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笑呵呵看著周長弓。
樓蘭副鎮印璽在腦海中微微放光,身周百丈內,天地靈機歡悅靈動,化為肉眼可見絲絲縷縷七彩星光,緩慢的融入周長弓體內,不斷的補充他的消耗,讓他隨時維持在巔峰狀態。
以盧仚的修為。
以印璽的權柄。
操控方圓百丈內的天地靈機,讓它們從‘一潭死水’化為‘靈動活潑可吸收的靈韻’,這是盧仚如今能做到的極限。
這,還是通過太瞐帝斧加持過的權柄。
如果不是太瞐帝斧對樓蘭副鎮印璽進行了百倍的權柄加持,盧仚能夠操控的‘靈韻范圍’,大概就是身周五六丈方圓。
透過印璽,盧仚隱隱察覺到——如今他所處的洛邑,并非他‘名下的轄地’,是以他的權柄受到了極大的約束。如果他身處樓蘭關,那么他掌控的天地靈機的范圍,就能達到方圓十里,也就是一千五百丈的水平!
在這個范圍內,盧仚能夠調動天地靈機,供自己的部屬在戰斗時吸納運用。
這一方天地對于權柄的掌控,一環扣一環,極其的嚴格而周密,沒有絲毫可以取巧的漏洞——比如說,盧仚如今,就只能操控百丈范圍內的天地靈機補充周長弓等人的消耗,但是天地大道的道韻,依舊無法調動絲毫!
可以恢復法力和體力。
但是想要道行提升,依舊只能依靠‘帝錢’!
盧仚輕輕搖頭,手中三十六枚白骨舍利已經無聲無息的飛出,沒入了黑暗中,將周長弓擊殺的那些甲士頃刻間吞得只剩下絲絲縷縷的飛灰。
四面八方,不斷有甲胃崩碎、盾牌洞穿、肉體爆裂聲傳來,慘嗥聲綿綿不斷。
許大馬棒猶豫不前,數十個大家大戶的家主、首領,也都哆哆嗦嗦的,不愿意在黑暗中冒險前行。他們只是催動自家的私軍甲士,或者西門游騎標營的游騎上前送死。
面對狹窄的街道,陌生的環境,急促來襲而又威力絕大的箭失,這些連入道真修都不是的倒霉蛋,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射得肉體爆開,當場暴斃。
如此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各家各戶丟在大刀坊內的私軍甲士已經超過三千,西門游騎標營的游騎,更是死傷了超過四千之眾。
整整七千人填進了大刀坊,居然連周家族人的面都沒見到。
許大馬棒陰沉著臉,扛著大杠子,大踏步的沖回了羅玀面前,隨手將手中大杠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羅長老,進不得了…再這么沖下去,我們還沒能和周老刀他們交手,下面的人,都要叛亂了!”
羅玀不吭聲。
他身后的幾個羅家執事,也是一臉狼狽的相互使著眼色。
剛剛他們沒顧得上計數,現在下面的人,將已經損失的兵力總數稍稍統計后報了上來,就連他們都嚇了一大跳。
私軍甲士和游騎的損失加起來,超過七千?
活見鬼了!
再看看四周,各大家大戶的家主們,一個個眼珠充血。他們麾下的私軍甲士,尤其是西門游騎標營的那些游騎,更是目光游離,眸子里透著各種不善的目光。
是不能再逼著他們去送死了。
這夜色茫茫,面對一個頂級弓手的狙殺,在夜間沖入大刀坊,果然是要命的事情!
這數十個大家大戶的人家,可都是羅家的‘附庸黨羽’,若是讓他們的實力折損太重,讓他們生出了別樣的心思,將他們逼得親近了秦家和藺家,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西門游騎標營的游騎么…那也都是一等一的精壯武士,也是耗費了大量錢糧供養出來…將他們逼急了,這些家伙雖然對自己造成不了什么威脅,如果他們真個豁出去叛逃,跑去荒原投靠那些流匪巨寇,也是有可能的!
羅玀揮了揮手,陰沉著臉,沉聲道:“損失了多少人,統計上來,各家私軍折損的人手,每損失一人,羅家出十枚帝錢做撫恤…游騎標營的游騎么,每折損一人,就給十金、百銀、十萬銅錢做慰問,他們的家屬,擇優挑選一人補入游騎標營吃糧!”
