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前b超定位,胎兒為臀位,左側胸部位于子宮前側,內側可見左側肺部囊性腫瘤。
雖然已經做過檢查,但周從文還是在術前像是“強迫癥”患者一樣又確定了一下。
孕婦、胎兒的情況沒有異常改變,
手術,
開始。
黃老在孕婦腹部切口取右側經腹直肌切口,因胎盤位于子宮前壁。子宮切口取子宮右下側斜切口,長約10cm。
切開皮膚,干紗布壓在上面,電燒啪啪啪的止血,簡單而干脆。
切口并不小,但周從文和黃老的動作快、配合默契,似乎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就已經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切開的步驟。
鄧明是黃老一手帶的學生,從醫學院畢業后就一直跟在自家老板身邊,在去機關前不知道跟自家老板做過多少臺手術,老板的舉止、動作都深深的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可哪怕是鄧明,也沒見過像是今天這種狀態的老板!
雖然只是開皮一個簡單的動作,在別人看來沒什么神奇的,但鄧明清楚看到自家老板今兒狀態出奇的好。
他知道老板與周從文之間的配合很好,比自己更好,曾幾何時鄧明心里也有一些小小的妒忌。
面對老板“天賜”的關門弟子,鄧明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怕是一輩子都追不上。
然而,全國第一例宮內手術忽然演變成急診手術的時候,本來就難度頗大,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么做手術的時候,一道時間的枷鎖砸下來,反而打開了封印。
老板和周從文全力而為,手速已經開到最大。
此時此刻鄧明才知道老板平時和自己做手術的時候一直都是“收”著的狀態,讓自己能跟得上。
而這種情況,只有周從文才能舉重若輕的配合老板的手法,渾然天成。
原來自己差了這么多!
鄧明看的心中駭然。
鈍性分離皮下組織,打開肌肉層,做覆膜保護進入腹腔。
黃老伸手摸了一下,抬手。
一條干紗布落在手上,黃老簡單擦拭無菌手套上的液體,隨即兩柄鉗子拍下來。
黃老與周從文各自手持一柄止血鉗鉗夾提起子宮壁。
圓刀在子宮壁上切開一小口,換了組織鉗,全層夾持子宮壁。
器械之間的轉換隨心所以,仿佛黃老和周從文根本沒什么需求,器械護士把什么器械遞過來他們就用什么器械一般。
但是在場912的醫生和護士都清楚,站在器械臺上的那位是黃老的專屬護士,她和黃老配合手術的時間與例數并不比鄧明少多少。
所有的配合都源自幾十年來的一臺一臺手術的磨練,無論黃老還是周從文速度怎么快,器械護士遞器械的動作順滑的像是不存在一樣。
手術做的很快,可是她不僅僅完全能跟得上,還可以預判黃老下一步的動作。
換其他護士也不是不能跟著手術,只是別人的配合總是會生疏一些。
當黃老一腳把油門踩死,手術臺上的組合就像是一臺高速發動機似的開始轟鳴,其他人根本跟不上這個速度。
只有她才能游刃有余。
眾人心中錯愕、感嘆,但是沒人說話。
手術從開皮到打開子宮,只用了3′12″,順著黃老與周從文一高一矮的肩膀之間的縫隙看過去,已經能看見清亮的羊水以及胎兒細嫩的肌膚。
周從文看著術區,抬手,羊水注入管拍在手里。
加溫過的林格液順著羊水注入管進入宮腔里,補充著羊水,避免胎兒因為羊水流逝太多出現其他并發癥。
切口下顯露出胎兒左側大腿、左側腹部和左側前臂。
“胎長35cm。”周從文的聲音打破了手術室中的沉寂。
黃老沒說話,手伸進去。
一瞬間,無論是鄧明還是產科主任亦或是其他人的心一下子懸起來。
要把胎兒取出來,打開胸腔做手術。
真的可以么?產科主任雖然閱讀了很多相關資料,可是事到臨頭,她的心里也開始恍惚疑惑。
這是胎兒,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什么物件。
周從文剛剛說了,胎長35cm,產科主任目測胎兒的體重在一公斤左右。
細致而微,就像是核舟記里描述的微雕一樣。
她見過類似的畫面,但大多都是引產,卻從來沒見過要給體重1公斤、身長35cm的胎兒做手術的事兒。
產科主任的呼吸已經驟停,只是她沒有意識到。潛意識里,她生怕自己喘氣的聲音重一點就可以影響到胎兒的生命體征。
但黃老并沒有把胎兒全部取出來,而只取出左側的身體。
隨即周從文把經皮血氧監護探頭安裝在胎兒的手腕上。
他的動作很快,卻又極其輕柔、細致,仿佛微風拂面一般。
血氧飽和度70,胎心還是很差,已經達到了175次/分,隨時隨地都會一個陡然下降,從極快速的跳動歸零。
面對著胎兒超低的血氧飽和度以及超快的心率,手術臺外的人們都如墜冰窟。
本身手術就極難,再加上突發的情況,這還能順利完成么?
可是周從文只是瞥了一眼胎兒的心電監護上的血氧數值,手便伸進宮腔里。
他用手進入宮腔將胎兒體位向前及向右下轉動,胎兒左側腋部暴露出切口。
與此同時,尖刀已經拍在黃老的手上。
來了!
要開皮了!!
這是這臺手術第二次開皮,也是真正的手術開始。
類似于俄羅斯套娃似的手術,直到這一步才真正的開始。
手術室里鴉雀無聲,只有呼吸機與心電監護儀在滴滴滴的叫著,儀器冷漠的聲音表明手術還在繼續,表明無論是孕婦還是胎兒還活著。
周從文的一只手在宮腔里托住胎兒,用極其細膩的力量擺了一個體位,方便老板開刀。
這一步,看著簡單,可是周從文卻施展出畢生所學。
無數次手術訓練積累下來的肌肉記憶反饋到手掌肌肉之間,胎兒的皮膚細膩,宛如雞蛋殼里的內膜一樣,吹彈可破。
但這種力度周從文拿捏的相當好。
臺下十年功,終于到了上臺的那一刻,站在手術臺上,周從文已經旁若無物的進入心流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