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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血佛寺(3)

  烈焰熊熊,焚盡了污穢。

  過山風,以及其他三家寨子劫后余生的修士們,一個個袒露身體,在一個水潭中盡情的沐浴身體,將皮膚搓得幾乎要從身上掉落下來。

  阿虎、魚癲虎等人,給他們準備了干凈、清潔的僧袍,準備了補充元氣、填補虧耗的仙丹。只等他們沐浴完成,換上了僧袍,服用了仙丹,這些幾乎被榨干的修士,很快又恢復到了巔峰狀態。

  四個寨子,合計將近三千名真仙級修士。

  這就是從那些蠻婦手中幸存的所有人了。

  等他們一個個打理得干干凈凈,又恢復了元氣后,就有神鷲和尚笑容可掬的朝著他們招手:“諸位道友,請這邊來…且有小僧給諸位念一篇祈福的經咒,為諸位驅除霉運,祈求福報啊!”

  包括過山風大寨主在內,一群幸存者一個個屁顛屁顛的跑到了神鷲和尚面前。

  對于他們來說,身體上的創傷很容易恢復,畢竟都是真仙嘛,有幾顆強力仙丹喂下去,什么殘肢斷腿之類的,很容易就治好了。但是他們心理上的創傷,真正可能成為他們一輩子的噩夢!

  在這山林中,在那草窩里,被一群猙獰如惡鬼的婦人肆意玩弄了好幾個月。

  嘖嘖…

  此刻的他們,正是人生最黯淡、最虛弱、最痛苦、最敏感的時候,能有一名大菩薩境的佛門高僧,為他們念誦一下祈福的經文,這真正是貼心、暖心的行止啊!

  神鷲和尚微笑。

  他的兩位師弟,數十名門人晚輩,在他身邊結成了一座精巧的佛陣。

  四周山林中,更有萬余真仙境一二重天的道兵大和尚,結成了一座遙相呼應的外圍佛陣,將這座小小的佛陣的威力成百倍的放大。

  這座佛陣么,若是有通曉佛門手段的大能看到,就知道,有賊禿要起心思害人了——這分明是一座佛門專門研究來,用來給被俘的邪魔外道洗腦,讓那些邪魔外道強行轉化為虔誠的佛門護法的‘斷情了性斬紅塵解脫大陣’!

  顧名思義,被這座大陣洗刷一下,就能讓人斷絕一切世俗紅塵的前因后果,斬斷一些情緣牽扯,變得斷情絕性,從此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純粹而干凈的佛門信眾。

  霸道,甚至有幾分妖異!

  當年妖蠻、邪魔還是兩儀天的一方大勢力時,佛門的這座大陣很是為他們詬病。因為有太多太多的妖蠻、邪魔,被生擒活捉后填入了這座大陣,被佛門生生渡化了去。

  奈何,過山風、血腰子、勾魂刀、荊棘指這四位寨主,還有他們麾下的眾多修士,他們的底蘊不夠,靠山不夠,他們根本不認得這座在兩儀天的高層堪稱‘臭名昭著’的大陣…他們一個個乖巧的進入陣中,很是順服的,毫無心理防范的看向了神鷲和尚。

  于是,大陣啟動。

  溫柔的佛光灑在他們身上。

  輕柔梵音在他們心中響起。

  一波波溫情如水的神奇力量在他們神魂中洗蕩,漸漸地,四大寨主之下,數千名真仙級的精銳修士,只覺得這些和尚是如此的親切、可愛,如此的神圣、莊嚴。他們對佛門起了無窮盡的親近之心,漸漸地,他們甚至記憶都被篡改了。

  他們,就是佛門最虔誠的信徒。

  只是,他們之前誤入歧途,他們走錯了道路…但是現在,在‘法海大師’的引領下,他們找回了正確的道路,他們真心誠意的皈依,皈依瓊華山,皈依瓊華古剎,皈依鎮獄一脈的法海大和尚,死心塌地的護持法海大和尚…

  在佛陣的催動下,盧仚甚至都沒露面,而他已經成了這數千真仙級精英修士至高無上的信仰。

  大陣在繼續運轉,不斷加深著這數千真仙的信仰烙印。

  而盧仚,則是已經進入了那天造地設的洞天靈穴之中。

  濃郁的陰陽二氣翻滾,陰陽道韻充盈洞窟,鎮獄玄光佛,還有元定、元善、元覺三位佛陀,也已經從小金剛須彌山中走出,嘖嘖驚嘆的打量著這座神異的洞府。

  “這是爾等造化,真正是天地神奇,不可思議。”鎮獄玄光佛看了看魚長樂,又看了看盧旵,不斷的微笑頷首。

  ‘氣運’!