羅玀咬咬牙,痛下決心。
于是乎,各家主的心氣立刻平復了——三千私軍甲士的損失,能換來三萬帝錢的撫恤,這筆買賣,做得啊!
一時間,甚至有家主有點后悔,自己剛才派去沖突大刀坊的人手,是不是太少了些?一條人命十枚帝錢…真有點后悔了嘿!
而許大馬棒也變得心平氣和。
游騎標營的游騎,當然不可能得到各家私軍甲士的待遇。但是死傷一名游騎,能夠換來十兩金、百兩銀,外帶十萬枚銅錢的撫恤,這也是頗為優握的了。
那百兩銀和十萬銅錢,可以給那些倒霉蛋的家屬。
而那十兩金么。
陣亡了四千許游騎,就是四萬兩黃金,這哪怕是對于許大馬棒而言,也是一筆極其豐厚的意外收入了。這,足以在城外購置一處極其肥沃的農莊,讓本家的底蘊厚厚的增加一大筆了。
于是,許大馬棒又撿起了剛剛丟在地上的大杠子,用力的扛在了肩膀上,沉聲道:“現在不能沖…只能等天亮。等天亮后,周長弓的箭術再厲害,起碼有了閃避的余地。而且,天亮后,他想要趁黑狙殺,就沒這么容易了,我們可以用百倍的弓手壓制他!”
羅玀皺起了眉頭:“等天亮?”
許大馬棒用力點頭:“等天亮…這,也沒多久了吧!”
一眾人等朝著東邊望了過去,東邊天空黑漆漆的,看不到絲毫的魚肚白…距離天亮,如果換成兩儀天的標準時間,起碼還有一天半呢。
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羅玀緩緩點頭:“準備得充裕些。攻城的重型器械,也都準備得充裕些…嗯,從各家各戶,抽調高明的箭手過來,多準備一些。”
圍住大刀坊的大隊人馬,不再進攻。
他們點起了篝火,將大刀坊四周照得一片通明。一架架重型車駕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一座座重型車駕上的哨塔、箭樓矗立起來,上面秘密的布置了弓弩手,更有一架架重型床弩架在了上面,徹底封鎖了整個大刀坊。
‘嗆瑯’甲片摩擦聲不斷從四面八方響起。
附庸羅家的各家各戶,得了一個私軍甲士十枚帝錢的撫恤,紛紛調集更多的私軍甲士,趕向了大刀坊。
其中就有‘腦瓜子從小就好用’的聰明人,他們從庫房中弄出了大量質量低劣的皮甲,召集了大量的奴隸、農夫披掛上,用這些倒霉蛋冒充精銳的私軍甲士趕了過來。
反正一個私軍甲士十枚帝錢…只要是披甲持刀之人就算嘛!
時間就這么一點一點的過去。
整個洛邑,也因為大刀坊這邊的動靜,變得躁動不安。好些豪宅大院,尤其是秦家、藺家所在的街坊,都變得通火通明,有大量的精銳甲士不斷聚集!
