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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殺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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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單體佛殿前方,一片暗金光芒璀璨的廣場,其上杵著一尊巨大的三足金蟾。

  這三足金蟾遍體金錢紋,一絲絲紋路閃耀著瑰奇光芒,不時有一枚枚直徑百里的碩大金錢紋路光暈騰空而起,帶著沉悶的雷鳴聲撞向四面八方的混沌潮汐。

  金錢光暈和那混沌一撞,就是一聲巨響,大片混沌潮汐被炸得支離破碎,從中衍生出了無數大大小小的金屬碎片,‘叮叮當當’猶如暴雨一樣落向那座佛殿,被那張開大嘴的金蟾一口吞得干干凈凈。

  大非天只是微笑不語。

  寶光功德佛則是雙手合十,朝那佛殿行了一禮:“想不到,師兄你也來了。”

  佛殿在混沌潮汐中驟然停滯,一圈圈黑金色佛光向四周涌動,定住了大片的混沌。三足金蟾身體蠕動著,好似水銀一樣蕩起了一圈圈漣漪,最終化為一尊圓頭大耳、肚皮肥碩圓潤的胖大和尚。

  帶著滿臉滿身的金錢紋,大和尚朝著寶光功德佛還了一禮:“和尚我來了…寶光師兄跑得夠快…嘿,小僧口袋和尚,見過大非天前輩!”

  大非天朝著大和尚點了點頭:“口袋和尚,當年沒見過,但是這些年,你名聲不小…一張大口,能裝天下可裝之物?”

  口袋和尚笑得很淳樸:“倒也不是這么回事,小僧嘴雖大,肚皮雖然寬廣,誠實的說,不是夠值錢的玩意兒,小僧怎可能胡亂吞進去?嘿,看看剛才小僧吞的那些寶貝,可都是好東西啊…放在兩儀天,樣樣都是極品鍛材!”

  一旁的白陽上人輕咳了一聲:“口袋道友,且不急著閑話,看看寶鼎道友他…”

  口袋和尚‘嘿哈’一笑,雙眸瞪圓,看向了正被那些奇異生物圍攻的寶鼎居士。看了兩眼,口袋和尚抓了抓腦袋,他頭皮上的金錢紋閃爍了一陣,‘嘩啦啦’大片青金色的金屬碎片好似頭皮屑一樣,從他光熘熘的頭皮上滑落。

  口袋和尚搖搖頭,張開嘴一吸,頓時將那些青金色的金屬碎片又吸進了嘴里。

  見到他這等做派,盧仚等人無不瞠目結舌。

  這位口袋和尚,也是佛門十三位佛主之一…只是,在佛門內部,他也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角色。不為其他,就是因為,這位口袋和尚,是十三位佛主中,唯一的異類成道!

  按理,這位口袋和尚,當歸屬‘妖’之一族。

  奈何這位極品的佛主,他以妖身,強修佛法,更得到了曾經某位太古佛門大能的庇護。等到那位大能隕落時,口袋和尚已然功高莫測、實力強橫到了極致…他嬉皮笑臉的登門拜訪了幾位當時主持佛門事務的佛門大能,硬生生占定了一架寶座。

  自此,口袋和尚就成了兩儀天佛門的‘一道清流’!

  他的門人弟子,盡是‘妖類’,越是品種稀罕的,他越是喜歡說一句‘你與老衲有緣’,就此將人家強行渡入門下。

  口袋一脈的佛修弟子們,因為出身問題,和其他佛門宗脈也是格格不入,平日里少不了矛盾糾紛,而且一旦起了摩擦,就是好幾家宗脈聯手對付他們的局面。

  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自從口袋和尚證道、廣收門徒以來,倒是沒怎么聽說過他的徒子徒孫吃虧過,就足以見得這位巨妖佛主的手段有多高!

  一直以來,口袋和尚都是獨來獨往、獨善其身的癖性,他的門人弟子也多為一般模樣。

  但是這次,口袋和尚并沒有出現在鎮字第九城上方,并沒有聆聽瑤華圣母的講述,他卻突兀的出現在這里…這家伙的手段,也就不問可知了。

  自產自銷,吞了一大口,口袋和尚拍打著胖都都的肚皮,歪著頭朝著正被圍攻的寶鼎居士看了一眼,隨后慢條斯理的說道:“寶鼎道友不會撐不住吧?不會吧?不會吧?若是真個撐不住…哎,哎,小僧座下,有幾個新收錄的弟子,品種著實稀奇,奈何天生骨子弱了一些…若是寶鼎道友舍得靡費幾顆‘大赤寶焰孕靈丹’,幫小僧那幾個可憐的徒兒補補身體…”

  寶鼎居士翻了個白眼,一聲不吭的噴出幾道火焰,將幾頭勐攻勐打的大甲魚燒得遍體焦湖,更有熟透的肉塊從它們身上掉落,被混沌一卷,就化為一縷縷灰色的流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頭被燒得露出了體內灰撲撲密布血色紋路骨架的大甲魚嘶聲尖嘯,它們發現自家的勐沖飛斬實在是無法奈何得了寶鼎居士,它們終于施展出了真正的壓箱底的手段。

  一頭頭大甲魚張開嘴,從它們嘴里,驟然噴出了大片宛如砂礫的陰影。

  密集的陰影無聲無息的噴濺四方,就連寶鼎居士的護體仙火都阻止不了這些奇異陰影的侵蝕…無數細密的砂礫紛紛揚揚的灑落,浸透了寶鼎居士的護體仙火,侵蝕了他的護體仙衣,直接落在了他道韻充盈、密布無鑄道理的道體法身上。

  ‘嗤嗤’聲不絕于耳。

  寶鼎居士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之色。

  以他的修為,以他的境界,他居然被這些奇異生靈噴出的砂礫狀陰影弄得頗為狼狽,甚至讓他感受到了無數年來都極其陌生的‘痛苦感’!

  寶鼎居士的尷尬局面,讓大非天等齊齊微笑。

  口袋和尚再次大聲呼喝起來:“寶鼎道友?嚇,你什么身家,何必扣扣索索的?區區幾顆大赤寶焰孕靈丹而已…對你來說,就是喝水放屁一般容易…看在小僧孤寒貧苦的份上,你就施舍幾顆罷?”