  鎮獄玄光佛想起了寶光功德佛之前的一些叮囑。

  很顯然,和鎮獄玄光佛突兀的突破佛主境,和他的三位大弟子突兀的成就佛陀一樣…魚長樂和盧旵,也是因為冥冥中突然增強的氣運,才有了如此的造化,在這洞府中,得到了如此天大的機緣!

  魚長樂和一群小太監成就了至高的陰陽大道,陰極陽生、陽極陰生,他們已然在陰陽之道上走出了極高明的一條道路,端的是不可思議。

  而盧旵么…他隨著盧仚,借用接引寶船飛升兩儀天時,他一身的血道魔功,在下界還可以稱雄一方,但是放在兩儀天,他身上的血道魔功就有點不夠看了。甚至,他身上的血道魔功放在佛門中,堪稱‘遍地克星’、‘寸步難行’!

  但是此刻,他那低劣的血道魔功,也已經借助先天陰陽之氣,轉化為了極其可怕的‘先天陰陽神煞’,‘血神子分身’晉級成了‘陰陽神煞分念元魔’。以先天陰陽之氣凝聚,聚散無形,殺伐絕強,直通天地至高陰陽大道,有無窮的神通偉力。

  之前的血神子分身,只能吞噬掠奪敵人的精血氣息和神魂。

  而現在的陰陽神煞分念元魔,則是天地萬物,但凡被陰陽之道包容的,無論是飛禽走獸、修士真仙,又或者仙兵仙寶、諸般‘死物’,只要有‘陰陽之別’,就能被‘吞噬、掠奪’。

  一切‘陰陽造化之機’,皆在掠奪名單上。

  說個不恰當的比方,以前的血神子分身,若是你丟一具威力巨大的機械傀儡過去,那么血神子分身的殺傷力就直線下降——因為機械傀儡,他沒有精血供你吸食啊!

  但是機械傀儡,也秉承天地先天后天陰陽造化之氣而生,就算是一塊金屬疙瘩,他也有一絲陰陽道韻蘊藏其中。而盧旵的陰陽神煞分念元魔,就能吞噬這一絲陰陽造化之氣,將其徹底湮滅摧毀!

  這就很不講道理,這就很強橫了。

  甚至佛門的佛光也有濃淡、輕重、強弱、明暗之類的區別,而這些區別,也可以化為‘陰陽變化’之列。換言之,以前的佛門佛光,是血神子分身的天敵克星,而現在的陰陽神煞分念元魔,則以佛門佛光為‘獵物’!

  其中高低強弱,不問可知。

  已然恢復俗世佳公子模樣,再不見那血色長發、血色眼眸、血色嘴唇的盧旵,著一裘白衣,笑呵呵的站在盧仚身邊,身上不見絲毫的法力波動,乍一看去,就和一普通的世俗凡人一般無二。

  盧旵的修為么…

  看看這洞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就知道,他如今的修為,已經到了極其可怖的地步。

  分念元魔兇殘、貪婪,魚長樂和一群小太監只是汲取這洞窟內的陰陽二氣,一次鑄就了道基…而盧旵悟道之時,數以億計的血神子分身轉化、晉級為分念元魔,消耗無比巨大,直接抽取了這座天造地設洞府靈穴的本源氣機。

  這座洞府本來有可能轉化為一處巨大的洞天福地,甚至衍生出一片小世界來。

  但是被盧旵禍害了幾個月時間,這洞府未來能茍存下去就不錯了,就不要說什么轉化、衍生的好事了。

  “可惜的是,這洞府的核心,尚未成熟。”盧旵指了指洞府正中那池塘上,那座蓮花造型的石臺:“這里面,有一朵陰陽圣蓮…按照這洞府原本的氣候,怕是要再過數萬萬年才能真正成熟。奈何這洞府被我奪了造化,這陰陽圣蓮,再無成熟之機了。”

  “好一件頂級的先天造物。”鎮獄玄光佛贊嘆道:“不過,若說祂再無成熟之機,卻也不定然。祂母胎已然成就,只是欠缺足夠的造化生機而已。而造化生機么…”

  鎮獄玄光佛微笑,輕輕一指,那一座蓮花狀石臺就冉冉飛起。

  四周洞窟中,一縷縷黑白二色神光蜿蜒流動,整個洞府最后一點道韻,最后一點靈機,紛紛融入了這一朵蓮花狀石臺。鎮獄玄光佛輕聲道:“血佛寺的路數,老衲基本知曉了…他血佛寺中,定然有無窮生機。”

  “妙哉!”盧旵笑得極其燦爛:“佛主所言,正是這件寶貝面世的機緣!”

  盧仚和三位師長也紛紛頷首微笑。

  血佛寺有無窮的造化生機?