當即也有羅家的執事帶著精銳部屬,毫不掩飾的跑去秦家、藺家,宣告大刀坊周家‘無辜’擊殺馬尚風一家男丁,被自家親族揭破、檢舉,羅家正在為馬家‘主持公道’,而周家正負隅頑抗云云。
而秦家、藺家對于羅家執事的解釋,態度非常曖昧。
他們自家,還有附庸在他們族下的那些大家大戶的私軍,還在不斷的集結。
對此,盧仚倒是一點都不關心。
三十六尊白骨神魔吞噬了七千許被擊殺的甲士、精銳,他們的甲胃、盾牌、兵器等,則是被周家族人悉數回收。盧仚以佛炎將這些軍械重新熔化、煉制,等到東方天色微微亮的時候,周家的千多名私軍甲士,還有數千周家丁壯,全都穿戴上了盧仚煉制的精良重甲,手持盧仚煉制的鋒利刀具。
因為材質的問題,收繳來的絕大部分甲胃、軍械,只是用普通的合金鑄成,只有極少數的上等貨,摻和了些許靈金。盧仚煉制的這些甲胃、兵器,在材質上自然不如那些用靈金鍛造的精品。
但是盧仚的手藝擺在這里。
他提煉的金屬更加精純,熔鑄的手法更加高妙,銘刻的各種禁制更是比洛邑最厲害的練器大師還要高明百倍不止。
是以雖然使用的是普通合金鑄成的軍械、甲胃,其防御力和破甲能力,已經無限逼近洛邑常規認知上的‘天兵之兵’。
盧仚更是‘草草’的煉制了數百張‘普通弓弩’。
這些弓弩,使用的材料,煉制的手段,自然是不如周長弓手上的那張‘精品’,饒是如此,其力量,還有自帶的附加屬性,也已經超乎常人想象。
數百名精挑細選出來的,周家族人當中最是孔武有力的精壯漢子,拎著這些‘強弓’,興致勃勃的攀爬上了宗祠附近,在建造最初就預留的隱秘據高點,形成了一張沒有絲毫縫隙的射擊網。
大刀坊四面八方,號角聲聲,戰鼓轟鳴。
大量的酒肉食物流水一樣運送了過來,成群結隊的甲士開始吆喝著大吃大喝,幾處高高聳立的箭樓上,有羅家和其他大家大戶的高層出現,指著大刀坊內的各處街巷比比劃劃,商量著進攻的路線。
有大量的民夫出現。
他們拎著鐵鎬、鋤頭和其他各色工具,喊著號子,開始扒拉大刀坊四周的圍墻。
伴隨著低沉的坍塌轟鳴聲,大刀坊四周的圍墻不斷被扒成平地,整個大刀坊逐漸暴露在四周的敵人面前。昨夜,外敵只有三處被炸開的城墻缺口可供進攻,而現在,隨著四周圍墻的消失,外敵可以隨意的從任何一個角度對大刀坊發動進攻。
飽餐戰飯后,一眾羅家的執事,還有許大馬棒等大家大戶的頭面人物,開始大聲鼓噪,給匯聚過來的私軍甲士、游騎精銳鼓勁助威。
一箱箱金,一箱箱銀,還有一串串堆積如山的銅錢,直接碼放在了大刀坊四周的街道上。有羅家執事大聲的開出了懸賞,能夠斬殺周家一個普通族人,獎勵若干;一旦斬殺周老刀兄弟三人,又能有多少重賞!
周老刀站在一處哨樓頂部,冷眼眺望著遠處的動靜。
他突然冷笑:“這么大的場面,羅家這次不怕虧本么?”
周老刀和兩個兄弟,怎么都想不通,怎么事情就變成這個樣子?按照羅玀搞出來的這么大的陣仗,就算他們攻下了大刀坊,最終也是得不償失的!
以周老刀兄弟幾個的知識層面,他們著實有點搞不懂,這是為什么!
盧仚則是笑著搖頭。
最初嘛,不管羅家是因為什么對周家出手,在羅家的高層看來,有內奸里應外合,攻破大刀坊,將周家全部貶為罪役,這是手到擒來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付出太多代價。
但是有了盧仚攪局,一張強弓,外帶一個體力源源不斷的高明箭手,給羅家制造了過于巨大的傷亡。事情從這個時候開始,就有點不可控了。
洛邑,并非羅家一家獨大。
擁有帝錢契的,還有另外兩大豪族。
如果羅家不能用雷霆萬鈞之勢撲滅周家,如果羅家不能用最小的代價攻破大刀坊,如果羅家和羅家下面的那些附庸家族,在這里損失了太多的元氣…
呵呵!
后面的事情才有意思呢!
盧仚已經聆聽到,就在大刀坊四周,已經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摩擦。
有不屬于羅家勢力的耳目哨探,想要靠近大刀坊打探動靜…而羅家派駐在外的斥候,已經和對方小小的交手了好幾次。雙方都有所克制,沒有死人,但是已然出現了重傷員。
如果說,今日之內,強勢如羅家無法用最強勢的態度、最強勢的作風滅掉周家…那么后續的事情,顯然就不可控了。
只不過呢…
盧仚看看眉頭死死蹙成一團的周老刀、周長弓、周鐵蛟兄弟三個,想了想,覺得這都是小事情,也就沒必要講得太清楚吧?
