,當然了,也算是頂級世家之一。
但是,和瑯琊王氏也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唯一能夠和瑯琊王氏抗衡的,也就是在謝安領導之下的陳郡謝氏了,而瑯琊王氏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兩家雖然內里也經常鬧不和,矛盾很多,但是,家族之間的聯姻卻也一直都沒有停下過。
一代一代人累積下來,姻親關系盤根錯節,兩家的利益幾乎是已經綁定在一起了。
但是,從根本上來說,還是瑯琊王氏的地位更高一些,畢竟有根基。
在這個以身份地位論成敗英雄的年代,瑯琊,這就是王家人最驕傲的一個詞語。
是身份的證明!
是最尊貴的標志!
而王謐被獲封瑯琊王,這就說明了,朝廷認可他的能力,他的地位,以自己的出身地作為封號,這個世上還有比這更加榮耀的事嗎?
要知道,想當年,大晉南渡的時候,司馬睿就是瑯琊王,而在他被擁立為皇帝之后,他便把自己曾經做過的瑯琊王當成了最榮耀的封號,不是關系最近的親王都不能獲得。
而現在,這個榮耀無比,象征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封號,居然加諸到了王謐的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