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去?”葉月畫有點緊張,還有點興奮。
葉文初反問道:“你敢不去?”
葉月畫搖頭。
順安康打烊,一行人溜達著回家,聞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下午都很安靜。
“師兄,”葉文初揚眉看著他,“要不要宵夜,喝一杯?”
聞玉白了她一眼,道:“我沒生氣,沒必要嬉皮笑臉地哄我。”
不用問他也知道,葉文初一定以為他下午和沈翼拌嘴后不開心。他沒有不開心,只是單純的在思考他自己的出路。
“既然這么高興,那一起喝一杯?”葉文初揚眉道。
聞玉笑了,又無奈又無語:“你就長不大吧。”
長不大多好啊,還在云頂山那樣,他想著。
葉文初推著他走,葉月畫和八角還有馬玲在討論葉文初穿什么衣服。
馬玲道:“銀紅色,又耀眼又靚麗。”
八角道:“鵝黃色,嬌俏可人。”
葉月畫擺了擺手:“鵝黃色我穿,我嬌俏可人!她不行,那個子嬌俏不起來,威武吧,好嗎?”
她剛說完,葉文初猛一回頭瞪她一眼。
“我想嬌俏就嬌俏。百變!”
葉月畫撇嘴,反正不讓葉文初穿鵝黃色:“你要敢穿,我在宮里就把你的臉丟盡了。”
大家都一臉的好奇。
“阿彌陀佛,”圓智問葉月畫,“貧僧將木魚借給三小姐,這樣就能丟有緣人的臉了。”
葉月畫:“…”
其他人哈哈大笑,想象了葉月畫在后宮里,穿著鵝黃色裙子敲木魚的樣子。
鬧哄哄回家,葉俊親自來給他們開門,打量女兒上上下下確認衣服沒臟頭發沒亂氣色很好,頓時高興了:“爹給你烤了紅薯,特別甜。”
“三叔,沒有我們的嗎?”
“有,有!”葉俊拉著女兒,小聲問她,“皇后請去宮里嗎?問過王爺了嗎,去不去?”
葉文初說去,葉俊有點發愁:“我估摸著是那長寧郡主的事,是嫉妒你和王爺走得近。”
“爹,我自己來。”葉文初接過濕帕子自己擦臉,葉俊給她搓完擰干又遞給她,“那你去宮里低調點,有矛盾出來打悶棍,別在宮里打。”
葉文初笑了起來,點頭道:“好。”
葉老太爺也叮囑了一番。
這個家里最興奮的是郭氏和葉月畫,因為要去宮里,這仿佛是鍍金,就算在京城嫁不了,回從化那也是能吹很久的。
“攢的頭面都拿出來看看。”郭氏拉著女兒去挑衣服首飾,葉老太爺叮囑道,“不要夸張,小姑家的要清爽。”
郭氏不服氣:“爹,月畫要官沒官要漂亮沒漂亮,就錢多了,這要是還收斂著,那還比什么?”
葉月畫氣著了。
“拾掇好了,穿出來大家說行才行。和宮里娘娘比首飾,我看你是比腦子!”葉老太爺道。
郭氏無話可說。
初七傍晚,葉月畫穿著鵝黃色的紗裙,戴了一只金點紅寶石的花鈿,點了朱唇眉心痣,像年畫上走下來的,憨態又俏麗。
“嗯,這樣不錯!”葉老太爺很滿意。
葉文初也覺得好看。
“我喜歡四妹這套,銀紅色張揚。”葉月畫還覺得葉文初扎著高髻很灑脫,“怎么弄的,什么打扮都好看。”
葉文初拉著她上轎子。
“我都是靠臉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的,你羨慕不來,走了!”葉文初將葉月畫塞轎子里,兩人一前一后,往宮里去。
半道上遇到了季穎之。
“我今兒當差,正巡視呢。”季穎之和葉文初打招呼,“你這打扮不錯,像個俠女,符合你的氣質和身份。”
葉文初也覺得不錯。
“三小姐呢?”
葉文初指著后面,
季穎之道:“后面的轎子?我去打個招呼。”
季穎之過去的時候,葉月畫掀開轎簾,沖著季穎之挑了挑個眉:“季世子今天當值嗎?”
“是啊。你去宮里跟著你妹妹,有人欺你你就哭,別逞能。”季穎之道,“你要記得,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葉月畫對他的建議完全不想聽:“你就一張嘴,要真懂這道理,你能被人接濟著長大?”
季穎之無語,心道我爹要不是續弦,我也不會這么凄慘。
“快走吧!”聊不下去了。
到宮門等引路,葉文初和葉月畫站在宮門口等的時候,就有許多盛裝的小姑娘來了。
不少人穿鵝黃色,葉月畫低聲道::“幸好有姚夫人,她做的衣服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還有刺繡。
葉文初也覺得,姚夫人的手藝確實非常出彩。
小道上不少人在討論她們,對著葉文初指指點點。
“高個子那個就是。”一位小姐低聲說話,聲音軟糯聽著年紀很小,“我那天去她的順安康門口看見她了,正在給人看病。”
“真的會看病嗎?”
