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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海盜之死

  葉文初大聲道。

  “你不作亂,朝廷為什么派兵來?”

  “朝廷派兵是對你的鎮壓,你如何有臉,說你是保護百姓。”

  “倭寇不敢來?過往二十年,這一代的倭寇的惡,可不及你十之一二。”

  “對于廣南東路,你劉兆平沒有功勞,甚至對于你的兵,你劉兆平也只是一個人渣。”

  劉兆平憤怒地看著她。

  四周的喊殺聲繼續響起來。

  劉兆平盯著她:“老子道你今天如此有底氣,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

  “但沒有用。你剛才說那么多,都是廢話。”

  葉文初揚眉。

  劉兆平冷笑一聲,忽然,遠處傳來了鑼鼓的聲音,內侍唱報道:“陳王爺駕到!”

  “聽到沒有?”劉兆平指著天,“王爺來了,你們策反我的兵又怎么樣?這里是陳王的封地!”

  葉文初指了指四周,盯著他:“那你聽到了沒有,那么多要殺你的人。”

  “哪又怎么樣?”劉兆平不屑。

  葉文初抬手,所有人停了下來。

  郭家的人瑟縮著,郭允在想,如果陳王來了保住了劉兆平,他應當怎么做,才能護住全家人的性命。

  當務之急錢財已經不重要,命才是關鍵。

  葉家的人自然死定了。

  葉月棋長長松了一口氣。

  王爺來了,劉兆平就不可能動她的家人。

  葉文初對大家道:“來,一人一句,為什么要劉兆平死!”

  “讓他死的明白一點,清楚一點。”

  有人喊道:“十五年前,他屠殺了我們村。”

  “他也屠殺了我們村子,我爹娘和哥哥都被他殺了。”

  “還有我們村子。”

  “我姐姐被他搶去翡翠島了。”

  “我家的個漁船被他搶走了,我爹當時求他,卻被他殺了。”

  “他建軍營,將我爹攢了一輩子錢買到的五畝地壓了,我爹去說理,卻再也沒有回來。”一個男子哭著道,“那一天,和我爹一起去說理的人有很多,本以為人多,他多少有些顧忌,可他沒有,我爹和那些叔伯,再也沒有從軍營走出來。”

  大家說著,想到過往劉兆平的暴戾,恨不能將他碎尸萬段。

  “我盼你死,日日夜夜想著你死。”一個女子道,“你這個畜生,畜生!”

  劉兆平不以為然,他做的事他當然知道,可他根本不會將這些控訴放在眼里,但凡在意一點點,他也不可能殺那么多的人。

  陳王的王駕越來越近,鑼鼓聲就在人群外。

  百姓們自發的攔住了陳王的轎子。

  “讓開!”領頭的兵,取出了鞭子,懸空甩著,又突然抽打在百姓的身上。

  郭氏瓜子都不敢吃,站起來攥著拳頭,渾身冒汗,葉濤也是緊張到發抖。

  葉文初要怎么辦?

  劉兆平忽然道:“你們如此硬氣,難道還想趁亂殺了陳王?”

  “告訴二位一個秘密,陳王你們殺不了。”

  “陳王一死,廣南東路必亂,不信你們可以試試。”

  “我們沒說陳王,我們對他忠誠的很。”葉文初掃他一眼看,笑了笑,劉兆平心頭一跳,就聽她忽然高聲道,“劉兆平該死,但是他最最該死的地方,卻不是以上這些。”

  “而是,他背叛了陳王!”

  “這是他最該死的地方。”

  葉文初說完,對劉兆平道:“你懂了嗎?這就是我的有恃無恐。”

  劉兆平明白了她的意思,猛一發力,怒吼:“賤人!”

  他忽然出手,抓住了沈翼的刀,沈翼眉頭一擰,道:“劉將軍別,刀劍無…”

  他的刀,抽出了劉兆平的手,猛然抵住他的脖子,一劃而過。

  血瞬時個噴射出來。

  “…眼”沈翼道,“小心。”

  劉兆平原本抓沈翼刀的手,捂住了自己切開的脖子,他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倒下去抽搐著,但他捂不住,血如泉眼一般。

  他盯著葉文初。

  葉文初蹲下來,喊道:“劉將軍,你怎么能畏罪自殺呢。”

  劉兆平瞪著她。

  “好侄兒,”葉文初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等會兒,你就能見到徐銳了。”

  劉兆平最后一絲的清醒,他指著葉文初,說不出話發不出聲。

  茉莉奶奶,居然是她!

  徐銳是她殺的。

  對了,就對了!茉莉奶奶斷言徐銳會死,葉文初就把徐銳殺了。

  四周死寂著,陳王爺從轎子上下來,一邊走一邊怒吼著:“住手,給本王住手!”

  “王爺。”劉兆平瞪著眼睛,他不甘心,他要起來殺了葉文初,他要殺了所有背叛他的人。

  兩息過后,劉兆平舉著的手摔在地上。

  郭家的人,許成等人癱坐在地上。

  “劉、劉將軍、死、死了?”

  “死了,確確實實死了。”

  “真死了!”郭罄笑,想狂笑,“他該死,真的該死。”

  無數雙眼睛,看著躺在血泊里的劉兆平,直愣愣的,想哭又想笑。

  劉兆平死了!

  那個殺人無數,只手遮天的劉兆平死了!

  那個獨占一方,打壓所有人毀了所有人的劉兆平死了!