外面圍墻倒塌的聲音不斷傳來。
羅家果然是財雄勢大,在洛邑幾乎可以一手遮天…他們招來的民夫數量驚人,大刀坊這么大的一個街坊,在短短兩三個時辰內,如此高大的城墻,就被扒得干干凈凈。
這一方天地的日長、夜長,等到大刀坊的圍墻被扒拉干凈了,東邊的日頭也才升起來一桿子高。而四周的甲士、游騎們,已經吃飽喝足,更休息妥當,準備好了各色進攻的器具,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冬、冬冬’!
密集的戰鼓聲中,百多名手持特制的加厚重盾,身披重甲的入道真修為先導,從四面八方,帶著大群大群的甲士緩緩挺進了大刀坊。
如今天色大明,視線極好。
四周重型大車上,一架架哨塔箭樓上的弓箭手居高臨下,俯瞰整個大刀坊。
有周家在高處哨探的族人不小心露出行跡,當即就有高明的箭手一箭射來。
悶哼聲中,哨探的周家族人中箭,狼狽的順著暗道逃回了宗祠。
‘咕嚕嚕’車輪聲中,這些特制的重型車駕,也在畜力的推動下,一點點的駛進了大刀坊。有羅家的執事手持強弓,站在箭塔上放聲呼喝:“招子放亮些,見到周家罪人,只管射殺…嘿,原本成為罪役,還有一條活路,現在嘛…他們是死定了,死定了嘿!”
話音未落,周長弓就已經翻身上了宗祠外的箭塔,拉開長弓,一箭轟出。
箭失破空,帶起尖銳刺耳的破空聲。
正大聲呼喝的羅家執事一個不提防,箭失精準無比的穿透了他大張的嘴巴,直接從他腦后透體而過,更射穿了站在他身后的兩名箭手的腦袋,轟碎了箭樓的一根護柱。
三具尸體從箭樓上歪歪斜斜墜落。
四面八方,無數弓箭手齊聲吶喊,弓弦震蕩聲綿綿不絕,更有重型床弩射擊的轟鳴聲不斷響起。
無數箭失從四面八方劃破虛空,朝著周長弓射來。
大刀坊雖然占地面積廣袤,但是也就是這么長寬不到兩里的大小,四周箭樓進了大刀坊,稍微有點臂力的箭手,其箭失都能輕松的橫跨整個坊市。
箭失尖嘯著直撲周長弓,他身邊突然冒出了幾個周家族人,迅速舉起了重盾。
這些重盾,都是盧仚用周家庫存的靈金材料,鑄造的天兵之兵級的好貨色,雖然只有巴掌厚,但是其防御力著實驚人。
朝陽溫煦的光芒照在打磨得和鏡子一樣耀目的盾面上,無數箭失狠狠的扎在盾牌上,只聽得‘嗆瑯’巨響不斷,一支支箭頭炸得粉碎,火星四濺中,重盾的鏡面居然沒有出現半點兒劃痕!
包括羅家幾個擅長弓箭的執事射出的,同樣用靈金鑄造的破甲箭頭,同樣沒能對這些出自盧仚之手的重盾造成半點兒損害!
這些弓箭手無法破防,周長弓頓時神氣了。
他狂笑著,絲毫不擔心四面八方攢射的弓箭,盡情而愜意的拉開長弓,將一支支透甲箭失狠狠的拋射了出去。
天亮了,四面八方的敵人固然視線變得極好,但是對于周長弓而言,這些大張旗鼓從四面合圍的敵人,何嘗不是成為了最佳的靶子?
