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 老祖宗

　　“王主任，您…”李慶華微笑，讓了一條路，客客氣氣的問道。

　　“這位是…黃老？”王成發試探問道。

　　“嗯，你是？”黃老對定位器愛不釋手，抬頭看了一眼王成發，隨后低頭把玩定位裝置隨意的問道。

　　王成發有些尷尬，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么介紹自己。

　　“是我們的老專家，患者是王主任的老鄉，投奔王主任來的。”李慶華給王成發了一個臺階。

　　“哦，是這樣。”黃老點了點頭，“患者的影像學很明確，是肺包蟲病，麻煩王主任和患者說一聲，要是沒問題的話明天就手術吧。”

　　“…”王成發傻了眼。

　　肺包蟲病？

　　包蟲不是一般只出現在肝臟上么？

　　肝臟包蟲病的手術難的一塌糊涂，王成發在二十年前遇到過一次，打開之后看了一眼，自己根本做不下來，直接開關術給縫合上了。

　　肺部也能有包蟲？

　　“黃老，我看片子是癌癥晚期多發轉移啊。”王成發怔怔的問道。

　　“呵呵，王主任是沒見過類似的影像。”鄧明笑呵呵的說道，“也難怪，東北不是牧區，一般包蟲病的患者多見于內蒙、甘肅等等。”

　　“我…”王成發想要辯解一句，但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關上門咱都是胸科的人，王主任有什么話就說，沒事。”黃老輕輕敲打著桌面，微笑看著王成發說道。

　　“黃老，片子上是很明確的占位，我覺得…”王成發吞吞吐吐的說道。

　　“小周，你來講講。”黃老看向周從文。

　　“好的老板。”周從文來到閱片器前輕輕敲了敲閱片器上的片子，“這里是外囊，里面能看見新月型透亮帶，還有最典型的水上浮蓮征，診斷沒有問題，看一眼就知道。”

　　王成發感覺周從文是在明里暗里譏諷自己，不由得一陣羞愧惱怒。

　　“患者的癥狀太典型了，診斷上實在沒什么好說的。手術的時候切除外囊，要小心子囊不要破裂，難度很高。”

　　“小周，你準備怎么配合？”黃老問道。

　　兩人一問一答，眨眼十分鐘過去了，王成發楞在原地。

　　他這才知道比被人指著鼻子罵更難受的是被無視掉。

　　黃老和周從文這一老一小的眼睛里根本沒有自己，自己頂多屬于“患者家屬”的范疇。

　　他們討論的是手術的過程，王成發聽的似懂非懂。

　　什么外囊子囊之類的他沒見過，很難在腦海里勾勒出來相關的影像。

　　“那就這樣，去看一眼患者。”黃老聽周從文說完，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來到病房看患者，患者和家屬聽說來的人竟然是帝都912的專家，都很興奮。

　　當聽到黃老說不是癌癥晚期的時候，激動興奮過后甚至有些茫然。

　　最近這幾天他們度日如年，癌癥晚期這四個字就像是死神的鐮刀一樣橫在脖頸旁。

　　患者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那種陰森、寒冷與絕望。

　　而此時他們心里浮現出來的竟然是無法相信，各種鄉村傳說在腦海里回蕩。

　　什么醫生要是說沒事，回家想吃點啥吃點啥、想喝點啥喝點啥，那就回去等死好了，給自己選個地兒，根本不用多琢磨之類的。

　　但黃老沒有過多的解釋，他見過類似的事情太多了，知道不管自己說多少話都沒用，做完手術讓患者家屬看見圓滾滾的“珍珠”才能打消他們所有的疑慮。

　　視觸叩聽，黃老一套查體流程做的一絲不茍，不像一些所謂帝都“大手”似的掃一眼就完事。

　　“正好我和鄧明來江海市，要是你們同意的話明天手術。”黃老笑著說道，“別擔心，手術我親自上。”

　　說完，黃老拍了拍患者的后背以示安慰，轉身背手弓腰離開病房。

　　王成發沒走，他的臉色陰晴不定。

　　等人都走光了，患者小聲問道，“老王大哥，剛才那個老頭是誰啊。”

　　老頭…王成發嘆了口氣。

　　面對黃老，他即便對周從文無比痛恨，卻也連一句壞話都不敢說。

　　黃老一生救人無數，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毫無瑕疵。

　　“瞎說什么呢。”王成發一瞪眼睛，“那是黃老，我們胸外科的老祖宗。”

　　“…”患者一縮脖子。

　　他的認知中，一生最牛逼的就是他老王大哥，平時在鄉下聊起來王成發的時候大家都很欽佩，吐沫星子橫飛能說一天。

　　可在王成發嘴里，那個老頭是…患者有些激動。

　　“黃老說不是癌癥，準備明天手術，我給你拿主意，做！”王成發不容置疑的說道，“準備錢吧，這個機會千載難逢。”

　　“哦哦哦，老王大哥，要多少錢啊。”

　　“至少2萬。”

　　患者面露難色。

　　“錢重要還是人重要？”王成發瞪眼睛斥道，“黃老的判斷99是對的，你要是運氣好，半個月后就是好人一個。要是運氣不好，黃老都看過了，還親自給你做了手術，你還想上天么！

　　就算是死了，這也是命。”

　　有時候王成發這種不容置疑的說話方式更好用，患者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有小大夫給你們做術前交代，別問東問西的，問了你也聽不懂，簽字，準備明天手術就行。”

　　“老王大哥，你不做么？”老實巴交的患者問道。

　　這句話像是一把刀戳在王成發的心頭，他覺得痛入骨髓。

　　“有黃老在，我不上了。但我在臺下看著，你放心，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時間和你兒子說。”

　　“麻煩老王大哥了。”

　　王成發帶著無數的疑惑轉身離開，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懂什么是水上浮蓮征。

　　聽起來不像是一個疾病、一個癥狀的名字，反倒像是周從文編纂出來騙自己的一樣。

　　不過周從文能騙自己，但黃老完全沒有必要。

　　一切，都明天再說，王成發心情復雜。

　　從前他認為自己是受到小人迫害，但今天的會診無聲的告訴王成發一個事實——他比周從文差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王成發早早的趕來，送患者去手術室他都一路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