  那,這就是這朵陰陽圣蓮的機緣了…奪他人造化成就自己,這不就是盧旵如今陰陽神煞分念元魔最擅長的‘本能’么?

  鎮獄玄光佛抽盡了這一座洞府的靈機造化,蓮花狀石臺化為一朵海碗大小的黑白石蓮,冉冉飛入了盧旵的手中。整個洞府就開始劇烈的搖晃,再也無法制成上方厚重的山體,洞窟開始坍塌、崩潰。

  一行人化為流光遁出了洞府。

  洞府外,數千名通體閃耀著淡淡佛光,雙眸中滿是狂熱的真仙級修士,紛紛向盧仚跪地膜拜,聲嘶力竭的高呼盧仚的法號。

  他們,已然在神鷲和尚的操刀下,化為盧仚最虔誠的門徒。

  “法海能指引這些道友歸我佛門,令其洗心革面,改邪歸正,真正是功德無量。”鎮獄玄光佛贊嘆道:“這等大功德之事,未來不妨多做做。”

  鎮獄玄光佛如今也是雄心勃勃、豪情萬千。

  成就佛主妙境,只是尚未對外公開而已——他和寶光功德佛,都還指望著用這件事情,狠狠的坑一把人呢。

  但是不用多久,這件事情勢必瞞不住。

  而身為佛主,必須擴張地盤,招手更多的門人弟子,占下更多的資源…這是堂堂佛主必須做的事情,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更是為了這么多門人弟子、為了整個佛門的利益。

  要擴張,必須有足夠多的爪牙。

  為了擴張,有什么手段不能用?

  “師祖所言極是。”盧仚微笑道:“鎮魔嶺,各大鎮城外的這些不服王法,不尊規則的寨子數以萬計,其中修士良莠不齊,多橫行無忌,禍亂一方…弟子此番返回鎮字第九城,當撥亂反正,渡化這等可憐人,讓他們悉數歸我佛門,化魔為佛,造福天下。”

  “善!”

  鎮獄玄光佛和三位弟子齊聲歡笑。

  鎮字一百零八城,每一座城池外,類似過山風、血腰子、勾魂刀、荊棘指這樣的寨子都有數千、上萬之巨,每一座寨子,就算只有數百真仙的底蘊,其總數也極其龐大,真正驚人。

  這些真仙,若是都強行渡化為佛門弟子,鎮獄一脈的賬面實力,瞬間飆升何止十倍?!

  至于說,這些寨子身后的靠山,幕后的主人之類的…他們能把一尊新晉的佛主怎樣?

  小金剛須彌山冉冉升起,大群道兵大和尚,還有剛剛收服的四個寨子的真仙修士,紛紛化為流光遁入。盧仚也隨著鎮獄玄光佛騰空而起,在他們下方,綿延數萬里宛如花瓣造型的山嶺紛紛崩塌,一座座堅硬無比的山峰崩成了最細小的粉塵,短短幾個呼吸間,方圓數萬里的山嶺就化為一個深達數千里的大坑,隱隱望去,好似一朵陰雕的蓮花鑲嵌在了大地上。

  鎮獄玄光佛和盧仚同時回頭望了一眼。

  姜青鳶的那條巨艦,居然正鎖定了這個方向,慢悠悠的朝著這邊趕來。

  兩人相視一笑,輕輕搖頭,鎮獄玄光佛輕聲道:“倒是有趣,這群后生晚輩,真正是無知則無畏,簡直是莫名所以…道門的那些道友,對自家后生,究竟是如何教導的?”

  盧仚微笑道:“無非是,這輩子尚未吃到苦頭,是以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罷了…弟子就不同了,弟子一生,唯謹慎,最是小心,最是怕死…是以弟子出行,若是沒幾個師長在身后跟著,怎可能貿貿然踏入這莽荒呢?”

  鎮獄玄光佛笑得極其燦爛,伸手用力拍了一下盧仚的大光頭:“謹慎小心,這是好事…且看如今佛門一眾佛主,哪一個不是謹慎小心、深謀遠慮之人?真正那等大開大合、勇猛精進的前輩,早已化為修煉的資糧了。”

  鎮獄玄光佛指了指盧仚的心口。

  盧仚就恍然。

  他之前融合了一小部分的那一顆古佛舍利,不就是來自太古時代,所謂的佛門斗戰第一的那位古佛么?

  那位古佛在斗戰之法上的成就,堪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至今佛門,尚未有一人能夠在斗戰之法上追上他的成就…饒是如此,那位古佛也已經化為了古佛舍利,成為了盧仚修煉、晉升的資糧!

  ‘大開大合、勇猛精進’的,都隕落了。

  唯有那些謹慎小心、深謀遠慮的老陰人,諸如寶光功德佛、鎮獄玄光佛這類的,一個個成佛作祖,已然成了佛門最高的領袖人物!