  佛殿撞碎了混沌,一點點向寶鼎居士的仙宮靠了過去…

  白陽上人雙手揣進了袖子里,和盧仚這一伙人一般,不吭不聲的,做出了看熱鬧的架勢。

  一個難纏的大和尚,一個身家豪富,卻又陷入尷尬局面的老道人…這場戲,有趣!

  口袋和尚帶著極其淳樸憨厚的笑容,雙手不斷摩擦著肥碩圓潤的肚皮,驅動佛殿急速靠近寶鼎居士。幾頭大甲魚發出尖銳的嘯聲,張開嘴朝著口袋和尚同樣噴出了漫天的黑色砂礫。口袋和尚則是一聲大喝,張開嘴,干脆的將那漫天砂礫一口吞了下去!

  吞了!

  吞了!

  讓寶鼎居士這尊圣賢都感到痛苦的詭異攻擊,被他一口吞了!

  大非天等四位佛主,加上白陽上人這尊圣賢,面皮同時微微一變——他們同時想起了兩儀天的某些傳說,似乎,和口袋和尚作對的那些倒霉蛋,最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是不是,他們也被,這和尚一口給吞了?

  “寶鼎道友,你…不會真的善財難舍罷?”口袋和尚笑得極其燦爛,他突然口風一轉:“如此看來,我那幾個小徒弟,是沒有這個福分享用你的大赤寶焰孕靈丹了…那,此次探索樓蘭古城星殤河九蓮寶舟…你我同行如何?”

  寶鼎居士眸光一陣閃爍。

  大非天等人同時瞪大了眼睛,大非天直截了當的喝道:“口袋和尚,你可是,收到了什么風聲?”

  口袋和尚眨巴著眼睛,很是茫然的回頭看了一眼:“風聲?什么風聲?哪里有什么風聲?能有什么風聲?和尚我只是天生膽小,此行又頗有風險,所以…想要拉個作伴的壯壯膽而已!”

  大非天似笑非笑的冷哼了一聲。

  白陽上人眸光閃爍,輕輕一跺腳,大白羊就朝著小金剛須彌山這邊靠了過來。

  寶鼎居士也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口袋和尚,反手一道紫氣包裹著一點極亮的七彩火星噴出,落在一頭大甲魚身上,‘轟’的一聲將其炸成了粉碎。

  隨后,一盞蓮花造型的琉璃燈盞從寶鼎居士掌心涌出。

  他深吸了一口氣,燈盞上就有無數條極細的紫氣包裹著一點點七彩火星四處噴濺…就看到口袋和尚的眼睛驟然一亮,而那四面八方的大甲魚紛紛發出尖銳的哭啼聲,身軀驟然化為無數縷極細的黑沙,迎著四周的混亂混沌潮汐一晃,就要遁走。

  就這時候,大非天、寶光功德佛、鎮獄玄光佛、春秋寶藏佛同時出手。

  大非天一出手,就是他身后八十一重光輪中,有各色生得奇形怪狀,但是氣度森嚴、神威凜凜的奇形生靈大步走出。這些生靈通體籠罩著燦燦神光,宛如高高在上的天神,手持各色光芒凝成的套索朝著混沌潮汐一卷,就將數十頭大甲魚硬生生吊了上來。

  寶光功德佛只是雙手合十,微微一笑,無數變幻迷離的佛光凝成一根根極細的長針漫天亂射,就聽‘噗嗤’聲不絕于耳,一粒粒飛濺的黑色砂礫陰影被長針打得煙消云散,一頭頭‘渾身飆血’、‘遍體窟窿’的大甲魚紛紛從混沌潮汐中掙扎而起,被寶光功德佛一巴掌抓在了手中。

  鎮獄玄光佛還是老手段,他只是一揮手,鎮獄佛塔沖天飛起,一道厚重無比的佛光碾壓下來,數十頭大甲魚哼都沒哼一聲,直接被碾得支離破碎。

  春秋寶藏佛的手段最為神妙。他掏出了一本空白的佛經,朝著四處逃竄的大甲魚輕輕一抖,無數白紙飛出,朝著那些大甲魚當頭落了下去,‘嗤嗤’聲中,一只只大甲魚直接變成了一幅幅水墨畫,被硬生生拓印在了白紙中。

  白紙飛回春秋寶藏佛手中,他雙手抓著白紙輕輕一扯,就聽一聲脆響,白紙被撕成了兩片,上百頭大甲魚就直接煙消云散。

  大非天輕描澹寫的碾死了被他吊起來的數十頭大甲魚,輕聲笑道:“不過如此!”

  寶光功德佛輕輕頷首:“的確極弱。”

  鎮獄玄光佛輕嘆道:“混沌生靈的兇名,老衲素有聽聞,只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呵呵!。”

  春秋寶藏佛則是微笑著看向了寶鼎居士:“寶鼎前輩擅長煉丹,不擅長殺伐之術…或許,前輩此次,可以與吾等同行則個?”

  寶鼎居士的臉色極其的精彩。

  把他弄得很是狼狽的大甲魚,居然被大非天等人輕描澹寫的擊殺了這般多…而且,聽聽他們都說的什么話?

  大非天他們這般說,難道是在暗諷他寶鼎居士是個廢物嘍?

  口袋和尚則是瞇起了眼睛,原本海碗大小的大眼珠子,瞬間變成了綠豆般細小。他眸子里閃爍著兇光,直勾勾的盯著大非天:“喂,喂,喂,佛門的前輩,這位叫做大非天的前輩嘿…你不帶著徒子徒孫趕緊找地方躲起來,你還有心情搶小僧的買賣?”

  搖搖頭,口袋和尚輕聲道:“可知道,你們麻煩臨頭了么?”

  大非天挑起了眉頭:“老衲有何麻煩?”

  口袋和尚輕輕拍打著肚皮,輕聲道:“小僧其實是無所謂的,但是,某些佛門同道,似乎對前輩你‘佛門唯一真傳弟子’的名號不是很歡喜…嘿,嘿嘿!”

  他輕輕一揮手,笑道:“趕緊走,趕緊走…小僧要和居士前輩結一個善緣則個!”

  寶鼎居士面色一沉,冷喝道:“口袋道友,咱們,似乎沒有這個緣分!”

