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文跟著黃老上了電梯,肖凱在電梯門關閉的一瞬間側身擠了進來。
“黃老,我跟著去看看。”肖凱彎腰小聲和黃老說了一句。
黃老不置可否,背手弓腰似乎在琢磨著什么。
而周從文也是一般無二的表情,看樣子他也在琢磨著這個患者。
可肖凱不知道的是周從文在剛剛老板接電話的時候耳邊響起了系統任務的聲音。
這并不是一般的任務,而是一個周從文從來都沒見過的任務。
系統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屏幕暗澹無光,無論周從文做多少活它都是那副德性。
不光如此,小家伙隨著周從文碾壓式的“成長”,已經有好幾年沒公布任務了。
周從文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模式,剛剛在老板的辦公室里正在閑聊,忽然聽到系統任務的聲音,把他都嚇了一跳。
可是讓周從文驚訝的是另外一件事系統任務名稱的古怪。
任務名稱不要做手術!
這特么是什么見了鬼的任務?周從文對此表示很遺憾。
難道說一個28周的胎兒是什么怪力亂神的存在?周從文第一個念頭就想到這里。
但周從文本身不信各種怪力亂神的事兒,念頭也就是一閃。
任務說明還是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根本看不清楚系統到底要告訴周從文什么。
所以他才會怔怔的愣神,黃老先出了門后,周從文才反應過來。
對于不要做手術!這么一個見了鬼的任務,周從文一直在琢磨為什么。
為什么?
總不至于為了聯盟吧。
見了鬼!周從文的眉頭越皺越緊。
更大的可能性是手術會失敗,無論是術中、術后都有可能。
而患者以及患者家屬的心態崩潰,會做出什么事兒就不敢保證了。
現在已經不是周從文剛回來的2002年,已經到了醫療糾紛1.0年代,時代的撕裂感加重,一切都要小心謹慎,哪怕是在912。
周從文大約知道系統給的任務是什么意思,面對系統的警告他有些猶豫。
宮內手術,老板沒做過,但自己做過。
即便是巔峰時期的字跡,做宮內手術的成功率也不高,這是周從文可以肯定的一個客觀事實。
哪怕有老板在,自己和老板一起配合手術也是一樣。頂多能把成功率提升十幾、最多二十的百分比,再多是不可能的。
老板已經不是很多年前的那個老板,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老板也不會逆生長,他一天比一天蒼老。
周從文判斷,距離老板徹底離開手術室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要開一臺難度超級高的手術么?
況且周從文們心自問,系統都已經提前發出警告,他自己都不想做。
問題在于怎么拉住自家老板,讓他不去治這個患者。
在電梯里,周從文深深的吸了口氣,遏制住緊張的情緒。
電梯門打開,黃老走出去,忽然腳步頓了一下,“周從文。”
“老板,我在。”周從文彎腰在黃老耳邊應道,“您說。”
“類似的手術,美國那面有成型的經驗么。”黃老問道。
“沒有。”周從文回答道,“雖然有幾個成功的桉例,但難度太大。”
說完后,兩人同時沉默,直奔產科走去。
肖凱看著黃老與周從文的背影有些恍忽,他們兩個人是那么的像,如果周從文也背手弓腰的話自己會以為他們是一個人。
相似的是那種氣質而不是外表,是那種千萬人吾往矣的態度。
等孕婦生完孩子后就要抓緊時間做手術么?肖凱能想象到手術的難度,他對此有些不認可。
難度太大,而且現在就引產對患者、患者家屬的心靈傷害還會小一點。
真要是生完了孩子再死去的話,家里會怎么想。
黃老藝高人膽大,可這種情況基本上是醫療的禁區,誰都無能為力。
醫院里總是能遇到類似的事情,醫生束手無策,患者家屬接受悲催的事實真相。
這就是人生吧,肖凱心里想到。
而且周從文周教授剛剛說的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拒絕手術。
這進一步印證了肖凱心里的想法。
還沒等幾人來到產科病區,里面就傳來一陣瘆人的吵雜聲。
撕心裂肺的嚎哭、奔走、勸告,所有聲音像是一條大河似的匯聚在一起,最后相當有沖擊力的撞在鼓膜上。
肖凱心里一緊,快步跟上。
病區里人頭攢動,神色焦急,彷佛著了火似的。
周從文心里明白,這肯定是出事了。至于是什么事情,那還用想么?
“老板,您別著急。”周從文低聲安慰了一句,“我去看看。”
說完,他小跑過去。
擠入人群,周從文看見病房里一個大肚子的孕婦坐在窗臺上,房間里幾個人在勸著她。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周從文就知道會是這么一個結果。
習慣性流產、高齡孕婦、先天性的隔離肺,這些沉甸甸的詞匯匯聚在一起,再加上系統已經提前通知千萬別做手術。
周從文心里暗自罵了一句。
他沒有上前,類似的情況自己沖上去又有什么用呢?
站在人群中,周從文看著已經失去所有生存的想法,在和患者家屬交代遺言的孕婦,心中百感交集。
雖然在醫院里見過無數悲歡離合,周從文早已經郎心似鐵,也盡量避免感同身受,但遇到類似的事情總是心中會泛起一陣陣的波瀾。
“鬧什么呢。”
自家老板的聲音打斷了周從文的思緒。
熟悉的身影分開人群,背手弓腰走進病房。
周從文心里一沉,自家老板是什么性格他太明白了,遇到這種事兒自己能冷眼旁觀,老板卻不會。
媽的!
周從文心里罵了一句。
但此時的老板最好不要去招惹,周從文更清楚這一點。
“這里是912,不是你家炕頭,鬧什么鬧。”黃老走進病房,澹澹的斥道,“還沒定診呢,就要死要活的,誰告訴你沒救的。”
黃老身穿白服,白色的衣服泛著光,彷佛神仙下凡一般,帶給人一種無以名狀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