“噓!來了人,等會兒說。”
大家跟著引路的內侍往內宮去,今日宴席由皇后主辦,設在了內功的疊翠園。
疊翠園是內宮專門宴客的園子,園如其名,里面花團錦簇溪水潺潺。
園中一道聽風亭,亭下是綾波湖,湖面停有一只船,葉文初到的時候,船里已有女孩子們的笑聲,清脆歡快。
“你看,還有三四歲小丫頭。”葉月畫道,“要是歡喜在,我們將歡喜也抱來。”
這場景和葉文初想的不一樣,并非是一院子的鶯鶯燕燕,香風如瘴,反而是一院扎著羊角奶娘跟著的四五歲的孩子;梳著雙螺的八九歲小姑娘;亦有她們這樣十五六歲,聚在一起聊胭脂水粉誰家公子的貴家小姐。
“看到你的情敵了嗎?”葉月畫低聲問葉文初,“那邊被人圍著的是不是?”
葉文初掐了葉月畫一下:“我又沒見過。”
“你承認你喜歡王爺了吧,居然承認長寧郡主是情敵。”葉月畫嘻嘻哈哈笑著。
葉文初白了他一眼:“等我把你嫁一個丑男,丑到你半夜醒來,一轉臉被嚇哭的那種。”
“那我就帶他回家住,每天在你面前晃悠喊你妹妹,讓你吃不下飯。”
“葉,葉三小姐這邊請。”小內侍請葉文初,“皇后娘娘在前面的殿內。”
葉文初牽著葉月畫,去了前殿。
她們從小徑進去,風亭里和石墩秋千邊上聊天的女孩子們,都停下來來打量她們。
“是她!穿紅裙子那個。”
“她個子好高啊,還挺瘦的。我沒看到臉,聽說特別漂亮!”
這話說完,周圍安靜了一下,說話的小姑娘收到了很多意味深長的白眼,她趕緊補救:“我聽路邊婆子說的,婆子的眼光肯定很差…”
小姑娘沒說完,葉文初回頭看了這邊一眼,小姑娘后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不敢說驚為天人如此這般的話,但葉文初真的很漂亮,不但她漂亮,她身邊穿黃衣服的豐腴的少女也很漂亮。
根本不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灰頭土臉的鄉下人。
“太狂了!長得漂亮又怎么樣,這樣的女子都沒有人敢要的。”一位女孩子瞥了一眼在喝茶的姚紀茹。
“我們可做不出,她那樣拋頭露面的事情,否則先生曉得都要罵的,白學了這么多年的規矩。”
女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地聊天。
葉文初進了殿內,才發現殿內好幾位夫人都在,她認識的有臨江王妃,還有陪著孫女來的湯夫人,以及介紹過后才認識的她的師娘袁夫人,袁夫人也是陪著小孫女來的,今年六歲,這會兒正在船上玩水。
臨江王妃坐在皇后的右手邊,沖著葉文初擠了擠眉眼,葉文初倒奇怪,她家沒有小孩,她來這里是做什么的。
“給皇后娘娘請安。”葉文初和葉月畫行禮。
皇后看著葉文初,客套地問了幾個問題,就讓她出去和小姑娘家的玩去:“她們都在院子里,都和你們年紀一般大。”
“一會兒還有穿針比賽,太后娘娘和幾位夫人都有彩頭。”
皇后笑著道。
葉文初應是正要走,臨江王妃忽然起來,笑著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葉月畫沖著葉文初曖昧地擠眼睛,看你未來的婆母多喜歡你。
葉文初沖著臨江王妃笑。
葉月畫心道你這笑容也太得體了。
“聽說你做主,將呂巧送回保定了?你這事兒做得漂亮。”臨江王妃道,“沒那兩個人在侯府作妖,宣平侯父子兩人,總算有了個人樣了。”
葉文初笑著應是。
亭子里,女孩子們商量好了,喊葉文初來說話,然后集體給她難堪。
苗小姐開口喊道:“葉家小姐,來這里玩兒啊。”
葉文初正要拒絕,臨江王妃道:“好啊!玩什么?”
苗小姐瞠目結舌。
一群女孩子,站著坐著的都有。
想好的事,因為臨江王妃這個長輩在,什么都辦不成了。
“我明白了,”葉月畫在葉文初耳邊低聲道,“剛才我納悶,臨江王妃家里沒小姑娘,她是陪誰來的。”
葉文初想捂住葉月畫的嘴。
“現在懂了,原來是陪你來的。”
葉文初低聲道:“等會兒回家,你、死、定、了!”