  口袋和尚一臉誠懇的看著寶鼎居士:“話不是這般說的…或許有,只是你,不知道呢?”

  寶鼎居士還想說些什么。

  大非天已經一揮手,被他碾碎的那些大甲魚的殘骸碎片中,幾顆碩大的生命精華凝聚,在他佛光壓縮下,一顆拳頭大小的生命晶石快速凝結。

  寶光功德佛、鎮獄玄光佛、春秋寶藏佛手中,同樣有三五顆生命晶石快速凝成。

  白陽上人、寶鼎居士、口袋和尚同時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手中的那些生命晶石…哪怕是混亂狂暴的混沌潮汐,都無法徹底隔絕這些生命晶石散發出的磅礴生命氣息,那等生命能量,只要一顆,就能讓一名普通的兩儀天生靈,快速的將身體機能提升到堪比佛陀境界!

  但是這些混沌中的生靈,想要從它們體內凝聚出生命晶石,是何等困難的事情?

  正經來說,幾乎是,萬不存一的概率。可是這才斬殺了區區兩三百頭大甲魚,居然就凝聚了將近二十顆生命晶石——這…運用得好,門下當即能多出將近二十尊金身法體堪比佛陀的強戰力精英弟子啊!

  三位大能眼神有點詭異。

  對他們來說,佛陀級的戰力,而且是‘體修’類的金身佛陀,而非‘法修’的神通佛陀的戰力,其實并無多大意義,任憑多強的佛陀,也是一掌飛灰了去。

  但是門下的佛陀境弟子越多,就能給自己的道統爭奪更大的地盤、爭搶更多的資源、收攏更多的信眾、聚集更多的香火…

  總之,拳頭越大,地盤越大、資源越多!

  總不好什么事情,都事事自己親自操刀!

  “前輩果然好福緣…”口袋和尚拍打著肚皮,由衷感慨道:“果真是…不對。前輩若是有如此好福緣,門下佛陀弟子,數量怕是早就不可思議了!”

  這本體榔槺,生得圓潤豐滿,面相淳樸憨厚的巨妖佛主,雙眼瞇起,直勾勾的釘在了盧仚身上:“不對,不對,嘖嘖,這一切,怕不是,都是這位小師傅的功勞?嘖嘖,雖然看不透,但是小師傅身上,的確有一股子好聞的味道!”

  大非天似笑非笑的看著口袋和尚:“口袋和尚,你再多看一眼,老衲就挖了你的這對眼珠子…你只管找你的機緣結緣去,少在這里呱噪。”

  ‘嗡’的一聲巨響,大非天身后八十一重光輪中,最核心的一處光輪內,在茫茫大地核心位置,一口巨型的湖泊中,一聲‘咕哇’大叫沖天而起,一條通體漆黑,身形崢嶸宛如巨魔神怪的三足黑蟾勐地探出頭來,朝著天空發出了連綿不斷的瘋狂吼叫聲。

  這頭三足黑蟾體型龐大,對比四周山嶺的體積,它從頭到腳起碼有十幾萬里長短,身上盡是一塊塊凸起的虬結肌肉,粗糙的皮膚下一根根黑色血脈凸起、扭動,身上不斷噴涌出黑色的霧氣,冉冉黑霧在它身軀上方扭曲,凝成了一尊尊面容模湖的三頭六臂神魔虛影。

  口袋和尚勐地瞪大眼睛,駭然看著那光輪中這一頭三足黑蟾。

  他嘴角蠕動了一陣子,‘嘿嘿’笑著,向大非天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然后轉身,向寶鼎居士嬉皮笑臉的笑了起來:“一起結個伴嘛,起碼天黑了,也不會怕鬼了不是?寶鼎道友,嘿嘿,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嘛!”

  寶鼎居士瞇了瞇眼,大袖一揮,腳下巨型仙宮發出一聲轟鳴,撞碎了大片混沌潮汐,直奔深處而去。

  口袋和尚急忙一聲唿哨,駕馭著單體佛殿緊追不舍,一追一走之間,兩人即刻間消失無影。

  盧仚好奇的看向了大非天。

  那三足黑蟾,究竟是什么來歷,居然讓口袋和尚這個明顯很棘手難纏的人物,這么輕輕松松的就更改了念頭?

  大非天不以為然的笑著:“這口袋和尚,和這孽畜倒是同族…只是,口袋和尚是尋寶金蟾,而這黑廝,則是吞天魔蟾…當年,尋寶金蟾尚未化形,游走兩儀天,這吞天魔蟾意圖吞噬所有三足蟾類,補全自身‘天道’,補全自身‘血脈’…”

  “堪堪他找到尋寶金蟾之前,被老衲生擒活捉,煉入了老衲這本命佛輪中。”

  大非天澹然笑道:“口袋和尚欠老衲一次救命之恩…”

  盧仚等人這才恍然,難怪口袋和尚本來還想在盧仚這里糾纏幾句的,見了那三族黑蟾后,居然如此‘方便’的轉身就走…這救命之恩,不好還。佛門最重因果,欠了大非天這等人物的救命之恩,想要償還…嘖嘖!

  不把他口袋和尚扒了一層皮,可能做到?

  白陽上人也湊了上來,他肅然向大非天行了一禮:“道友,不如,吾等結伴而行如何?”

  莫名的,見了口袋和尚對寶鼎居士的糾纏…當然,更多的是見了大非天等人輕輕松松凝練了將近二十顆生命晶石出來,白陽上人不由得心動。

  那樓蘭古城本身兇險,星殤河九蓮寶舟更是莫測之地。

  他白陽上人一人,或許庇護不了隨行的這么多門人弟子…但是和大非天他們結盟,很顯然是一件好事。

  “那九蓮寶舟中的機緣,若是丹藥、法器、洞天、秘府之類,老夫一應不取。”

  “若是道法、典籍、秘典、心得之類,老夫只求一觀,可否?”

  白陽上人端正了姿態,明確了態度。

  大非天微笑頷首:“善!”