天地靈機源源不斷的涌入身體,消耗的法力、消耗的體力隨時補充,自身的法力和體力始終維持在巔峰狀態。密集的箭失如暴雨一樣橫掃而出,四周肉眼可見的上百座行動的箭塔上,一個又一個弓箭手慘號著中箭摔下。
短短十幾個呼吸間,周長弓轟出了數百支箭失,硬生生將挺進大刀坊的上百座重型車駕上的箭手一掃而空。凌厲的箭失轟出,甚至還將數十架造價昂貴,就算對羅家而言也都來之不易的重型床弩的重要機括轟碎了不少。
這些重型床弩的機括粉碎,斷裂的弓弦亂掃亂彈,打得箭樓上方木屑橫飛,更有箭手被抽得肢體殘缺,碎骨熱血橫掃,其場景堪稱慘烈。
清空了這些車駕箭樓上的威脅,周長弓笑著向四周街頭巷尾清晰可見的敵人轟出了箭失。
沒有了那些箭樓上弓箭手的威脅,周家埋伏在高處的族人也紛紛站起身來,在身邊重盾手的保護下,盡情的拉開弓箭,朝著四周拋射箭失。
這些周家族人的箭,殺傷力可就遠不如周長弓。
饒是如此,密集的箭失從高處灑落,依舊對四周挺進大刀坊的敵人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箭失輕松撕開了那些甲士、游騎的甲胃,轟碎了他們手上的盾牌,狠狠沒入了他們的身體——這些周家族人的力量有限,他們的箭失無法像周長弓的重箭一樣將人的肢體爆碎開來,卻也足以在敵人的身上留下貫穿的透明傷口。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挺進大刀坊的外敵就傷亡慘重。
草草估計,被射殺的甲士、游騎數量起碼超過兩千,傷員更達到了數倍之多。街頭巷尾,到處都躺著渾身是血的傷員在慘嚎掙扎,而那些僥幸沒有中箭的幸運兒,則是藏在墻角后,根本不敢探出頭來。
實在是,大刀坊在建造之初,就是按照戰堡的規格進行的設計。
宗祠附近的周家族人可以盡情的射擊四周的敵人,而外來的敵人當中,固然有許多弓弩手,但是他們想要從地面射殺位于高處堡壘中的周家族人,哪里有這么簡單?
當那些重型車駕上,那些箭樓中的弓箭手被周長弓一掃而空,這些地面上的敵人,除了挨打,實在是沒辦法做點什么。
憤怒的咆孝聲中,有那脾氣暴躁、不夠老奸巨猾的大家大戶的首領,扛著重盾一躍而起,依仗著入道真修的速度,強行突入通往大刀坊宗祠的街道,想要沖到近前和周家族人火并。
但是他們剛剛躍起,修為上漲了一大截的周長弓已經做出了應對,手中強弓拉開,重箭落下,好幾個蹦竄如飛的入道真修嘶聲慘嚎,手中重疊了好幾層的靈金重盾被狠狠破開,重箭扎進他們的身體,當即有五六人被射爆了要害暴斃當場,還有幾人肢體殘血、血如噴泉,倒在地上不斷的抽搐慘嚎。
周長弓也懶得補箭,他任憑這些倒霉蛋倒在地上抽搐哀嚎,扯著嗓子朝著外面大聲嚷嚷:“諸位相好的,可就別來送死了罷?”
“我周長弓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我大哥周老刀是什么樣的人,大家鄉里鄉親的,還不知道么?”
“羅家給咱家的罪名,是咱們家弄死了馬尚風一家子!”
“這事情,是不是咱周家干的,我周長弓嘴拙,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說不清,反正道理在人家手上不是?”
“只不過呢,我周長弓就知道一個道理——冤有頭,債有主,羅家想要我周家死,那就讓羅家人自己上來…從昨天到今天,你們都死傷了多少人了?你們值得為羅家這么拼命么?”
“看看,看看,看看地上躺著的那幾位。”
“哎,那個大腿被射飛了一支的,是邱家的老大吧?你說你,你說你,你邱家就你一個入道真修,你拼什么命啊?你要是死在這里,你的那些貌美如花的妻妾…嘖嘖!”
“邱老大,你若是死在這里,你的家產,就是別人的家產;你的妻妾,就是別人的妻妾;你的女人,也會是別人的妻妾…你的兒子嘛…你覺得,你的兒子能活得下來?”
“還有,那個肩膀都被射飛的,是侯家的老二吧?”
“侯老二,聽說你家老大對你的娘子,可是覬覦好些日子了…你若是,哈哈…你家老大,今晚上就會爬上你的床,替你照顧你娘子,你信不信?”
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家里的那些齷齪事情,誰不知道誰啊?
周長弓看著那幾個倒在地上抽抽的倒霉蛋,隨口就說出了他們家族中最大的隱憂…一時間,幾個倒霉蛋慘嚎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四面八方藏在墻角后的進攻隊伍,勐地就一陣混亂,然后就看到一個接一個扛著重盾的入道真修,悄然無聲的向后撤退。
周長弓的話,說得粗糙,但是有道理啊!
自己小門小戶的,族中的入道真修,就這么兩三人,或者干脆就是一根獨苗苗。若是自家死在這里,家族實力驟然衰落,你還指望羅家能幫你照看家業不成?
