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患者含含糊糊的說話聲音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好像快醒了,周從文無奈的想到。
“路小靜!路小靜!”麻醉師連忙高聲喊道。
他也有點怕,這要是讓患者愛人聽到剛剛麻醉沒清醒的時候說的話,還不得和內鏡室里的醫生拼命?
連自己都躲不過去,跟著一起倒霉,雖然啥都沒做。此時此刻,周從文都開始害怕起來。
嗯,不讓患者家屬進來是對的,麻醉師心里想到。
“你小點聲,我好困。”女患者迷茫的睜開眼睛,她的目光越來越亮,很快就徹底蘇醒過來。
“做完手術了?醫生,牙刷取出來了么?”患者雖然有些沒力氣,但還是第一時間確定這一點。
“取出來了。”夏醫生長出了一口氣,剛剛女患者的話把她也嚇了一跳。
見患者詢問,她連忙拿著牙刷過去給她看。
周從文忽然想親愛金斧子和銀斧子的故事,要是患者非說不是自己的牙刷怎么辦?
不過周從文詭異的念頭沒有變成現實,離奇的事兒到此為止。
患者看見牙刷后長出了一口氣,“醫生,謝謝。”
說完,她緩緩閉上眼睛,似乎折騰了一天,全身的力氣已經被徹底掏空。
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而剛剛麻醉初醒后的那些話也一句都記不起來,仿佛她從來沒說過一樣。
周從文懶得去琢磨這段話背后的故事,這種事兒只有沈浪才會做。
“夏姐,沒事的話那我走了。”周從文輕輕說道。
“小周…李主任,謝謝了啊,大半夜的把你們從家折騰來。”夏醫生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事,習慣了。”周從文擺了擺手,笑瞇瞇的轉身出門。
夏醫生看著周從文的背影有些奇怪,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不管怎么看都沒想出來具體哪里不對。
換完衣服,李慶華沒有和周從文一起走,他在醫院停車場提車回家。
一路上,李慶華一直琢磨著周從文。
自己和周從文在手術上的差距似乎越來越大,這讓李慶華無法接受。
事務性工作耽誤了太多時間,可是沒什么好辦法,作為科室主任不積極主動的開拓進取,再好的科室也只能慢慢萎縮,靠天吃飯。
李慶華深知社交的重要,沒辦法,只能抽空好好磨雞蛋。
有這么一個下屬,還真是又幸運又讓人感到鬧心,李慶華心情復雜的回到家。
“回來了。”李慶華的愛人迎上來,幫他拿了一雙拖鞋。
“科里怎么回事?”
李慶華簡單解釋了一下,打開冰箱,拿了幾枚雞蛋。
“慶華,科里的麻煩解決了?”李慶華的愛人問道。
“解決了。”李慶華回答道,“小事情,要是突然襲擊的話還會手忙腳亂,可能會出問題。但事先我們有預計,做了幾個方案。”
說著,李慶華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笑呵呵的說道,“只用了初步方案,其他解決辦法都還沒動呢。”
“人民醫院的患者就讓他們自己治去唄,你說你也是,去三院當個主任也不知道是升了還是降了。”李慶華的愛人抱怨道,“我挺你說的時候就覺得是祝主任給你下的套。”
“別提這個,讓人聽見不好。”李慶華拿著雞蛋去磨鉆那面。
“你當了主任后收入怎么比從前在人民醫院還少了呢。”
“剛開始,最好收斂一點。”李慶華正色說道,“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呢,等等就好。”
“唉。”李慶華的愛人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嘆了口氣。
李慶華知道她要說什么,也沒追問。
都是老話重提,沒什么好說的。
磨鉆的嗡鳴聲響起,但很快就聽到雞蛋破碎的聲音。
“慶華,你是不是魔障了。”李慶華的愛人無奈的說道,“你那臺磨鉆鉆頭多硬啊,跟石頭似的,這不是典型的雞蛋碰石頭么。”
“我今天去周從文家,就是剛提起來的那個責醫。”
“我知道,聽你說了太多遍了。那個新提的責醫怎么了?”李慶華的愛人幫忙收拾雞蛋。
“他不光能磨出一個完整的雞蛋,我去家里的時候他在給他女朋友在雞蛋上繡花。”
“繡花?”
“就是用1號線縫出他女朋友的名字。”
李慶華的愛人笑了笑,“年輕人也太會玩了。”
“其實來三院,給我壓力的不是師父,而是周從文。”李慶華回家后比較放松,實話實說。
“周從文成長的真快,我感覺我被越落越遠。不努力是不行的,總不能讓人看笑話不是。”
“你就是太好強。要不是五年前祝主任出去開會,你在家做了一例袖切手術,祝主任也不會把你調去心胸,又不放你做手術。”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李慶華沒有忘記,但也不想想起來。
都過去了,還想它有什么用呢。
“時代不一樣了。”李慶華堅定的說道,“我有一種感覺,大開胸、大揭蓋的手術幾年后就被淘汰掉,所有手術都是腔鏡做。”
“怎么可能,你師父、你師父的師父做的都是一樣的手術。”李慶華的愛人反駁道。
“時代不同了。”
“原理還不是一樣,胸腔鏡多貴,我聽你說做臺手術得一萬多,還是省著花。就算是有報銷,一臺手術下來也要自費好幾千。”李慶華的愛人不同意他的觀點,“誰家有那么多錢。再說,人家話一兩萬做手術至少也要去人民醫院。”
“你忘了誰給我做的手術?”李慶華笑呵呵的抬起頭。
“…”李慶華的愛人一怔。
“花那么多錢,放著省城的教授不用非要去人民醫院?”
“陳教授要3000快錢飛刀錢。”
“做手術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幾千塊錢外請專家和性命比誰更重要。”李慶華問道。
他愛人無語。
“矛盾在于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與…”李慶華嘴里自言自語道,“師父那面不改變術式、不外請專家的做法已經跟不上時代嘍。”
嗡嗡嗡 磨鉆的嗡鳴聲再次響起。
可惜,李慶華依舊沒有堅持多久,雞蛋內膜啪的一聲破碎,里面的雞蛋清流淌出來。
與此同時,周從文家里也想著嗡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