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師徒詳議方之古
“羿？”陳洛心頭勐然一驚。
竹圣乃是半圣，一言一行都有大道之韻，雖然只是說話，但是傳遞的信息卻并無歧義，因此陳洛明白并非同音字，而是那個“羿”字。
此處與五師兄相見之地，乃是老師特地讓自己推來的僻靜之處，幾乎所有人都圍在小蕪湖和云思遙那邊，因此這里倒顯得清靜。
作為竹林師兄師姐中自己唯一一個還未見過的五師兄，如此見面，當然也不排除是為了鄭重其事，但是以竹林灑脫的門風，陳洛更傾向于五師兄的身份有更重的意義。
“羿王的羿？”陳洛輕聲問道。
當初在南荒，陳洛奪取金烏血脈時，白宵就曾和陳洛說過一段傳說。
據說上古之時，祖龍降臨，壓制蠻天，期間有些天外種族也曾短暫落戶于此方世界，其中就有金烏一族。后來巫妖大戰，金烏助戰妖族，而巫族中出了一名乾坤境大圓滿的大巫，號稱羿王，箭射金烏，更是將當時的金烏首領大日金烏射下了本源，導致金烏一族遠去天外。
而陳洛之后得到的大日金烏血脈，正是被那羿王所傷的金烏所留。
不過巫妖大戰最終以妖族獲勝而落幕，戰敗后的那些大巫或死于妖族之手，或同樣離開了此方世界，去追尋祖龍的足跡。
而羿王，就是出天外的大巫之一。
“沒錯，正是羿王的羿。”五師兄看著陳洛，那一副仿佛睡不醒的面容上浮現一絲笑意，而竹圣在一旁也是微微點頭。
陳洛心中頓時升起許多疑惑。
五師兄是巫？
是羿王的血脈后代？
剛剛接觸了月部，現在五師兄又是巫，那這天地中到底還有多少巫？
還有，五師兄既然是巫，那是怎么來的？
難道羿王一脈就一直沒離開？
“我的身份，知曉的人并不多。”五師兄說道，“行走在外，我的化名叫做羽升，王羽升。”
“羽升…”陳洛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將羿字拆開嘛！
不過此時，五師兄突然朝著陳洛行了一禮，陳洛大驚，連忙側身讓開，說道：“五師兄，你這是做什么？”
“自然是謝你了。”五師兄說道。
“嗯？”陳洛更加解惑。
此時竹圣在一旁開口道：“當初你去玄胎平育天，恰逢老五在外，你們沒有見面。前兩日老五歸來，我將你在那里的經歷和老五說了一遍，他便說要回來謝你，正好趕上了小家伙出生，便兩事合為一事。”
陳洛不解：“我去玄胎平育天，五師兄為何要謝我？”
五師兄開口道：“你還記得你滅殺一尊自稱來自無上證等圓覺的和尚嗎？”
陳洛一怔，望向五師兄，片刻后，問道：“五師兄知道那處所在？”
“何止知道…”五師兄那惺忪睡眼中也浮現出一絲精芒，“不共戴天！”
陳洛聞言，眉頭輕蹙，但沒有繼續說話，而是靜靜聽著五師兄往下說，結果五師兄接下來的第一句話就將陳洛給驚著了。
“我乃羿王造化念頭所生！”五師兄王羽升如是說道。
“羿王出走天外，以祖地時間算，大約六千年，渡過了生靈劫，晉級造化。”五師兄繼續說道，“大巫造化自有奇異，生靈并非陰陽交合而生，而是先生念頭化作先天符文，再吸納造化乾坤的力量，凝聚肉身。”
聽到這里，陳洛輕嘆一聲，問道：“羿王，還活著嗎？”
五師兄的聲音低沉下來，搖了搖頭。
“羿王被強敵擊殺，臨死前最后凝聚出了一枚造化念頭，送入了無盡墟空…”五師兄輕聲說道，“那枚念頭，便是我！”
“我不知道在墟空中漂流了多久，或許是祖地的指引，或許是羿王的最后意志，最終讓我來到了此方天地。”
說到這里，五師兄面露愧色，看了眼竹圣，竹圣則是輕輕擺手。陳洛看到這一幕，好奇問道：“發生了何事？”
