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山,南麓,香脂城。
流霞江的一條支流從這城外蜿蜒而過,江底無數美玉散發出的濃郁精氣,滋養得兩岸土地肥沃異常,更兼山勢、地勢藏風聚氣的緣故,使得一種名為‘白玉米’的靈稻,發生了奇異的變異。
畝產十萬斤,顆粒大如拳,米色鮮艷如胭脂,色澤紅潤,煮熟后香飄數十里。
因為這變異‘香脂米’的緣故,這座城,也就被稱之為香脂城。
盧仚做‘鎮元子’的相貌打扮,連同青柚姐妹三個,坐在香脂城臨江的一間酒樓中。
盧仚和青柚依著欄桿,看著江面上漁船往來,更有長歌呼嘯的修士踏波而行,江水深處,可見鱗甲閃爍,那是投入了瓊華山一脈的蛟龍水族,在做日常的巡江出游。
江邊瓊花林依舊四季盛開,一群年輕的修士,男子俊朗,女子俊俏,正喜笑顏開,在瓊花林中飲酒歡宴。
無論男女,雖然做俗家打扮,但是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分明是佛門功法,而且隱隱和《鎮獄經》源出一脈,乃是鎮獄一脈專為外門弟子、記名弟子而作的《小鎮獄真經》的法門。
盧仚入主瓊華山,瓊華山、流霞江地界上,大大小小的修士家族,自然是改旗易幟,紛紛投獻拜入了瓊華山。
在混元羅天教掌控瓊華山的千多年間,這些修士家族修行的都是道家功法,那些已經修成了道家真仙位格的家族長輩自然是無法更改道基,只能暗然退位,由族中晚輩接手家族權柄。
各家各族的年輕人驟登高位,手握實權,更改修了鎮獄一脈功法,得到瓊華山作為靠山后臺,自然是春風得意,意氣風發。
那處瓊花林中歡宴的青年修士,盡是香脂城中各大家族如今的掌權人。寥寥三十幾人的聚會,四面八方,居然有仆役、侍女上千人隨行伺候…
“罷了,總歸是一群外門俗家弟子,管他們做什么?”盧仚笑著敲了敲護欄。
青檸皺著眉頭,拿著酒樓的菜單折子,認真思索的許久許久,這才在菜單折子上比劃了兩下,將菜單折子交給了一旁已經有點等得不耐煩的小二。
“這位姑娘,就這三個素菜么?”小二眨巴著眼睛,一臉詫異的看著青檸。
青檸用力的搓了搓手掌,很豪氣干云的一揮手:“你傻啊?三個素菜,夠我們這么多人吃的么?我的意思是,除了這三個綠菜葉子,其他的全給我上一輪!”
大鸚鵡蹲在青檬的肩膀上,正低頭啄食青檬喂給他的干果仁兒。
聽到青檸的話,大鸚鵡抬起頭來,朝著目瞪口呆的小二斜睨了一眼:“瞧你這傻鳥模樣,趕緊的,除了三個綠菜葉子,其他的趕緊上一輪…哎,愣著干什么?怕鳥爺我沒錢么?”
大鸚鵡‘咯咯噠’,猶如剛下蛋的小母雞一樣笑了起來,他舉起一只翅膀,朝著盧仚的背影指了指:“哎,鳥爺我是窮啊,渾身上下除了一身毛,一個銅板都沒有…但是咱家道爺有錢啊,崩發呆了,趕緊上菜,咱家道爺拔根毛,都能把你這酒樓買下一百個了!”
大鸚鵡說得豪氣。
這酒樓的買賣頗為不錯,他們所在的一樓大廳內,近百個桌位,已經落座了七成左右的客人。
很有幾個年輕氣盛的修士抬起頭來,因為大鸚鵡的這番話,朝盧仚一行人投來了一樣的眼色…然后,當他們看到清麗出塵的青柚姐妹三個,尤其是長得一模一樣的青檸、青檬姐妹兩,這幾個年輕修士的眼神,就從鄙夷和冷澹,變成了溫情款款,以及,充滿了莫名的躁動。
但是還沒等他們作出什么,或者說出什么不合適的話,他們的所有沖動,都被身邊的長輩用目光壓制了下來。
實在是,盧仚這一群人,行為裝束,太古怪了。
三個水靈靈、嬌滴滴的絕色小丫頭也就罷了,在兩儀天,但凡有點修為的女修,都生得不賴。
但是三個小丫頭身上,那若有若無的劍意,很驚人。尋常修士分辨不出來,一些有真仙實力的,還是能隱隱感受到那一絲莫名的心悸。
而做道人裝束的盧仚,他身上居然沒有任何的氣息流露,簡直猶如一個凡人,這就很恐怖了。
一個道人裝束的‘凡人’,和三個漂漂亮亮的,實力莫測的女修走在一起,這搭配,怎么都看得古怪。
而且,還有這么一只說話流暢非常,氣息莫名蒼古的火紅色大鸚鵡在!