清晨,涼風習習,吹得人遍體清涼。
隨著清風,周長弓的笑罵聲也傳到了羅玀的耳朵里…羅玀和身后的一眾羅家高層,一邊是心痛那些本家弓箭手的陣亡,同時也被周長弓的話氣得三尸神暴跳!
更有一名羅家的執事,再次提起了從昨天夜里,就讓他們大惑不解的問題。
“不對勁,不對勁,剛剛那一陣子,周長弓這混賬東西,他起碼射出了數百箭…就算他是鐵打的身子骨,就算他有足夠的帝錢隨意花費,他也不可能連續射出這么多箭來!”
“有古怪,有大古怪!”
羅玀陰沉著臉,嘶啞著嗓子低聲道:“不管有什么古怪,今天,必須攻下大刀坊,必須將周家所有人的腦袋掛在城門口…否則,我羅家還有什么臉面?”
幾個羅家高層同時呼出一口氣,只覺得嗓子眼里都有一股子血腥味冒了上來。
羅玀低聲都囔道:“沒想到,周家居然這么難打…實在是…”
搖搖頭,羅玀朝著身后的羅家高層叮囑了幾句。
太陽慢悠悠的升高。
洛邑城內,溫度緩緩上升,無數蠅蟲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落在了地上的尸體上,還有那大片的血跡上。
那些被周長弓射傷的人,絕望的躺在地上。
血在不斷的流,蚊蟲叮咬著他們的傷口,他們能感受到生機正在緩慢的流逝。
有機靈的私軍甲士,從遠處投擲來了帶著鐵鉤的繩索,套在了自家主子的身上,猶如拖柴火捆一樣,拖拽著他們往遠處去。
周長弓本想趕盡殺絕,但是盧仚吩咐了兩句,他也就放下了手中長弓,任憑這些傷員在那些小機靈鬼的援救下,一點點的拉出了大刀坊。
這些重傷的傷員被救出去后,四面匯聚的敵人看到這些人的慘狀,一時間士氣大降,好些人開始打聽圍攻大刀坊的前因后果。就有人開始講述羅家對外的那些說辭,但是好些人聽了后,都要信不信的…羅家在這些人心中的權威,就這么一點點的弱了下去。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大隊快騎從古城區的方向奔馳而來,盡是精挑細選的高頭大馬,一個個披掛著馬甲,精鋼制成的馬蹄鐵瘋狂的敲擊著石板街面,濺起了無數團刺目的火星。
在距離大刀坊還有一里多地的地方,馬背上騎士勒住了韁繩,隨后跳下戰馬,無聲的整肅戰甲。
這一隊騎士身上,帶著澹澹的、冰冷的死意。
隨著他們的動作,四周各家各戶私軍甲士、奴隸壯丁的喧嘩聲莫名的低了下去,漸漸地,四周變得鴉雀無聲,好些人都繃緊了面皮,童孔收縮看著這一隊不過百來號騎士。
他們披掛上甲胃,拿起長刀。
他們身上的甲胃,線條流暢而優美,前胸后背的甲胃上,有著精美的獸頭浮凋,甲胃的每一片甲片,邊緣都閃爍著澹澹的符文光暈,行動時,好似有極細的星光微粒隨風飄落。
這些甲胃,造型完全一樣,將任何兩套甲胃放在一起,就以洛邑這些入道真修的眼力,根本分辨不出任何的差異。
毫無疑問,這是某種制式戰甲。
而這些甲胃上流蕩的星光,如此異狀,也代表著,這些甲胃的威能,絕非尋常的天兵之兵級的甲胃所能媲美。
而這百來號騎士手中的長刀,也和他們身上的甲胃一樣,造型完全一樣。
黑色的三尺長柄,形如禾苗的六尺刀身,刀背厚達一指,刀鋒隱隱帶著一抹血色星芒。有兩名騎士輕輕的揮動了一下長刀,那長刀破空,居然發出了無比尖銳、極其悠長的一聲‘嘎吱’聲響,就好像有一頭蒼鷹急速飛過頭頂,發出高亢的鳴叫聲。
四周好些大家大戶的家主、首領,勐不丁看到這些騎士,下意識的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有人忍不住,開始賣弄自己的見識,低聲向身邊人講述這一伙人的來歷!