  盧仚又朝著那條巨艦望了一眼,‘呵呵’笑了幾聲:“弟子大概知道,他們是為何而來。有趣,有趣。”

  鎮獄玄光佛也聽說了墨千秋和姜氏一族的事情,知曉荒古皇脈和皇天之氣的存在。

  這姜氏一族的巨艦出現在這里,想來是和這件事情有關了。

  他不由得淡然一笑,大袖一卷,化為一道淡淡的佛光,卷起盧仚,一路直奔血佛寺的方向飛馳而去。任憑這姜氏巨艦跟在身后吧,主動送上門來的資糧,倒是不急于一口吞下,讓這些小輩們在莽荒之間多多歷練歷練,也是一件好事!

  在莽荒山嶺中,尋常真仙一日本性,也不過三五千里的水準。

  小菩薩境的高手,若是不遇到什么天塹、風險,一日之間,大概能走出兩三萬里。

  大菩薩境的大能就厲害了,只要一切順利,一日之間能行出十萬里,也普通尋常。

  而佛陀級的大能,雖然依舊不能如在莽荒之外那樣恣意的飛騰,但是一日之間也能行進百萬里。

  至于到了佛主妙境,莽荒山嶺中,就極少有什么天險能夠對他們造成威脅,就算天地傾覆,就算元磁騷動,就算地水火風齊齊奔潰,化一方天地重歸混沌,也無非讓他們稍稍狼狽一些,無法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是以,佛主大能在莽荒山嶺中,依舊橫行無忌。

  鎮獄玄光佛帶著盧仚向南方飛遁,一點點的加快了速度。他們身后,那條姜氏巨艦也驟然提升了速度,不斷加速,穩穩的跟在了萬里之后。

  巨艦的艦橋內,姜青鳶等人放出數十件探測仙寶,用盡手段,只能看到萬里之外,盧仚腳踏祥云,孤零零一個人向著南方疾行。就連他們身邊的幾尊真君級的護道人,動用了秘寶、秘術,也沒能發現盧仚身邊的鎮獄玄光佛!

  巨艦在不斷加速,姜青鳶等人莫名的歡喜不盡。

  “這賊禿如此趕路,定然是距離目的地不遠了。”姜青鳶笑得極其燦爛:“還請諸位世兄助我…若是青鳶能奪得機緣,定有重報。”

  無形的奇異氣息,籠罩了整條巨艦,蒙蔽了所有人道心上的一縷靈光。

  沒人懷疑盧仚為什么敢用這么快的速度趕路。

  沒人懷疑盧仚為什么可以有這么快的高速度。

  更沒人懷疑,為什么這條巨艦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一路橫沖直撞,卻連一點兒風險都沒遇到——不要說什么自然天險,就連莽荒中時不時冒出來攔路打劫,順便吃幾個人的兇禽惡獸,都沒碰到一頭。

  就好像,盧仚行走在一條坦蕩蕩的通衢大道上,只管向前加速,就絕無風險。

  而他們緊跟在盧仚身后,同樣沒有任何的風險,就這樣平安前行。

  這姜氏一族的先祖,畢竟是當年曾經一統兩儀天人族的太古第一勢力,他們用各種珍稀材料鍛造的主力巨艦,果然是性能了得。

  鎮獄玄光佛已經不斷加速,這條巨艦居然也輕輕松松的一路跟上了。

  “太古尊皇姜萬古果然不凡…單單看看這一條姜氏皇朝遺留的戰艦,就知道當年姜氏一族是何等氣象。”鎮獄玄光佛不由得驚嘆莫名:“罷了,這就是緣法!”

  盧仚頷首,深以為然。

  鎮獄玄光佛加速趕路,若是姜青鳶等人無力跟上…那么,大家自然是無緣了。說不得,姜青鳶他們也能免去了事后的一番磨難。

  但是既然鎮獄玄光佛都已經不斷加速的情況下,姜青鳶他們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反而不斷的加速緊跟,而且他們居然還真的跟上了…這就是福禍無門,庸人自找,未來無論他們遇到什么,都是他們自找的麻煩!

  在姜青鳶的巨艦后方,銀球中,古元焽等人也是撫掌大笑。

  “真正是吾等機緣,真是吾等福報到了。”古元焽放聲笑道:“這法海賊禿,居然能走得如此之快?能讓他如此不惜冒險,用這等速度趕路,可見他有多焦急前面的好處。”

  姜兄笑得極其含蓄:“這好處,定然與諸位兄弟共享之。還請諸位兄弟全力助我…其他的也就罷了,這姜青鳶么…唔…”

  姜兄有點惆悵,這姜青鳶,該如何處置才好呢?