“說來慚愧。”五師兄嘆了一口氣，“此方天地神奇，也讓我凝聚出了肉身。”
“但是，我察覺到那與擊殺羿王之寶同源的力量。”
“是你小竹師娘。”竹圣此時開口道。
“嗯…與你看看吧！”五師兄說著，朝著陳洛一點，陳洛沒有躲避，而是任用五師兄的術法落在自己的身上。
下一刻，陳洛眼前一花，再睜開眼，自己仿佛站在另一片天地之中，他抬起頭，就看到天空仿佛透明，而在天外，有一株巨大的竹影橫空，那竹影落下，直接將天空擊碎，山崩地裂…
畫面一閃而逝，陳洛再睜看眼，就對上了五師兄的視線。
“那是…”陳洛張了張嘴，也望向竹圣，竹圣輕嘆一聲：“與你師娘同源，卻不是她的其他分魂。”
“更像是同胞。”
陳洛眼神閃爍，按五師兄的說法，當時羿王已經成就造化，可是能夠直接打碎造化乾坤，那對手的強大母庸置疑。
這么強大的竹子寶物，又和那“無上證等圓覺”之地有關，倒是讓陳洛腦中浮現出一件寶物！
六根清凈竹！
哪吒有了，雷震子有了，青萍劍就在他手上，貌似再出現一件六根清凈竹也沒有什么啊！
只不過，如果那竹影真的是六根清凈竹的話，那么當時揮舞此寶擊殺羿王的人，是不是那位不準提的存在呢？
想到這，陳洛又想起玄胎平育天時，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當時李家大帝曾經說，他們所在的那處造化乾坤崩塌，他們才逃出來，建立了玄胎平育天！
那處造化乾坤如果是太乙仙人的小乾坤，那太乙仙人呢？難道也和羿王一樣隕落了？
一想到這，陳洛就又有點氣憤。
那個反骨藕霸，一句話都不和自己說。
不然自己哪里有這么多問號！
“那后來呢？”陳洛收回思緒，繼續問道。
“你五師兄便日日暗殺我與你小竹師娘。”竹圣話語中帶著一絲笑意。
五師兄也摸了摸鼻子：“我乃羿王最后的念頭，本就虛弱，又經歷了無數年墟空漂流，戰力頂天也就是七八品的樣子。”
“無需師父師娘出手，大師兄和二師姐就已經輪流將我拿捏了！”
“噗…”陳洛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
但很快陳洛收斂笑容，看向五師兄：“那師兄，你對那無上證等圓覺之地有什么線索嗎？”
“我依稀殘留了一些羿王的記憶，不過隨著墟空的漂流，在化形之后，大多都消散了。”
“目前我所知的，便是那處所在，名號應當是元始極樂凈土！”
“極樂凈土實力強大，甚至有超越造化的存在坐鎮。”
“與祖龍所在的陣營敵對！”
陳洛微微皺眉。
元始極樂凈土？
倒是有那味了，只是這個“元始”？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普通人隨便說說沒問題，但是修為到造化，這“元始”牽扯的規則可就太深了。
什么檔次，也敢和元始天尊拿一樣的尊號？
不過聯想到六根清凈竹，陳洛腦中浮現出兩個大能的名號。
如果是他們的話，做出這種事也不稀奇。
不過到底什么情況？
這個路數，難道是封神演義2.0嗎？
可是，封神演義只是前世明朝的一部小說而已啊！
這個瞬間，陳洛都開始懷疑許仲琳老先生和紫霄宮有關了！
“不過這些天外之事，離我等都十分遙遠。”竹圣緩緩開口，但是陳洛卻看出老師眼神深處隱藏著巨大的擔憂。
他在擔心小竹師娘。
小竹師娘遠去，大概率就是投身那邊的戰場了。
對此，陳洛也只能輕嘆一聲。至少眼下，他也無能為力。
竹圣望著陳洛，慈祥一笑，將那擔憂再次收斂起來，接著說道：“讓老五告訴你這些，一來是你和那元始極樂凈土有過接觸，對方有大能在，難保不會有什么后續，讓你留心一些。”
“第二件事，也與你有關。”