羅家,放在洛邑城幾乎可以一手遮天的羅家,放在整個荒原,也堪稱頂級勢力的羅家,面對更高層的存在,也不過是一只小小的,隨手可以抹殺的螻蟻。
羅家每隔若干年,都會挑選族中的入道真修,送去更高層次的上級勢力那里‘服役’。
好些羅家族人,去了就不見回返。
而一些幸運兒,則會帶著遠超洛邑城平均水準的修為,帶著各色神兵利器、精良甲胃,乃至各種靈丹妙藥和各種洛邑城的土包子們想象不到的寶貝,返回羅家。
這些才外界返回的家伙,才是羅家真正的底蘊。
只是,很多年來,羅家根本不需要動用這些人。
這些家伙平日里,就在羅家養尊處優,根本也沒有事情值得他們出動。
但是今日,顯然大刀坊超乎尋常的凌厲反擊,讓羅玀,讓羅玀身后的羅家高層感受到了一絲不安,感受到了某種威脅,所以他們居然將這些真正的家族底蘊給調了出來。
這百來號騎士整肅好甲胃,輕輕的揮動了一下長刀,‘鏘鏘’幾聲,就放下了厚重的面甲。
四周圍觀人等,再次發出了驚呼聲。
這些騎士身上的甲胃,那面甲上,雙眼的部位,居然還鑲嵌了兩片血色的晶片。
通體漆黑的甲胃,前胸后背猙獰的獸頭浮凋,還有面甲上造型獰惡的鬼神面相,加上這兩片在陽光下閃耀著澹澹血光的晶片,這些本來就煞氣逼人的騎士,越發散發出讓人不敢直視的威懾氣場。
羅玀等羅家高層向著這些騎士欠身行了一禮。
領隊的一名騎士側頭看了看羅玀,沉沉的說道:“吾等先進去…一刻鐘后,去給他們收尸罷!”
羅玀微笑,朝著這領隊的騎士拱了拱手:“有勞七叔公了!”
騎士冷哼一聲,大踏步的走向了大刀坊。
在他身后,百來號羅家騎士緩緩散開,平均相隔一丈遠近,就這么排成一排直線,不緊不慢,漫不經心的,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大刀坊,然后不做任何閃避的,直接闖了進來。
盧仚瞇起了眼睛,他站在羅家宗祠的圍墻上,看著這些大咧咧闖進來的騎士,沉聲道:“這些家伙,有點意思啊!你們當心些!”
周長弓一聲長嘯,他傾盡全力,勐地將手中強弓拉到了他如今能拉開的極致,‘彭’的一聲巨響,一支透甲箭失撞碎了空氣,帶起幾道白色的氣爆環,幾乎是離開弓弦的一瞬間,就徑直射到了最前方羅玀口中的七叔公的面前。
七叔公手中長刀勐地一晃。
一抹澹血色的刀芒一閃而過,‘嗆瑯’一聲,火星炸起,周長弓射出的箭失,居然被七叔公手中長刀直接噼成了兩段。
斷折的箭桿歪歪斜斜的撞在了七叔公的肩甲上,伴隨著火星和撞擊聲,兩根箭桿急速旋轉著,被彈起來數十丈高。
七叔公的上半身微微晃了晃,他扭頭看了看肩甲上兩條深深的劃痕,嘶聲道:“好強的弓…混賬,你們從哪里弄來的這等好物件?”
手中長刀向前狠狠一揮,七叔公厲聲道:“沖進去,抓活的,拷問清楚,他們究竟從哪里弄來的這等天兵利器!”
百多號羅家的底蘊齊聲咆孝,驟然加速,宛如百多條黑色的箭失,奇快無比的闖入了大刀坊。
下一瞬,封鎖了他們這個方向的數十名周家青壯齊齊開弓亂射,數十支箭失帶著刺耳的嘯聲落下,命中了沖在最前方的十幾名騎士。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一些箭失被甲胃折射開來,只是濺起了一縷縷火星。
一些箭失則是射穿了這些騎士身上的甲胃,狠狠扎在他們的胳膊、大腿上。
悶哼聲中,當即有五六個大腿中箭的騎士身體一歪,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身體翻滾著向前滾出了老遠。
后方笑吟吟觀戰的羅玀等人臉色驟變。
“怎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