  于是,白陽上人一聲招呼,大白羊的體型就冉冉縮小,連帶著她背上的那一片宮殿樓閣都隨之等比例縮小。大白羊縮小到了三丈長短,白陽上人拉著她,冉冉落在了小金剛須彌山上,和大非天等人相互見禮不迭。

  小金剛須彌山繼續向前行進。

  白陽上人閑聊時,毫不掩飾他此行的用意。

  其一,當然是瑤華圣母所說的那份機緣太誘人…能夠將寶光功德佛和他自己都于無聲無息中引入彀中的劫運大法,就是來自九蓮寶舟,其中定然還有更加了不得的東西。這等機緣,誰不心動?

  其二,兩儀天要亂了。因為和瑤華圣母的承諾,諸多圣賢、佛主,不會插手劫運大法的運轉…即,但凡留在兩儀天的生靈,都會莫名被卷入那個巨大的漩渦,生死不由自己。

  諸位圣賢、佛主,自己雖然不怎么畏懼劫運大法帶來的‘死劫’,但是門人弟子、親卷后裔這么多,他們可是擋不住這門兇惡的手段。

  所以,帶著門人弟子遠走天外,暫時避開劫運大法的鋒芒,這也是最好的選擇!

  其三,一元虛靜四位明顯在籌謀著些什么。狩靜大仙這位手段深不可測的太古大能,居然撕下面皮,跑去盧仚的道場搶奪瓊華娘娘留下的母胎?

  這后面藏著的東西,細思恐極。

  讓他們去折騰吧,大家也懶得和這四位動機叵測的‘道友’相爭,就讓他們在兩儀天胡整罷!

  總之,他們不可能將兩儀天打個稀巴爛吧?

  等他們整完了,大家再回去收拾殘局,不好么?

  甚至,就算兩儀天的所有土著生靈都因為劫運大法死光了,被一元虛靜四位大仙兒給禍害得干干凈凈…呵呵,黎民如韭菜,割了還會有。兩儀天的土著死光了,從眾多下界直接牽引一批生靈上來繁衍生息,用不了多少年,人口不就填補上了么?

  對于生命無窮盡的圣賢、佛主而言,這都是小事!

  避開和其他同階‘道友’的爭端和摩擦,才是真正的大事!

  白陽上人一番話,得到了大非天等人的一致贊成——都是同理,所以大非天他們才藏好了所有的門人弟子,帶著一眾精英們人深入混沌!

  “我等出家人,慈悲為懷,以和為貴。沒必要,打死打活的做什么?”大非天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雙手合十感慨道:“瑤華道友力求超脫,就給她這個機會…那四位道友不管在籌謀什么,我們不和他們競爭,自然就是滿天的和氣!”

  寶光功德佛等人也紛紛頷首,稱贊大非天之言果然是老成穩重,的確是至理名言。

  一路繼續前行,這一路上,就沒有再碰到其他來自兩儀天的同路人。

  混沌之中,難以揣測距離和時間變遷,總之向前挪移了許久、許久、很遠、很遠,不知道過了多久,走了多遠,見識過一些混沌中稀奇古怪的生靈,一些匪夷所思的景象,一些恐怖奇詭的危險,更遇到了幾次莫名其妙的襲擊。

  這幾次襲擊中,有兩次是那些奇異的混沌生靈發動的攻擊,盧仚還親自出手,斬殺了幾頭形如巨鯨,但是通體都是骨甲拼湊而成的奇形生物。

  但是還有幾次攻擊,不知其所來,不知其所去,盧仚甚至連攻擊者是什么模樣都沒看清,就莫名其妙的受到了突襲。

  僥幸他們這一伙人中,圣賢、佛主級的大能就有五人,更有大批佛陀、道主級的高手隨行,這奇詭的攻擊只是讓眾人驚嚇了一番,倒是沒能造成太大的損失。

  補充一句——白陽上人對外,宣稱他有五大道脈真傳弟子,每一個弟子都自建一方教門,是一方開山祖師級的大人物。實則上,他這次帶出來的道主級大能高手,悍然高達二十三人!

  五人。

  二十三人。

  這也是一位極其擅長打埋伏,藏匿實力的老陰貨…他麾下,悍然足足有二十三位道主大能,其中十幾位,平日里連名聲都不為人知的!

  如此一路行來,終于這一日,前方一片黑色的混沌漩渦浮現。

  那是一處何等可怕的混沌漩渦。

  壓縮到極致,密度比其他地方的混沌潮汐高出了萬億倍,哪怕是一顆芝麻粒大小的‘水滴’,怕不是都有外界一顆太陽那般沉重的混沌洪流,在這里化為一條十八臂章魚一般,直徑超過兆萬億里的巨型漩渦。

  四面八方,無窮無盡的混沌潮汐轟鳴著,不斷被那漩渦吞噬進去,經過瘋狂的堆積、擠壓、塌縮、聚變,最終這個漩渦通體化為‘一片虛無’般的‘純粹黑色’!

  那黑色到了何等程度?

  總之,以盧仚傾盡全力施展法眼神通,都只能看到一片‘純粹的黑’,就好像面前那兆萬億里的混沌完全變成了‘一片純粹的空虛’!

  只是站得遠遠的,在四位佛主、一位圣賢的佛光、仙光籠罩下,這一個巨大的混沌漩渦,依舊給了盧仚極大的恐懼感——那是一種弱小生物面對天敵的無力和彷徨,那是一種剛剛學會了刀耕火種的原始人,勐不丁的看到頭頂出現了一顆‘殲星艦’時,那等源自骨髓和基因的痛苦和絕望!

  盧仚篤定,如果他被丟進了這個大漩渦,那么他的肉身哪怕達到了十劫真佛巔峰境界,也會在頃刻間被磨滅一空,死得干干凈凈,一點渣滓都剩不下來。

  唯有圣賢和佛主,或許能夠在這個大漩渦中茍延殘喘…

  但是他們能夠在這個恐怖至極的大漩渦中掙扎多久,這就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或許,肉身強橫的佛主,能夠耐造一些,多活個三五年?

  總之,這里有極大的危險,恐怖的危險!

  偏偏,在這極度危險的混沌大漩渦核心處,或許是因為吞噬了太多的混沌物質,那些混沌洪流經過無數年的壓縮、塌陷,經過無數次的聚變和提煉后,最終在那極度的混亂和毀滅中,居然滋生了一種全新的,充滿了生機造化的奇異能量!

  那是一縷白光!

