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武準備蠻干了。
之前的諸多朝臣、質子、勛貴的表演,無非是一塊遮羞布而已,給他們威逼天子退位,強行推太后上位的叛逆行為,好好的粉飾粉飾。
但是…既然垣不配合,那就蠻干吧!
反正,他樂武掌握著刀把子,而文教臣子們,掌握著筆桿子。
刀把子加上筆桿子,這是什么?這就是人心向背,這就是江山社稷,這就是無窮無盡的權力和利益啊!
反正,之前的謀劃串聯時,他們連垣未來的封號都準備好了。
‘逍遙王’!
逍遙一世,安心享樂的王爺!
還有偌大的九曲苑任憑他遛狗斗雞,這還對不起他么?
反正,以前垣不也都過的一模一樣的日子嘛?無非是,垣的頭銜從至高無上的‘天子’,變成略顯貶義的‘逍遙王’而已!
蠻干吧!
反正看垣和盧仚的態度,今日之事,不可能和平收場!
樂武仰天長嘯,尖銳的嘯聲如無數根陰冷的錐子,穿刺空氣,頃刻間傳遍了整座皇城,然后又越過了皇城的城墻,傳到了皇城之外。
皇城的四面城墻上,一個個禁軍號手舉起了號角,吹響了高亢刺耳的角聲。
更有一根根黑色的煙柱沖天而起,血光耀目,一根根直沖高空。鎬京城內,各處街坊的禁軍駐地內,同樣有血光、黑煙沖天,一波一波的,迅速傳出了老遠老遠。
于是,城外四征軍團的大營里,喊殺聲打起。
北門、西門、南門的城墻中,機括聲沉悶如雷,一座座厚重的城門冉冉開啟,城門甬道中,沉重無比的閘門緩緩升起。
隨之,梵唱聲大作。
一個個高大魁梧的和尚,拎著各色沉甸甸的兵器,大聲呼喊著‘我佛慈悲’的口號,從北門、西門、南門附近的宅邸中走出,腳踏祥云騰空而起,頃刻間就沖上了三座城門,掄起禪杖一通亂劈。
密藏宗弟子一聲大喝,聲震百丈,百丈范圍內所有禁軍全都七竅噴血昏厥倒地。
大天龍寺弟子做天龍長吟,一波波長吟聲綿綿不絕,恢弘偉力引動天地風云,一道道金色龍影漫天亂打,所過之處雷光四射,打得無數禁軍渾身抽搐倒在地上。
大法相寺更是威猛,無鑄佛力結成一座座姿態各異的法相,有天龍,有修羅,有夜叉,有天女,各種法相具有各色神通,法相過處,一波波的禁軍齊齊翻身倒地,再無反抗之力。
幾乎就是城門機括開啟不到一盞茶時間,所有開啟城門的機括就被這些大和尚控制,隨之城門重新關閉,城門甬道中一座座閘門又‘咔咔咔’的重新落下。
城外作勢沖鋒的四征軍團呆滯半晌,他們呆呆的看著高達三里的鎬京城墻,徹底凌亂了。
這和計劃中,完全不是一碼事啊!
鎬京城外,四征軍團尚未發動,就徹底成了擺設。
鎬京城內,一座座街坊中,從各處州郡府縣抽調來的地方禁軍齊聲喧嘩,他們紛紛拔出兵器,大聲呼喝:“天子無道,女皇稱尊!”
他們奔向一處處官府衙門,和那些已經收到命令的坊市官員一起,在門前布告欄上,貼出了聲討無道天子垣,指責他禍國殃民的檄文。
同時,他們也貼出告示,敲鑼打鼓的向圍觀的百姓宣布,天子退位,而太后上應天命、下順民心,當即位為女皇,成為大新一任皇帝。
這是在眾多三品以下坊市中發生的事情,總之,順利的很,兵力不足的羽林軍、蒼狼騎,并沒有對三品以下的坊市做什么布置,就任憑這樣的事情發生——一時間,底層百姓民眾嘩然,都以為大就真的這樣改天換日了。
而在那些一品、二品、三品坊市內,羽林軍和禁軍在大街上結陣,發動了嘗試性的沖擊。
身披重甲,手持各色鋒利兵器的羽林、禁軍‘叮叮當當’的開戰,一波波箭矢猶如暴風卷過天空,落在厚重的甲胄和盾牌上發出‘叮叮’聲響。
至于在超品坊市武坊和鯤鵬坊,大戰已經展開。
一隊隊蒼狼騎唿哨著卷過街頭,強弓放出一波波狠辣的箭矢,不斷洞穿了一個個禁軍的身軀。
尤其是在皇城外面,重點就在垣進入皇城的東北門,喊殺聲震天。
一波波眼珠泛著紅光的禁軍好手瘋狂來襲,被修煉了大金剛寺外門功法的羽林精銳和蒼狼騎,狠狠的打成了碎片。
一波波禁軍沖上來,三兩下就被擊殺當場,鮮血迅速染紅了地面,然后順著馳道上的排水溝渠,流入了九曲苑和皇城之間的運河,數里寬的河面,迅速染成了紅色,然后順著水流向下游流淌過去,引起了沿途街坊無數百姓的尖叫驚呼。
扶搖殿外,廣場上,數萬禁軍精銳開始沖鋒。
阿虎等一百零八名第一具金剛法相大圓滿的壯漢,拎著沉重的兵器,結成了大金剛寺的一百零八金剛降魔陣,帶著恐怖的氣息朝著對面碾壓了過去。
只是一擊,一百零八虎爺紋絲不動,對面數千禁軍粉身碎骨,鎧甲、兵器的碎片宛如暴雨一樣向后亂打,頃刻間,又有兩萬許禁軍精銳被鋒利的碎片打得渾身都是窟窿,慘號著倒在了地上。
第一具金剛法相大圓滿,放在天地靈機未崩碎之前,放在佛門任何一個宗門,都是烈火境大圓滿,準備種金蓮的修煉界高手!