陳洛肅然，平靜道：“請老師指點。”
“你還記得方之古嗎？”竹圣開口說道。
“方之古！”陳洛聽到這個名字，眼神一凝，點了點頭。
如今以他的身份，很多事情都已經不是秘密了，尤其是當年自己在中京城外遭遇的圍殺，就是出自方之古的手筆。
甚至就連方之古最后轉投西域佛門，其實陳洛也是知曉的。
不久前隨著陳洛攻破蠱門，更多的真相浮現出來。
那方之古曾試圖染指王朝更迭，掌控人族氣運，不僅與蠱門聯合，還暗中蠱惑了如今已經身亡的前太子。后來太子被廢，方之古為了掩蓋自己的痕跡，更為了栽贓陳洛，直接動手殺了廢太子。而當時皇后之所以失態，后來也查明，皇后身邊的大長秋乃是蠱門之人，暗中對皇后用蠱。那蠱并非什么大蠱，而是一種振奮精神的小蠱，所以避開了皇宮的氣運查探。
只是皇后受愛子離世的事情一激，這小蠱的副作用便顯現了出來，才有了那一次陳洛的驚險一幕。
當然，這其中，或多或少還有一些方禮半圣暗中插手，回護住了方之古。
“這方之古，其父乃是方家上一代的半圣，方天湖！”竹圣介紹道，“在韓義仁之前，這方天湖便是方禮中歷代最強之人，修為達到了二問半圣的層次。”
“當今許多方禮半圣，都是他的嫡傳弟子。”
“沖擊三問時，出了差錯，以決死之姿沖擊蠻天，在蠻天隕落，倒是方圣之后少有的令人欽佩之人。”
聽著竹圣娓娓道來，陳洛不時點頭。
“方之古便是頂著這樣的光環成長起來。”竹圣說道，“他天資優越，年少便有大志。孔家家主曾提出收他為徒，入孔氏族譜，卻被他拒絕。”
“他自稱要重走方圣之道，重現方圣榮光。”
“但是方圣之道，隨著方圣隕落，小乾坤消散，真正的道義核心早已失傳，只剩下那些后人讀歪的玩意兒。”
“方之古與方家決裂，從那之后，便消失在世人眼前。”
陳洛鼻子輕哼一聲，澹澹說道：“倒是傳奇。”
“不過當年我不過是六七品修為，他為何要做局殺我？”
竹圣輕輕一笑，說道：“他妄圖操控氣運，那這氣運自然是越弱越好。”
“只是氣運太弱，必然會引來圣堂的注意，這中間便有一個尺度，所以霍相亂權是他沒動。”
“在你出現之前，葉恒勵精圖治，將氣運恢復到六鼎與七鼎，而且看上去潛力已盡，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只等太子登基，他便能隱蔽地將手伸進來。”
“因為我的武道，讓他感受到危機了。”陳洛恍然大悟。
如果沒有自己，那大玄氣運也就是七鼎極限了，但是隨著陳洛的武道興起，導致那眼見潛力到頭的大玄國運又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金礦。
阻人道路，猶如殺人父母。
那方之古對自己下手就說通了。
“那現在看來，他這條路算是徹底被我堵住了？”陳洛問道。
竹圣點點頭：“如今大玄氣運，已經臻至九鼎，天下歸心，無人可以染指。”
“但是對于方之古來說，氣運本就是他的一個輔助而已，此路不通，他也就放棄了。”
“可要命的是，你又堵住了他的根本之路！”
陳洛一愣，猜測到：“武道萬里？”
竹圣輕輕搖頭：“氣運大煉世！”
祖龍圣居。
云思遙看著眾人逗弄著小蕪湖，目光偏移，望向陳洛所在的方向，目光中隱隱有些擔憂。此時風南止在云思遙身邊坐下，輕聲道：“不用擔心，夫君能應付的。”
云思遙輕輕點頭，又看了看風南止，突然說道：“此間事了，讓孩子和你去南荒住幾日吧。”
風南止眉頭一挑，隨即想到了什么：“你要突破了？”
“嗯…晉級萬里，突破龍王，才有資格幫夫君多分擔一些。”云思遙輕聲說道，“他們姐弟，是世上最親的親人，多在一起長大，也是好事。”