葉月畫忍著笑。
“坐這里來,”臨江王妃請葉文初坐她邊上來,她的右手邊坐著的是姚紀茹。
按理說葉文初不能坐,換成別人自然推辭了站在邊上伺候著,但她沒有,直接坐了笑著和臨江王妃說話。
姚紀茹坐在對面,打量著葉文初。
容貌沒有傳言中那般了不得,在她看來只能算還行,她看向葉文初的手,手有些粗糙,不像個女孩子家的手。
“你看她的手,居然有些薄繭。”
“做粗活吧,嘻嘻!”
葉文初無所謂,臨江王妃聽不下去,問葉文初:“我聽說你每天都很忙,這兩日有空號嗎?”
“我,”臨江王妃本來想說自己的,但一想說她病了不合適,“我想帶我家王爺去找你看病來著。”
葉文初知道臨江王癱瘓的事,便道:“我這兩日白天的號都掛出去了,您要是等號得要四五天以后。這樣,如果方便我去王府給王爺看看行嗎?”
“行啊!”臨江王妃真的是給葉文初找場子而已,讓這些碎嘴的丫頭片子曉得,人家是神醫,哪像你們就光舌頭牙齒努力,天天說廢話吃白飯,但葉文初這么一說,她覺得非常可行,那老王爺就能見到葉文初了。
這是喜事。
“那明天晚上我準備好,在家里等你。”臨江王妃低聲道,“正好吃晚飯。”
她要親自下廚。
葉文初笑著應是。
姚紀茹眉頭緊蹙,她坐這里,臨江王妃都沒和她說話,和葉文初卻聊得如此開心。
她怕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不可能讓葉文初進瑾王府的。
就算是再喜歡又如何。
再說,葉文初醫術再好也不可能在朝局上幫到沈翼。她娘說,男人娶妻都是要門當戶對,對自己有助益的,只有納妾的時候,才挑著漂亮有趣的。
她心思轉過,看了一眼亭外的小內侍,內侍出去拐了彎又回來了,到亭子里來:“王妃娘娘,太后娘娘聽說您來了,請您去仁壽宮,她有話和您說。”
臨江王妃蹙眉,問道:“可說是什么事?”
臨江王妃不討太后喜歡,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所以她這么生硬地問,小內侍也不奇怪,他道:“奴婢也不曉得,娘娘您請,奴婢給您引路。”
臨江王妃起身要走又對葉文初道:“我一會兒就回來,你不要亂走動。”
“是,我哪里都不去。”
臨江王妃滿意地走了。
大家起身送她。
長輩一走,先前都不說話的小姑娘們,紛紛松了口氣,許茵茵上前來,問葉文初:“你真會醫術?”
“是啊!”
“那你給我看看。”許茵茵道,“我最近被無恥的人打了,身體一直不大舒服。”
說著,就將自己的手伸過來了。
“那要小心一點,無恥的人怪多的,我家三小姐也被無恥之徒打了。”葉文初還真給許茵茵號脈,揚眉道,“你底子虛,太陽出來時,多曬曬,別的倒沒什么。”
許茵茵冷笑:“這叫什么號脈,我看是騙人的。”
其他小姑娘們都跟著點頭,葉文初笑了:“你沒病我就是庸醫,我要是真給你診斷個病出來,你是不是就信我是神醫了?”
小姑娘們看著單純孩子氣,但實際上一點不單純。她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巴結姚紀茹,達到自己的目的。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可以毫無底線和下限。
許茵茵面紅耳赤,被另外一位小姐拉著去邊上。
“她年紀小,你別和她計較,”姚紀茹含笑,問葉文初,“聽說你是廣南東路來的,聽你的口音很明顯。”
葉文初微微頷首。
“你在廣南東路時認識瑾王的?怎么認識的,能和我說說嗎?”
葉文初道:“一起合作了一點事,沒什么特別的。”
“是嗎?我聽說你家極有錢,資助了他削藩?”姚紀茹笑著給葉文初添茶,“太后娘娘賞賜你的事,我也是聽說過的。”
“以茶代酒,我替我令瑜哥哥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幫忙,他怕是要多在那邊待一段時間了。”
姚紀茹說著,端著茶盅和葉文初碰了碰。
“他謝過我了,這事兒不能勞駕您。”葉文初沒喝茶。
姚紀茹淺笑了一下:“那看來你和我令瑜哥哥確實很熟悉。”頓了頓道,“廣南東路是不是舶來品比較多?”
她露出手腕上的一個珠串:“前幾日他來我家給我的,是他在路上買的。”
“好看嗎?”
葉文初認識這個手串,沈翼還真的買過,但不在廣南東路買的,而是路過江西時,路邊的鋪子買的。
是買回來送姚紀茹的?
“好看。”葉文初夸獎她,“瑾王爺的眼光素來是又挑又好。”
姚紀茹眸色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