  如此一路疾行。

  前方一片氤氳陰云籠罩了綿延萬萬里的山嶺,窮山惡水之間,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村落寨子星羅點綴。這些村落寨子自成體系,少則十幾萬、數十萬人,多則猶如城邦,割據一方,聚集起了上百萬、近千萬生靈。

  他們當中,有人,有妖,有蠻,有魔,各種精怪,諸般奇異,甚至是陰鬼厲魄,山魈水猴子等等,稀奇古怪,應有盡有。

  虛空中,彌漫著讓人躁動不安的道韻。

  這一片山嶺中數以萬計的大小勢力,所有的生靈,都時刻處于一種血脈噴張、躁動不安的狀態。

  他們狩獵、種植,繁衍生息!

  唔,生息放在第二位,繁衍放在了首位。

  無論白天黑夜,男男女女,但凡有空,就在進行著繁衍后代的神圣典禮。

  這里雖然是窮山惡水,但是諸般物產是畸形的茂盛。

  盧仚親眼所見,一處懸崖上,不到半畝地的一小塊厚土中,幾個生得和兔子精一般的小生靈,居然從中刨出來了數萬斤肥美的塊莖?

  你能想象這等作物產量么?

  如此豐厚的物產,足以支撐起一個龐大的生態圈。

  是以,目光所及之處,大小村寨中,那些婦人要么肚皮高高隆起,要么就在日夜敦倫,正行進在讓自己肚皮高高隆起的道路上。

  繁衍,生孩子。

  孩子長大后,就在那躁動不安的道韻驅動下,拎著各色刀槍劍戟,向四面八方所有的大小勢力開戰——搶地盤,搶糧食,搶女人,搶壯丁,搶一切能搶的東西,干掉一切敢反抗的人。

  甚至,他們膜拜山神、水神、樹神等等一切神靈…哪怕是路邊一塊造型奇異的石頭,他們都在瘋狂的膜拜,更按照四時典禮,獻上祭品!

  最好的祭品,當然是‘人’!

  是以他們相互攻殺的理由又多了一個——掠奪其他勢力的人丁,充當祭神的祭品。

  征戰,殺戮,獻祭…

  這一片山嶺上方,煞氣彌漫,血氣沖天,每天都有數以千萬計的生靈因為各色各樣的緣由被擊殺,被屠戮。他們的血順著山嶺流淌,順著溪水流淌,順著一條條河道流淌。

  小溪,小河,千萬條水流匯聚在一起,在蜿蜒曲折的山谷之間流轉千萬里,最終匯聚到了山嶺極深處那一口不起眼的血潭中。

  一朵朵血蓮花綻放。

  滿潭的生靈精血,滋養得這些血蓮花肥美無比,一朵朵極其的妖艷。

  鎮獄玄光佛帶著盧仚來到了血潭邊,兩人看著這一眼不起眼,卻是用萬萬里山嶺無數生靈精血供奉的血潭,不由得同時輕嘆了一聲。

  “三生幻滅,端的是行了魔道。”鎮獄玄光佛淡然一笑:“不過,當年老衲就已經看出,他離經叛道,異想天開,能有今日,也是活該。”

  盧仚則是很謹慎的問自家師祖:“您,能對付他么?”

  鎮獄玄光佛微笑頷首:“且不說他尚未蛻變完成,就算是…當年老衲能一手按著他在地上毆打,如今自然也是…真個論起來,他是文僧,師祖我,才是佛門的護法武僧…這動起手來,高低自見!”

  盧仚就放心了。

  鎮獄一脈在佛門的定位是護法武僧?

  嗯,一點問題都沒有。

  武僧能夠輕松的毆打文僧,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

  小金剛須彌山放出,元定、元善、元覺三位佛陀悄然走出,烏頭老祖也鬼頭鬼腦的竄了出來,不用人吩咐,他張開嘴輕輕一吐,就是無數粒劇毒的種子隨風飄散,頃刻間灑遍了方圓百萬里的山嶺。

  這些劇毒的種子落地生根,瘋狂的掠奪土壤中原本那些植被的養分,將這些花草樹木的生機、精華悉數掠奪一空,頃刻間無數劇毒的花花草草就生根、發芽、抽條、長高,開出了絢爛迷人的七彩花朵。

  方圓百萬里的山嶺,在短短一刻鐘內,就化為一座劇毒的大陣。

  烏頭老祖輕輕的哼著古怪的歌謠,他的身體搖晃著,一具一具和他本體生得一般無二的分身不斷分裂出來。這些分身初始還是人形,不多時就化為一株株生得肥肥胖胖的劇毒草烏,蹦跶著將根莖扎進了各處山石之間。

  以億萬毒花毒草為陣,以自己分身為大陣樞紐。

  滔天毒氣彌漫泛濫,一縷縷可怕的劇毒道韻化為無形的大網,將這一方山嶺徹底籠罩。

  “起!”鎮獄玄光佛一聲輕喝,他右手一揮,一座通體漆黑,造型極其厚重,簡直猶如一塊大鐵墩子的佛塔冉冉騰空而起,高懸虛空,放出一縷縷黑色佛光,封禁了虛空!