大鸚鵡伸長了脖子,朝著剛剛幾個年輕修士的方向瞪了一眼:“鬼頭鬼腦的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哪,你們想要揍鳥爺?嘖,來啊,借你們十個狗膽,來揍我啊,揍我啊…”
大鸚鵡張開了翅膀,渾身羽毛一根根豎起,猶如一只憤怒的斗雞,朝著幾個被長輩壓制下去的年輕修士挑釁著。
幾個年輕修士猛地站起身來,正要發作,他們身邊的長輩,又一巴掌將他們按了回去。
一名身穿黑袍,滿臉都是皺紋,氣息大概在真仙境十重天的老人站起身來,朝著盧仚這邊拱了拱手:“晚輩無狀,還請道友大人不記小人過…咳咳,道友的這仙寵…卻也刻薄了些!”
盧仚轉過身,一把捏住了大鸚鵡的鳥嘴,不讓他在開口挑釁。
他朝著黑袍老人點頭微笑:“的確是刻薄了一些,不過,比起以前,這廝的嘴,如今已經算是積德了。咳咳!”
盧仚和黑袍老人相互點頭致意,就將這樁小事拋去了一旁。
而一樓大堂,離盧仚隔了五六個桌位的角落里,幾個滿臉風塵色,身上還帶著一絲絲血腥異味的修士,已經七嘴八舌的呱噪了起來。
或許是三杯老酒入腹的緣故,用香脂米釀造的美酒,內蘊一絲奇異的玉精之氣,進入五臟六腑之后,這一絲玉精之氣沉淀在臟腑之中,需要耗費極大的法力、不短的時間才能煉化開來。
這一絲玉精之氣煉化之后,對臟腑強度有著不小的好處。
但是正因為這一絲玉精之氣的存在,這香脂米釀造的老酒,極易醉人。尋常真仙固然只能喝上三五斤就會熏熏醉倒,真仙之下的修士,更是迎風三杯倒,絕無例外。
或許就是喝多了酒,一名修為在天人境巔峰的修士大聲的嬉笑起來:“那鎮魔嶺,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去那里跑一趟,有去別的地界三十倍以上的利潤,誰愿意去那鬼地方行商呢?”
“不過呢,這次倒是運氣,固然是發了一小筆,卻也見了一份熱鬧!”
幾個同桌的修士感慨:“你是說那大皇帝?嘖,嘖,也是倒霉催的…怎么會,淪落到那等地步呢?”
最早的那修士長嘆道:“可不是么?皇帝這東西,放在兩儀天,不值錢…但是在下界,能夠飛升上來的皇帝,想來都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曾經錦衣玉食的大貴人!”
“哎,哎,可憐,可惜,可嘆,欠了仁義錢莊的高利貸,堂堂大皇帝,當眾挨了這么一頓毒打也就算了…那單友仁,真虧了他的名字,居然還抓了一條野狗,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讓那野狗一泡尿…嘖嘖!”
幾個修士同時笑了起來:“狗尿淋頭的皇帝,哈哈哈!”
嬉笑聲中,就有了幾分下作促狹之意。
最早開口的那修士再次感慨道:“挨揍了也就罷了,被狗尿淋頭也就算了…可憐那大皇帝的女人,嘖嘖,怎么說,也是出身這么尊貴的主兒,居然要被逼著賣進樓子里接客!”
‘大皇帝’三個字剛出來,盧仚就已經注意上了這幾個修士。
然后,什么‘下界飛升’啊,‘皇帝的女人’啊,‘出身尊貴’之類的詞剛剛冒出來,盧仚就一陣陣的心血潮動。
他朝著那一桌修士看了一眼。
另外一個生得有幾分油滑,滿身俗氣的,看氣機似乎正在真仙境的門檻上晃蕩,隨時可能突破真仙境的中年男子‘嘎嘎’怪笑了起來:“可惜,可惜,要不是為了這趟買賣,買家催得急,我還真想在第九城多待幾日,說不得,也有機會嘗嘗那小妮子的滋味。”
一個修士滴咕道:“卻也見過,那小妞生得寒磣了些,不是個旺夫的長相。”
另一個修士搖頭道:“管她長什么模樣?就憑她過往的身份…嘿嘿,有的是人想要一親芳澤,不就是…不就是…”
漸漸地,幾個修士的話語,就沖著不堪的層面去了。
盧仚輕咳了一聲:“幾位道友說的那倒霉的皇帝,和他的女人,究竟姓甚名誰啊?他們,既然出身尊貴,為何淪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幾個修士已經喝飽了老酒,面紅耳赤的他們,‘嘻嘻哈哈’的說出了‘垣’和‘白黿’的名字。
對于兩人為何會淪落到鎮魔嶺,如今更是從最底層的罪囚淪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們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們清楚的說明了,如今垣和白黿在鎮魔嶺鎮字第九城的境遇。
尤其是,白黿已經被單友仁賣進了第九城的青樓,如今正在預熱打廣告中,大概三個月后,就要進行公開的拍賣,拍賣她的頭一夜,第二夜…以此類推。</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