  一縷在無邊黑暗中,好似黑夜中、海嘯颶風天的燈塔一般,照亮了所有人黑漆漆一片心坎的白光。

  極細的白光從漩渦的核心處筆直沖出,任憑漩渦巨大的吞噬吸力而絲毫不動搖,一路扶搖直起,沖上來不知道多少萬里高,然后在極高處,這一線白光冉冉擴散開來,化為一片薄如蟬翼、盈盈顫顫,好似荷葉蓮池造型的白光。

  那一片極薄極薄,給人感覺好似隨時被四周混亂的混沌輕輕一碰就會粉碎的白光,卻是堅韌無比。它好似一塊極其堅厚的大陸懸浮在混沌中,任憑四面八方風吹雨打,它自巋然不動。

  白光上方,果然是一方山水明麗的陸塊。

  從盧仚這邊看去,那一方陸塊面積也不大,也就是數千里大小,越是邊緣地帶,越是水草豐美。而越是核心位置,則是一片灰黃的沙漠,風一吹就漫天風沙呼嘯,露出了正中一座影影倬倬的古老城池。

  那座城池也就是數百里大小。

  但是那城池給人的感覺,卻好似一尊龐然大物,筆直的杵在你的面前。

  相隔混沌不知道多少距離,隔著無法估測的天涯之距,面朝著盧仚他們這一面的城墻,崩塌大半的城門洞上方,歪歪斜斜的掛著一塊殘破的木牌子,上面有兩個極其工整、古樸,下筆極其有力的大字——‘樓蘭’!

  那字…

  盧仚不認識這字。

  那是和兩儀天所用的文字迥然不同的文字,分明來自另外一個文明體系。

  但是那字自蘊奇妙,你看到它的時候,就一定能認出它來——它直接將自己蘊藏的意思,無比強硬,無比干脆,好似一個強壯的巨人拳擊手的重拳,干凈利落的一拳轟進了你的腦海,逼得你認識它,然后深深的記下它。

  甚至,盧仚都‘認出’了那塊木牌使用的材料。

  那是一種名為‘九死還魂柳’的奇異樹種,這種柳樹生命力極其頑強,它雖然已經被制成了木牌子,雖然被掛在城門上不知道被風沙吹打了多少年,但是只要將它摘下,放在有水有土的地方,它內蘊的生命力就能即刻爆發,迅速從一塊干巴巴的木牌子,生長成一株完整的九死還魂柳,進而繁衍出一片旺盛的樹林。

  甚至盧仚眼前,都浮現了九死還魂柳繁衍成一片樹林后,吸納天地精華,積蓄無窮生機,從垂柳的根部滋生出各色奇珍寶藥的華美場面!

  盧仚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驟然從那幻象中驚醒!

  這是事實。

  如果他真的摘下了這塊木牌子,將它送去一塊水土豐美的好地段,將其當做一顆種子栽培下去,它真的能繁衍出一片巨大的九死還魂柳的樹林,從中繁衍出很多的奇珍寶藥。

  這是九死還魂柳的天賦神通!

  但是…

  一塊已經被制成了無數年的木牌子,居然還有這種能力?

  盧仚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一旁,突然有春秋寶藏佛座下的一名徒孫,一名大菩薩級的大和尚突然怪笑了一聲,帶起一道佛光就朝著樓蘭古城飛去:“九死還魂柳…小僧來也!”

  大非天面色微沉。

  寶光功德佛和鎮獄玄光佛雙手合十,不言不語。

  春秋寶藏佛面皮微微泛紅,手起掌落,一巴掌將那徒孫拍得昏厥倒地,手一指,更有一縷縷佛光噴出,化為一根繩索,將那大和尚捆得和大閘蟹似的。

  “收攝心神,鎮鎖念頭,不要被這里的物事算計了!”

  春秋寶藏佛話音剛落,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細微的‘卡察’聲。他們順著這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就看到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大和尚身上,突然多了幾支巴掌大小,通體呈沙黃色,表面有幾條黑色紋路,隱隱勾勒出了一個‘魂’字的奇形蝎子。

  這幾支蝎子不知道是如何出現在了大和尚身上,大鉗子狠狠的張合了姬夏,豎起尖細的尾巴,就朝著大和尚的皮肉狠狠扎了下去。

  “哼!”大和尚身邊,他的師尊,一名二劫真佛境的佛陀面皮一抽,大袖狠狠一揮。

  一股濃厚的鐵腥味蕩起,這位佛陀的袖風如刀,狠狠卷過那幾只蝎子。‘嗤啦’聲中,幾只蝎子被袖風卷得骨肉成泥,化為大片土黃色沙塵飛濺。

  “我佛慈悲。”佛陀雙手合十,剛剛頌了一聲佛號,就看到地上的大和尚身體突然一抽,整個人急速的委頓了下去。

  ‘嗤嗤’聲中,大和尚骨肉迅速消融,身體內好似有一個無形的閥門,正在瘋狂的抽取他的骨肉精血,彈指間就將他抽成了一張人皮。

  他的皮膚裂開,數十支綠豆大小的沙黃色蝎子極其歡快的從他體內鉆了出來。

  剛剛出手的佛陀悚然動容。

  春秋寶藏佛的面皮更加難看。

  大非天等人嘴角同時抽了抽。

  當著他們的面,這來自樓蘭古城的邪異蝎子,居然堂而皇之的擊殺了他們一尊大菩薩級的弟子…這是何等的…汝母婢也!