  鎮獄玄光佛曾經的佛陀本命佛寶七寶金剛圈,已然成就了盧仚的番天印。

  當然,七寶金剛圈是他證得佛陀的本命佛寶,一應材料、各種禁制布置,盡是他在大菩薩階段辛苦收集而來。是以,七寶金剛圈固然強大,但是本源品階不夠。

  而這件通體漆黑,宛如大鐵墩子的佛塔,則是鎮獄玄光佛成就佛陀之位后,就開始收羅材料,耗費無窮心力,無盡心力,更有無數門人弟子滿天下奔波行走,各種坑蒙拐騙、巧取豪奪,諸般交易溝通、友好往來,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重器!

  不提其他,單單材料,就比七寶金剛圈強出了百倍不止!

  這是他為自家突破佛主之境而籌備的佛主本命佛寶…這次他提前近萬年突破,這件名曰‘鎮獄’的佛塔,也就順理成章得了成就。

  ‘鎮獄’,‘鎮獄’,這件佛塔,就是鎮獄玄光佛一身佛法的結晶,就是他的佛,就是他的法,就是他的道,甚至可視為鎮獄玄光佛本尊!

  更重要的是,這‘鎮獄’佛塔,更是鎮獄玄光佛開辟的‘佛國’‘寄托’!

  鎮獄玄光佛的佛國,其初入門戶,就在‘鎮獄’佛塔上。佛國中,有一方世界,內有無窮玄妙,更有鎮獄玄光佛祭煉的道兵,有他這些年收集的,最虔誠不二的信徒。

  是以,這件佛塔的威能…堪稱可怕。

  曾經的佛陀佛寶七寶金剛圈在這佛塔面前,佛塔若是鐵鑄,七寶金剛圈就是豆腐雕成,上下高低,不可同日而語。

  雖然是剛剛成就,鎮獄玄光佛將這佛塔祭起,方圓百萬里虛空,已然徹底封禁。

  虛空中,除開鎮獄玄光佛特意容納的劇毒道韻,就只有濃郁的鎮獄之力彌漫四方…除開烏頭老祖的劇毒,就只有鎮獄一脈的大和尚能夠在這百萬里虛空中自由行走,自在的施展神通秘術,甚至借助佛塔之力攻伐敵人!

  盧仚感受著虛空中濃郁的鎮獄之力,只覺得自身的法力雄厚了百倍,自家修持的鎮獄佛光的威能,也直接提升了百倍不止!

  他不由得心中駭然。

  若是鎮獄一脈的門人弟子,都在這座‘鎮獄’佛塔的籠罩下和敵人作戰,鎮獄一脈幾乎相當于多出了數十尊佛陀級的戰力,而鎮獄一脈的敵人,哪怕是佛陀境,也會被削弱到極致…

  這就是佛主之威啊!

  元定、元善、元覺三位佛陀雙手合十,面帶微笑,身形一晃,已經站定了血潭其他三個方位。

  鎮獄玄光佛和盧仚在北,三尊佛陀守定了了東、南、西三個方向。

  神鷲和尚等一群剛剛投靠的佛門大能,則是站在盧仚身后,盧仚的百萬道兵放出滾滾佛光,和神鷲和尚一眾勾連一起,一座龐然佛陣高懸,在‘鎮獄’佛塔的加持下,其威能同樣達到了佛陀級。

  “三生師弟,打開門來。”鎮獄玄光佛眼看一切都準備妥當,微笑開口:“你我過往的恩恩怨怨,再也不用提得…大家都是佛門弟子,若是要辯論個是非對錯,沒有數萬年苦功,怕是辨不清楚。”

  “總之,今日,你我且以神通分高下。”

  “你若是輸了,你拜入我鎮獄門下,留你一條生路,如何?”鎮獄玄光佛笑得很和藹:“這血佛寺,位于莽荒腹心之地,堪為我鎮獄下院,端的是妙極。”

  血潭中,那朵最大的血蓮內,瀝血佛的聲音冉冉傳來:“你,怎生找到這里?唔,罷了,佛門廣大,秘法無數,你找了哪個老不死的幫忙?”