  真的…死了。

  大家脫力地跪了下來。

  陳王大步過來,停在人前。

  大家有氣無力地道:“給王爺請安。”

  葉文初和沈翼微微頷首,抱拳施禮。

  她看向怒氣沖沖來的陳王,他穿著銀灰長褂,個子很高,雖已過四旬,但看去精神極好,濃眉星目,十分俊朗。

  陳王看到了地上的劉兆平,臉色瞬時鐵青。

  他喝問道:“你們簡直膽大包天!”

  王彪上前一步,抱拳回道:“王爺,劉將軍帶我們進城謀亂,我們不能跟隨他一起害您,所以就合力將他控制住。”

  “就在剛才,他得知您來問罪于他,他憤而自刎了。”

  “王爺,我們做這些都是為了您,不得已而為之。”

  陳王看向王彪,沒說話,但目光是質疑。

  王彪道:“王爺您若不信,可問在場所有人。”

  “是,我們可以作證。”劉兆平的兵道。

  “我們也可以作證。”圍觀的百姓們也跟著喊道。

  “是劉兆平要作亂,還揚言要謀害王爺取而代之。”

  “我們一起反抗,才逼得他束手就擒,他聽到王爺來了,才因為懼怕而自刎謝罪了。”

  陳王聽著,視線看過王彪,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一個一個滑過去,看到了沈翼,看到了葉文初,看到了所有人,每個人的眼睛里都是堅定的。

  “謀反?行,好!”陳王一甩衣袖,盛怒而去。

  陳王折返,圍著的兵迅速讓開道,百姓也讓著,他登上轎子,儀仗消失在夜色里。

  街道上又恢復到寂靜。

  若不是親眼看到,一定沒有人能想象得到,數千人擠著的街道上,鴉雀無聲是什么樣子,大家屏住了呼吸,前面的人不敢置信,后面的人將信將疑。

  死了嗎?

  “劉兆平死了。”葉文初舉著火把,站上葉府門口的臺階上,讓所有人能看到她,“逆賊劉兆平,死了!”

  在一瞬的平靜后,整條街道爆發出了震天徹底歡呼聲。

  他們仿佛聽到了,那座惡臭的山掀翻以后的聲音。

  轟然倒塌后,葉文初手中火把的光亮投射在從化的上空,瞬間照亮了所有地方。

  “爹,娘啊,我家的仇報了!劉兆平死了。”

  “姐姐,您瞑目吧。”

  瞑目吧,所有人因劉兆平而死去的人。

  就連縣衙牢房里,董長更等人都是拍著墻擊出了聲調,唱著多年不唱的小調,以示慶祝。

  “沒想到我能活到這一天,值了,值了!”

  消息由奔走的人們迅速傳遞著,穿街走巷,無數人趕了過來,聽著哭聲笑聲,自己也忍不住加入了。

  大家都知道,是四小姐和沈先生殺了劉兆平,但不能大肆的說,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

  大家要一起保護他們。

  全城的人守口如瓶,守住這一個秘密,全軍的人都緘口不言。

  平順十四年,八月二十七,活躍在廣南東路二十余年的海盜劉兆平,自刎謝罪天下。

  人們歡呼慶祝著,像一個盛大的節日,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興奮地道一聲恭喜。

  葉文初立在府門口,手中的火把的火光跳躍著,在她身后,是郭允和郭家,他們剛才跪拜陳王而忘記了起身,此刻一直跪著,仰頭看著,站在他們前面的女子。

  誰能想得到,就是這個小姑娘,將他們都視若猛虎的劉兆平斬落下馬。

  從她回從化,從她在富平將軍府中鬧事開始,他們沒有人相信,她能做出什么大事來,一個小姑娘而已。

  可今天,她做成了,她從頭到尾都是站著的,并站到了最后。

  倒下的是劉兆平,是他們這些因為懼怕,而縮著脖子夾著尾巴的人。

  郭罄起身,站在葉文初的背后,看著她,一身繃著勁,想要開口,卻不得不繼續沉默。

  葉家的人笑了,葉頌利跳起來,站上凳子唧唧哇哇哇叫了一通,又跳下來抱住了葉老太爺,喊道:“祖父,我不用當乞丐了。”

  “滾滾滾!”葉老太爺將他推開,眼里都是驕傲,不虧是我葉茂豐的孫女。

  隔代遺傳。

  葉濤嘿嘿笑著,抓著他哥哥的手:“哥,咱們的難關過去了。”

  “嗯!”葉松頷首,就連劉氏都高興地哭了半天。

  樓上,葉滿意問他爹:“爹啊,我的小部分家產不用怕被人搶了嗎?”

  葉頌名問他:“什么小部分家產?”

  葉滿意解釋了,葉頌名笑了起來:“對,你還是有錢的富人。”

  “富四代嗎?”

  “嗯,對。”

  馬玲趴在窗口上,沖著樓下揮手:“師父,您是天下最厲害的。”

  葉文初笑了起來,視線穿過人群投向沈翼,這里還有一位深藏功與名的沈先生呢。

  沈先生也看著她,她立在人前,周身是炙熱耀眼的光芒,極美。

  誰能想得到,從化會有這樣的四小姐?

  他是沒有想到的。

  沒有她,他的事不會這么順利,一改再改的計劃不是改得差了,而正是因為她不斷修改,越改越好。

  這是他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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