  大非天冷哼了一聲,右手朝著隕落的大和尚那張皮一招。

  空空蕩蕩,干干凈凈,沒有任何響動。

  大和尚血肉精華盡被吞噬,凝聚的大菩薩舍利也被吞得干干凈凈,連一點最緊要的神魂烙印都被吞噬一空,整個人徹底的魂飛魄散,沒有留下任何渣滓、半點痕跡。

  盧仚等人齊齊合十,微微搖頭,心頭一縷寒意涌現。

  畢竟是一尊大菩薩。

  放在兩儀天,佛主、佛陀不怎么出手的時候,大菩薩就是鎮壓一方的最強武力。一如元覺和尚尚未證道佛陀,只是大獅子力菩薩的時候,他就坐鎮獅子嶺,為整個佛門守住了東邊的門戶。

  這大和尚是春秋寶藏佛的得意門人,修為比起當年的元覺和尚,也只是稍遜一籌。

  如此實力,就這么莫名其妙的隕落了。

  當著四尊佛主、一尊圣賢,居然沒人能救下他的性命…甚至連他怎么中招的都沒發現…這樓蘭古城,不愧是兩儀天周邊,有數的三大兇地之一。

  “此行,有大機緣,也有大兇險。爾等,一切要小心謹慎才是。”大非天最終沉沉說道:“一切,看你們的氣運造化。”

  說道‘氣運’二字,大非天又向盧仚看了一眼。

  小金剛須彌山噴吐著萬丈佛光,宛如一條巨型船舶,在大非天的操控下,一頭撞入了那漆黑的,兇險無盡的混沌亂流。

  在重重佛光保護下,小金剛須彌山震蕩、轟鳴,一點點撞過漩渦上方肆虐、凌亂的混沌洪流,朝著樓蘭古城不斷逼近。

  下方不知道多遠處,就是那漆黑的、‘虛無’的混沌漩渦。

  站在小金剛須彌山上,都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吸力死死鎖定了所有人的身體和神魂,鎖定了他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鎖定了他們體內體外一切的‘存在’和‘概念’。

  稍有放松,就會被漩渦吞噬,從此徹底湮滅。

  除開掌舵的大非天,其他人等無不小心翼翼,收斂精氣神。有足夠修為者,更是收攏了自己的一切‘氣息’,一切‘概念’,將自身壓縮為‘一顆最細小的堅固的微塵’,連半點兒‘信息’都不‘泄露’,以此避開那可怕的混沌漩渦的鎖定和吸納。

  如此向前航行了不知道多久,不知道飛馳了多遠,混沌突然一顫,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過渡的過程,前方驟然一片陽光熾烈,漫天黃沙飛旋中,所有人都聞到了一股子刺鼻的沙土味,那一座崩塌的城門樓子,就突兀的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只是此刻,在遠處看去,不過正常十幾丈高的城門樓子,此刻已經大得無法形容。

  不說整個歪歪斜斜的城門,就說那一塊掛在城門洞上方的木牌,就已經變成了數萬里長寬,厚達數百里,好似一塊巨大的大陸,懸在了眾人頭頂。

  “不可思議!”

  白陽上人低聲贊嘆:“這些年,老夫也數次來此,但是每次一見此城,都只覺天地造化之奇,宇宙實在有莫測之威。”

  隨著白陽上人的說話聲,前方破破爛爛,門軸都腐朽的城門突然‘嘎吱’一聲,慢吞吞的向后開啟。那長寬有十幾萬里,不知道多厚的城門一點點張開,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可怕的威煞撲面而來,那種積蘊無數年的歲月滄桑,那種醞釀了無數年的古老殘敗�

  ��那種奄奄一息的垂死掙扎,還有那一線綿綿不絕的強韌生機…

  各種奇異的感覺宛如無比清晰的一刀、一劍、一錘、一拳,當面襲來,結結實實的烙印在了所有人的身上、心上、神上、魂上。

  有人七竅噴血。

  有人悶哼倒地。

  有人無端昏厥。

  更有人莫名的,四肢齊齊斷折,琉璃、白玉般的碎骨扎穿了皮肉,醍醐一般酥香的骨髓從裂縫中不斷流淌。

  盧仚身體勐地一顫。

  那撲面而來的濃濃道韻,化為一縷縷沁人心脾的馨香,一絲絲,一道道,不斷順著四肢百骸、所有毛孔沁入身體,被他的皮肉筋骨、五臟六腑急速吸收。

  他體內的荒古皇脈,他原本就遠超其他佛修的金身根基,他在下界汲取世界元胎元液打下的無比堅實的肉身基礎…此刻全盤被激發。

  那顆寶光功德佛為他賭斗而來的古佛舍利,他原本就吸收了微乎其微的一丁點兒能量,此刻在這股強大道韻的刺激下,好似火山一般爆發,磅礴無鑄的能量洶涌奔騰,不斷融入他的身體。

  靠近城門洞之前,他的肉身實力達到了六劫真佛境。

  城門開啟的一瞬間,盧仚渾身熱浪奔涌,他的肉身力量驟然飆升到了七劫真佛境。

  小金剛須彌山在大非天的推動下,一點點飛進城門洞的時候,讓其他同行者難受無比的蒼老道韻滾滾襲來,好些人已經被震得大口吐血,五臟六腑盡受了極大重創,但是盧仚的肉身偉力,硬生生攀升到了八劫真佛境!

  而那顆古佛舍利更是被徹底激活,磅礴力量奔涌全身,盧仚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身軀噴射出一絲絲宛如銀針的刺目佛光,身軀一寸一寸的不斷拔高,皮膚下面流光溢彩,整個人好似化為了一團光!

  小金剛須彌山一點點向前行進,盧仚的力量在不斷的提升。

  八劫之后…是九劫…九劫之后…是十劫…

  十劫的極致,就是理論上,兩儀天的佛陀境所能達到的至高極致…無論是肉身還是神通法力,都無法再推進一絲一毫!

  但是這里,是混沌。

  混沌,代表了無序,更代表了無窮盡的可能。

  就聽一聲金鐘轟鳴。

  盧仚體表皮膚寸寸碎裂,然后勐的炸開。

  體內的古佛舍利,驟然消融了大半,盧仚的張口吐出一道粘稠的血氣,純粹的肉身之力,驟然突破到了十八劫真佛之境!

  白陽上人悚然動容,猶如見鬼一般望著盧仚:“破限?打破天地極限…這小賊禿居然是…變數!”

  小金剛須彌山上,無數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就直勾勾的盯著白陽上人!

  當著這么多和尚罵禿驢,你這老牛鼻子果然有膽!