任何一名烈火境圓滿的修士,施展神通秘術,可輕松擊殺數萬、數十萬凡人士卒。
阿虎他們一百零八人,還是結陣了去和數萬禁軍精銳對沖…這未免有點欺負人。
被降魔陣轟碎的禁軍士卒,炸碎的血霧在空中蠕動。
血霧內發出如哭如泣的嘶吼聲,血霧翻滾,想要重新凝聚成型。
這些天,被樂武調進大將軍府的禁軍精銳,一部分被他以血河教秘術吞噬,化為自身修為。還有一部分,則是被他以血河教邪法淬煉,泯滅了大半心智,煉化成了血河教的血傀儡。
這些血傀儡,只要法主不死,則哪怕被達成了碎渣,也能滴血重生。
奈何阿虎他們以佛法結陣,正是這些邪魔秘術的克星。這些血霧翻滾了一陣,一團金色火焰憑空生出,就聽凄厲的慘嗥聲不絕,一團團血霧急速燃燒,不多時就化為縷縷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扶搖殿內,樂武臉色驟然一變。
他朝著大殿外看了過去,就看到大殿門口,越來越多的羽林軍戰士涌了上來,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大殿外視野所及之地。
而他的禁軍,則是猶如小豬仔一樣被輕松剁翻,順著高聳的臺階,被人踢得翻滾滑落了下去。
樂武嘶聲尖叫:“怎么…”
垣又朝著李梓的身上踹了幾腳,然后喘著氣,彎下腰,雙手扶著膝蓋大笑了起來:“看樣子,大將軍的禁軍,不頂用啊!”
搖搖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垣直起了腰身,端正了表情,冷聲道:“好了,鬧劇可以結束了…我就問一句,我是大天子,誰敢讓我退位?你們?你們?還是你們?”
垣指向了在場的朱崇等人,逐個的問了過去。
“太史令魯老大人在此,爾等欺凌天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以臣子身份,威凌天子退位…嘿嘿,千年之后,爾等免不了一個亂臣賊子的罪名!”
朱崇等人臉色發黑,同時看向了正在運筆疾書的魯步崖等人。
朱崇嘶聲道:“老太史,我等今日所為…”
魯步崖緩緩抬起頭來:“今日所見所聞…我史家弟子,從不做任何評論,只做最實誠的記載,絕不會有任何偏向性言語…這一點,還請諸位放心就是。”
朱崇等人的臉色更難看了,甚至都忘記了剛剛被垣一通打耳光打得稀爛的面頰。
他們今天做的事情,一如垣所言,這就是群臣串聯謀逆,要推翻擁有正統繼承權的天子…無論魯步崖是不是添油加醋的記錄,總之,在未來史書上,今天這件事情,不體面,他們當中很多人,免不得被后人批成亂臣賊子。
珍珠垂簾后方,太后樂氏緩步而出。
她看著亂糟糟的扶搖殿,淡然道:“夠了,垣,你也鬧得夠了…諸位臣公,也是為國為民,一番好意…他們沒有權力讓你退位,我是否有權呢?”
手持大傳國印璽,太后樂氏緩緩的,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屬于垣的天子寶座上。
魯步崖呆了呆,看了看坐在寶座上的太后,低頭,疾書。
“我是太后…和先皇帝,同為天下共主。你這天子無道,其他人廢不了你,我能。”
樂氏雙目含煞,冷厲盯著垣、盧仚、魚長樂:“難不成,你還想忤逆了我這個當娘的?”
垣歪著腦袋,怔怔的看著樂氏。
盧仚低聲道:“我就說,這世上,有種女人叫做扶弟魔…”
垣緩緩點頭:“既然是太后一意孤行,從法理、人倫上,的確有資格廢了我這個被垂簾聽政的天子…所以,我從了…但是…”
垣用力的拍了拍手:“今日之事,也不是太后你一人說了算。”
隨著垣的鼓掌聲,門外羽林軍大聲喧嘩,大隊精銳放開了一條道路,阿虎他們簇擁著幾臺大轎子,迅速的來到了扶搖殿門前,抬著這些轎子就進了大殿。
太后、樂武同時一驚:“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