“既然你這么拜托我，那放心吧。我肯定將小龍兒視若己出的。”風南止點了點頭。
而不遠處，小嗷嗚正舒展著風雷雙翅，抱著小蕪湖在空中高速飛行，下方老龍皇、麒麟王、以及一眾叔伯姨娘都放出了神魂之力，將整片天地籠罩起來。
(▽)：“嗷嗚…嗷嗚…嗷嗚…”
(;′Д`)：“蕪湖…蕪湖…蕪湖…”
這一邊，談話還在繼續。
“方圣之道，根子便是三個字：我為天！”竹圣說道，“這方之古，也在行煉化天道之事。”
此時五師兄王羽升也再次開口：“我因那元始極樂凈土，對西域佛門極為關注。我出身特殊，能發現其他一些三問半圣也無法發現的地方，其中就在無意中發現那方之古投身了西域佛門。”
“并非僅僅是為其效力。”
“而是將自身道理和佛門大道相合，更像是融道入佛…不，現在應該叫做融道入魔。”
說到這，竹圣接口說道：“此舉瞞不過那些三菩提的大菩薩，尤其是瞞不過楊璉真迦，但是偽佛似乎默許了方之古的做法。”
“之前為師也想不通方之古的目的，但是之前你發現蠻族似乎有辦法繞開蠻天，溝通那元劫通道，為師便有了新的想法。”
“這方之古，何德何能，可以煉化天道？”
“最大的可能，就是借元劫降臨，在天道衰微，魔意沸騰之時，趁佛門大道轉換為魔族大道，得到煉化天道的機會。”
“對于西域偽佛來說，雖然他們根子是當初污染佛門大道的那些魔意，但是如果方之古真的可以煉化天道，也不失為他們和天魔談判的一張底牌。所以雙方一拍即合！”
聽到這里，陳洛面色古怪。
“我…似乎是把偽佛大道給弄沒了！”陳洛摸了摸鼻子。
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好像打斷了方之古奮斗一生的計劃。
這仇，結大了。
“不過，西域之戰結束后，沒有發現方之古的蹤跡。”陳洛說道。
竹圣點了點頭：“極有可能，他去了蠻天。”
陳洛眼神微動：“可是蠻天意志的根本目的也是吞噬天道，這和方之古的訴求沖突了。”
“沖突是第二步，第一步是你的問題！”竹圣說道，“你如今走氣運大煉世，等于擋在了方之古和蠻天前面。”
“在除掉你這個目標上，他們是一致的。”
“至于除掉你之后，如何與天道相爭，便是他們自己私下解決的事情了。”
陳洛若有所思：“所以…老師你的意思是，除了應對蠻天的暗算外，我還得小心方之古的小動作。”
竹圣點點頭：“蠻族好說，你不入蠻天，他們也難算計你。”
“但是方之古，出手就沒有這個限制了。”
“誰知道又會有什么陰謀詭計。”
說到這，竹圣又笑了笑：“但是反過來，也是一樣。”
陳洛瞬間明白竹圣的意思，說道：“我不入蠻天，也對蠻族做不了什么！”
“但是方之古在蒼天之下，還存在許多破綻，可以讓我們去針對。”
竹圣點點頭：“自然，哪里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為師的看法就是，先下手為強，只要打死了，就太平了。”
“嗯，老師高見。”陳洛連忙點點頭，“不知從何開始？”
竹圣挑了挑眉頭：“方之古雖然和方家決裂，但是在方家和圣堂，擁躉與支持者并不少。”
“先斬了他這只爪子吧！”
說到這，竹圣長出一口氣：“難得我們師徒都聚齊了。”
“遲了多年的圣戰，也該有個結局了…”
竹圣深吸一口氣，澹澹說道：“為師記得，你的心學，道理上正好與方禮相對吧？”
“要堵，就用道理把路給徹底堵死！”
“以理服人！”
“這一次，不止方家，我竹林挑戰所有方禮之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