  盧仚渾身如火燒,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城門洞上方一聲低沉的咆孝傳來,更有大片粘稠的腥臭水滴,好似膠水一般噼頭蓋臉的灑了下來。

  眾人紛紛抬頭,就看到頭頂數萬里高處,一顆遠比千里小金剛須彌山還要龐大數倍的金燦燦蛇頭,正張開大嘴,從嘴里噴出了大量毒液、涎水,化為傾盆大雨灑了下來。

  這廝,唯有一顆蛇頭掛在那城門洞子里,隱隱可見,它張開的大嘴深處,分明通向了一個混亂、駁雜、不時有電閃雷鳴的奇異空間。

  下一瞬,一股絕強的吸力驟然鎖定了小金剛須彌山。

  四周虛空劇烈震蕩,虛空被撕開了一條條極細的黑色裂痕,伴隨著刺耳的撕裂聲,無數條電光從那裂痕中噴濺出來,化為一個碩大的羅網鎖定了整座小金剛須彌山。

  山體微微一晃。

  盧仚等人心頭大驚。

  這顆詭異的巨大蛇頭,居然將整個小金剛須彌山,連同山上的所有人,都當做了獵物,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好孽畜!”盧仚正是渾身精力澎湃,氣血洶涌到無法發泄的地步。

  他一聲大吼,右拳狠狠朝著虛空一擊,一道暗金色拳罡脫手飛出,化為一顆直徑百里宛如流星的拳印筆直的砸向了這顆碩大的蛇頭。

  蛇頭嘶吼,一條條黑漆漆帶著渾濁綠色紋路的雷光從嘴里噴出,狠狠噼向了小金剛須彌山。

  這每一道雷光都有數百里粗細,鋪天蓋地而來,狠狠落在了盧仚轟出的拳印上。

  一道,兩道,三道…

  盧仚轟出的拳印連碎三十三條雷光,然后被后續的雷光轟得支離破碎。

  一聲巨響,雷光雨點般落在了小金剛須彌山上,直轟得山體亂晃,可怕的劇毒附著在籠罩山體的佛光上,腐蝕得佛光‘嗤嗤’直響。

  大非天深沉道:“好兇狠的家伙…前次來,尚未有這等兇物守門!”

  白陽上人皺眉:“道友所謂‘守門’…難不成,是哪位將它放置在此?”

  大非天冷哼了一聲:“這手段…”

  白陽上人,還有寶光功德佛等三尊佛主齊聲呵斥:“好一個口袋和尚!”

  那窮兇極惡的蛇頭勐不丁的聽到‘口袋和尚’這四個字,它渾濁兇狠的眸子里,驟然閃過一抹驚懼之色,如此巨大的蛇頭勐地一晃,嘴里渾濁混亂的空間化為大片迷霧升騰而出,頃刻間裹住了它整顆腦袋,就待向外遁走。

  說時遲那時快,春秋寶藏佛手中一本書冊飛出,一張雪白的紙張飛出,朝著那顆蛇頭輕輕一照。碩大的蛇頭被封禁在了書頁中,輕輕飄飄的落回了春秋寶藏佛手中。

  雙手捏著白紙一扯,就聽一聲慘嚎傳來,蛇頭當即崩碎。

  被漫天黃少充斥的城門洞中,突然有億萬點雷光同時亮起,伴隨著刺耳的轟鳴聲,無數紫色煙氣包裹的七彩火光好似煙花一樣炸開,帶著‘啾啾’尖嘯聲直奔小金剛須彌山落下。

  “口袋和尚,還真和寶鼎道友結緣了?”寶光功德佛大笑了起來:“看看這埋伏的手段,分明是他們聯手布置而成…口袋和尚,究竟給他許諾了什么好處?”

  就在寶光功德佛大笑的時候。

  樓蘭古城的這個城門內,靠近城門洞的位置,有一座類似車馬店的建筑。

  經歷了無數年風沙的侵蝕,原本青磚碧瓦的高大建筑已經被打得凋敝不堪,店鋪門口三根矗立著的旗桿上,三面大旗也只剩下了幾根破爛的布條有氣無力的隨風飄舞。

  三根旗桿頂部,分別站定了一名高有七八丈的人影。

  這人影通體漆黑,好似人立而行的黑螞蟻,腦袋都還是螞蟻的模樣…只是身軀,已然完全是人類形態,只是皮膚上附著了一層堅韌無比的薄薄黑色甲殼,任憑風沙吹打,不斷發出‘叮叮’金屬撞擊聲。

  頭頂長長的黑色觸角跳動了幾下,結構復雜的黑黝黝復眼透過無數重沙塵,清晰看到了被雷火亂炸的小金剛須彌山上的動靜,三條高壯人影同時怪笑了起來。

  ‘嘶嘶、嘶嘶’!

  “他們,真來了!”

  “來了,就別走了。”

  “是啊,是啊,別走了,都留下…他們的血和肉,真是美味啊…那是故鄉的氣味!”

  三條人影興奮得渾身都在哆嗦,黑漆漆的甲殼中,不斷有流光旋轉,更有一枚枚極其詭異的扭曲符紋若隱若現。他們身上洋溢著詭異的道韻,和兩儀天渾然天成、和諧統一的道迥然不同,他們身上充盈的,充滿了混亂感和無序感。

  “剛剛,那兩只大肥羊?”一條人影突然開口。

  “自然有人等著他們…一個都跑不掉,一個都跑不掉…”中間旗桿上站著的那人影低聲笑著:“小心些,耐心些,等他們都進來,都進來…不要嚇跑了他們,千萬不要嚇跑了他們…”

  “這里,是我們的地盤…將他們全部留在這里,然后,讓我們回去,讓我們回去!”

  “記憶中的故土啊!”

  正中的那黑色人影張開了雙臂,仰面看向了渾濁一片,被黃色風沙充斥的天空。

  “記憶中的故土啊…那時候的我,是那般渺小,那般可憐…而現在的我…我是應該感激他們成就了我…還是應該仇恨他們?”

  “好吧,我應該感激他們…所以,讓他們和我融為一體吧!融為一體!讓他們的血肉,變成我的血肉,讓他們的骨頭,變成我的骨頭…讓他們擁有的知識和道,變成我的知識,我的道!”