  “拜入你門下?此事再也不用提得。”

  “你若是有著能力,就打入我血佛寺來,你我分一個高下就是。”

  “只是,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老衲也即將徹底登臨佛主妙境,你若是三五日內不能攻破我血佛寺,你怕是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瀝血佛‘咯咯’笑著。

  一道濃厚的血光從那朵血蓮中涌出,凝成了一柄造型猙獰的人骨大斧,帶著刺耳的嘯聲,狠狠劈向了鎮獄玄光佛。

  鎮獄玄光佛輕嘆一聲,高空懸浮的鎮獄佛塔一蕩,一道黑漆漆佛光灑落,宛如天神震怒,揮動巨錘狠狠一擊,就將這柄血淋淋的人骨大斧輕松碾成粉碎。

  盧仚和三尊佛陀同時合十贊嘆:“佛主神威,善哉,善哉!”

  鎮獄玄光佛的這一擊,顯然遠遠凌駕瀝血佛之上——畢竟,鎮獄玄光佛已然真真切切成就佛主,而瀝血佛,他登上了這個境界,卻還沒有完成完全的蛻變。

  佛主之境,哪怕只是相差一線,在實力上,也是天差地遠。

  鎮獄玄光佛微微一笑,將盧旵從盧仚身邊抓了出來,隨手往那血潭中一丟:“盧旵,這是你的機緣到了…三生師弟,你若是不愿皈依,你怕是就沒有,證道的機會了。”

  隨著鎮獄玄光佛一聲佛號,盧旵身不由己的落向了血潭。

  那朵尚未成熟的陰陽圣蓮從盧旵體內飛出,冉冉膨脹開來,化為一座百丈蓮花重重落在了血潭上。原本死水一潭的血潭,當即泛起了無數波紋,蓮花內一道道黑白氣息涌出,化為一節節黑白二色的蓮藕,急速向血潭深處蔓延。

  ‘嗤嗤’聲不絕于耳,巨大的陰陽圣蓮開始瘋狂的抽取血潭中近乎發黑的精血!

  每一天,每個月,每一年,在這血佛寺暗中掌控的萬萬里山嶺中,無數的生靈被擊殺,或者戰死,他們的精血,都在瀝血佛的暗中布置下,順著無數水脈,一點點匯聚到這血潭。

  無數精血在這血潭中,受日月光華,受地氣滋養,宛如一口巨大的酒壇,發酵、醞釀,逐漸轉化為遠比精血更加珍貴、更加珍稀的奇珍大藥。

  每一滴,都蘊藏無窮生機。

  每一縷,都包容無量造化。

  這一口小小的血潭,就是血佛寺的根基,更是瀝血佛和一眾門人弟子的修為突飛猛進的最大助力。在瀝血佛的構想中,等他真正成就了佛主之位,這口血潭,就是他未來佛國的核心樞紐,甚至可以借助這口血潭,衍化出他佛國的土著居民!

  可想而知,這口血潭有多么的寶貴。

  陰陽圣蓮,恰恰就是造化不夠、生機不足,尚未徹底成熟,就被魚長樂和盧旵等人奪空了那處造化靈穴中的能量,使得祂無法以完整形態出生面世。

  而鎮獄玄光佛選定了這口血潭,就化為了祂最佳的補藥,最好的母胎。

  磅礴的精血不斷被陰陽圣蓮吞噬,眼看著陰陽圣蓮內一縷縷陰陽道韻憑空滋生,一枚枚陰陽道符逐漸閃爍,龐大的陰陽圣蓮中,一縷縷氤氳之氣悄然彌漫。

  盧旵福至心靈,朝著魚長樂等人招了招手:“老魚,諸位兄弟,一起來罷!”

  狂笑一聲,盧旵一頭扎進了陰陽圣蓮的蓮蓬中。

  魚長樂也長笑一聲,朝著鎮獄玄光佛深深行禮,帶著一群孝子賢孫,屁顛屁顛的竄進了陰陽圣蓮,在那一瓣一瓣的蓮花瓣上悄然坐定。

  血潭在翻滾,在震蕩,無量精血不斷被陰陽圣蓮吞噬,化為陰陽道韻、無窮法力涌入盧旵、魚長樂等人身體。

  盧旵體內,無數奇異的嘶吼聲響起。

  一條條從血神子轉化來的分念元魔又是痛苦、又是酣暢的咆哮著,他們在融化,在蛻變,在升級,在突破。他們的氣息在不斷膨脹,力量在急速的飛升。

  世間進度最快的法門,毫無疑問是魔道功法。

  而盧旵如今領悟的陰陽神煞分念元魔,毫無疑問是魔功中的魔功,放在兩儀天,也是魔道中的巔峰極致水準。

  血潭中的精血被抽走一縷,他數以億計的分念元魔就提升一絲。

  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絲毫的浪費,每一滴精血都轉化為實實在在的能量,每一滴精血,都化為最踏實的道基。

  盧旵和魚長樂的氣息,更是直線飆升。

  而盧旵氣機提升的速度,顯然又比魚長樂更快了十倍不止!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盧仚等人都是有大修為在身,耐心極佳,韌性極強,他們靜靜的矗立在血潭邊,如此一晃就是七天七夜。

  血潭的潭水,已經下降了三丈高下。

  血佛寺中,瀝血佛低沉的咆哮著——他原本只需要三五天時間,就能強行催化,完成蛻變。但是自從陰陽圣蓮扎根血潭后,他的蛻變進度就驟然僵直,七天七夜時間,再無半點進步。

  不僅如此,他的氣息和血潭相連,七天時間,他自身的修為更是一點一點的被一股絕強的力量抽走,反向流入了血潭,不斷被陰陽圣蓮吞噬。

  長此以往,別說徹底踏入佛主境,甚至他自身如今的境界,都維持不住,他自己都要化為陰陽圣蓮的資糧,成就了盧旵和魚長樂,以及一群小太監。

  瀝血佛嘶吼,他的那尊佛陀法相沖天而起,站在了血佛寺的上空,幾條手臂揮動,一柄巨大的血色長幡出現,法相抓著血幡就是一陣亂晃。

  血佛寺周邊,萬萬里山嶺內,虛空中彌漫的氤氳陰云中,殺機大盛。

  這一片山嶺內,無數生靈心頭突然殺意洶涌,從深藏山澗的蛟龍大蟒,再到最弱小的蚯蚓螞蟥,諸般生靈,無論是有靈智的還是渾渾噩噩的,全都洶涌而出,開始瘋狂的殺戮征戰。

  一頭頭巨獸被擊殺。

  一頭頭兇禽被斬滅。

  一處處山寨被攻破。

  一座座城池被焚毀。

  你殺我,我殺他,他殺萬物…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拎著柴刀就朝著大菩薩級的大能劈砍了過去;動輒移山倒海的高手,不管不顧的朝著那些襁褓中的嬰孩發動了神通…

  一座座山嶺崩塌,各色生靈數百萬、數百萬的隕落。

  有高手從地面打上了天空。

  也有大能從地面鉆進地下。

  真個是血流成河,河匯成海,一條條血水順著山嶺中的水脈洶涌流淌,伴隨著可怕的巨響聲,一路翻山越嶺,穿過無數山林,最終匯聚到了這一片血潭。

  血潭之水不斷暴漲。

  滔天殺意不斷匯聚。

  瀝血佛低沉的嘶吼著:“鎮獄…鎮獄…這些生靈之死,全都是為你!”

  “這滔天殺孽,你承受得起么?”

  瀝血佛的吼叫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鎮獄玄光佛不緊不慢的笑道:“降妖除魔,乃我佛門本分,這些生靈,盡是妖蠻、邪魔,都是一群生而有原罪的該死之人…斬殺他們,乃是莫大功德,有何罪孽?”

  他譏誚道:“同為佛門弟子,多少年的交情了,些許話術,豈能拘束得了老衲?”

  嘆息了一聲,鎮獄玄光佛悠然道:“耍嘴皮子,是沒用的…今日你,要么拜入老衲門下,要么,就徹底飛灰了去吧…或者,你還有什么后手?不妨使出來!”

  瀝血佛半晌沒吭聲。

  過了許久,許久,謝老君的聲音幽幽響起:“真是無妄之災…小可我,只是想要和三位姑娘婚配生一群小妖精而已,怎么就卷入了你們佛門的內斗?真正是,沒天理了。”

  嘆息了一聲,謝老君無奈道:“鎮獄玄光佛,小可不愿和你為敵,但是如今小可別無選擇…哎,哎哎,這都叫做什么事啊?”

  那一朵巨大的血蓮中,萬魔幡冉冉升起。

  萬魔幡扎根血潭,開始和那陰陽圣蓮一般,瘋狂的抽取血潭水,無數魔頭虛影從萬魔幡中涌出,齜牙咧嘴的朝著血潭旁眾人發動了最凌厲的攻擊。

  下一瞬間,盧旵從陰陽圣蓮中探出了半截身軀。

  無數條通體黑白二色魔光閃爍的分念元魔沖天而起,歡天喜地的朝著這些萬魔幡中的魔頭沖了過去。分念元魔無形無質,竄入了這些魔頭中,開始相互侵占、瘋狂吞噬。

  謝老君不由得嘶聲驚呼:“該死,這是何等魔功?小可…見所未見,簡直…沒有天理!”

  小區三天三檢。看樣子,不容樂觀啊!

  呃,還好最近幾天沒出門,沒去被封的商場逛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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