  就在三根旗桿附近,隔著一條小巷,一座原本應該是一間肉湯店的殘破建筑。

  這建筑的門口,原本的灶臺已經崩塌,半口破鐵鍋歪歪斜斜的架在灶臺上,灶膛中,甚至還有幾塊半碳化的木柴。其中一根木柴,或許是被風吹雨打得久了,在木柴露出灶膛的一小節上,裂開了幾條裂痕,里面落入了一粒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草種子。

  草種已經發芽,長出了一小條嫩綠的莖條。

  莖條隨風搖晃,從遠處看去,這就是一根很正常的,生命力極其頑強的三寸小草。

  但是在其中一片小小的草葉上,一片仙宮樓閣、一座單體佛殿,正被一縷縷極細的風沙重重包裹,重重封鎖。

  從這宮殿樓閣、單體佛殿的角度看去,這小小的一片草葉,赫然是一座方圓兆萬億里的巨型陸塊,大隊大隊形態奇異的蝎子人,正揮動著碩大的鉗子,低沉的嘶吼著,像模像樣的組成了軍陣,朝著他們發動詭異的攻擊。

  這些蝎子人,腰部以上是雄壯的人形,男女都有。

  他們的雙臂是碩大的蝎子鉗子,腰部一下,則是色澤沙黃色的蝎子之軀。

  他們的尾鉤搖晃著,不時向前噴射出一道道細細的黑紅色毒芒,宛如無數箭失破空,鋪天蓋地的籠罩了仙宮、佛殿。

  他們更是不時的揮動碩大的鉗子,引動了颶風、黃沙,化為鋪天蓋地的浪潮,狠狠的沖刷著兩座宮殿。

  寶鼎居士和口袋和尚站在半空,肩并肩的站著,皺著眉看著四面八方圍攻的蝎子人。

  從他們的視野看去,四面八方起碼有超過十億的蝎子人在瘋狂圍攻!

  天知道這些蝎子人都是吃了什么東西變大的,他們的修為有點不正常的強悍——超過十億的蝎子人,居然一水兒都是真仙級的戰力,其中不乏大菩薩甚至佛陀境的高手存在。

  從那風沙中偶爾泄露出的狂暴氣息可以察覺,四周圍攻的佛陀級蝎子人,數量起碼超過了八百!

  蒼天在上!

  在這次混沌之行之前,兩儀天偌大的佛門,對外宣布,他們只有三百多位佛陀大能!

  而這里,單單一個蝎子人,就冒出來八百佛陀級戰力!

  “造孽哦!”口袋和尚突然仰面長嘆:“當年,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們道門的太真老牛鼻子,將一窩小蝎子丟在了附近…那大概,就是兩儀天的時間算來,不過十萬年前的事情。”

  “看看,看看,惹出禍來了吧?”

  “兩儀天短短十萬年,這里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這些家伙,怎么就變得這么嚇人了呢?”

  “十億真仙,不嚇人。再多來百倍、千倍,就這些傻蝎子胡亂蠻干的德行,來再多都是白費!”

  “可是,八百佛陀啊!”

  “造孽哦。”

  口袋和尚突然很一本正經的問寶鼎居士:“你說,會不會,這次會有八十個圣賢或者八十個佛主境的異類,在這里等著埋伏我們呢?”

  寶鼎居士悚然看著口袋和尚:“道友,請慎言!”

  話音未落,一條極其粗壯,通體金黃,密布無數血色紋路的蝎子尾巴帶著刺耳的笑聲筆直的刺了過來,狠狠一擊轟在了寶鼎居士的仙宮上。

  一聲巨響,仙宮的防護仙陣被打得大片爆碎,仙宮的一座偏殿更是被震得當場崩塌,炸成了無數殘磚碎瓦灑得滿地都是。

  寶鼎居士駭然。

  口袋和尚勐地捂上了嘴。

  有沒有八十個,不知道,但是剛剛發出這一擊的,絕對是一尊和他們同階的恐怖大能!

  兩儀天區區十萬年…當年被丟棄在這里‘做實驗’的一窩小蝎子,居然真的孕育出了圣賢、佛主級的恐怖存在么?

  這,還有天理么?

  熾烈的風殺呼嘯著卷起來老高,老高。

  一條高不過六尺,身軀九成九像是正常人形,袒露著身體,只有屁股后面有著一條比他身體還長了三五倍的蝎子尾巴左右搖晃,氣息凌厲迫人的少女,慢悠悠的踏著漫天風沙,一步一步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少女生得頗為清雋秀美,哪怕按照兩儀天的審美觀,也是一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

  尤其是她滿頭暗金色的長發,面頰上三條略帶血色的金色條紋,更是給她增添了一股子強烈的野性吸引力…

  她‘卡察、卡察’的不知道咀嚼著什么,紅潤的嘴唇微微蠕動著,一路咀嚼著走到了兩座仙宮佛殿的面前,很好奇的上下打量著寶鼎居士和口袋和尚。

  兩人身后,他們大群門人紛紛走出。

  寶鼎居士身后,站定了十幾位道主級的門人。

  口袋和尚背后,則是冒出來了三十幾位長長短短,面容粗橫的佛陀級大和尚。

  他們都是目露奇光,上下打量著這清麗少女。

  少女出現的時候,四面八方無數蝎子人已經停止了進攻,低沉的嘶吼聲綿綿不絕,大群大群實力達到佛陀境,身軀比一旁同類龐大了一圈的蝎子人壯漢忙不迭的匯聚了過來,帶著諂媚的、巴結的笑容,屁顛屁顛的向少女行禮不迭!

  嗯,不是下級對上級。

  更不是晚輩對長輩。

  而是純粹的,春天里成熟的雄性生物面對優秀的異性同族,特有的那種精血沖上腦殼后,那種名之為‘舔狗’的下賤笑容,充斥了這些蝎子人壯漢臉上的每一條皺紋,每一個毛孔!

  他們你擠我,我擠你,相互沖撞,相互別勁,不斷撕扯著,在少女身邊亂成了一團。

  少女也懶得看這些蝎子大漢。

  她上上下下,沖著膘肥體壯、肚皮熘圓的口袋和尚看了許久,終于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強壯…而且,你配得上我…禿頭,和我配對吧…和我,生一窩強壯的小蝎子出來!”

  輕輕摸了摸肚皮,少女很坦誠的說道:“你這么強壯,你和我配對后,我吃掉你,你的血肉,肯定可以給我們的孩子提供足夠的養分!”

  寶鼎居士嘴角勾起。

  口袋和尚的臉皮則是勐地耷拉了下來:“我佛慈悲…姑娘,你的廉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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