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陳洛問陣

　　「玄章二年，七月初七，晴。」

　　「蠻族犯我北境。蠻神攻襲于太平城、萬仞山，圣堂眾圣齊出，阻敵于外。」

　　「然，蠻族詭計多端，另遣三陽大蠻神圖圖爾、曼達，并滿月境大蠻祭古爾孜，勢壓東蒼城。東蒼城擴城大儒欲開太平，為武祖所攔。」

　　「蠻族之計，武祖早有所料，起東蒼大陳，護滿城百姓。」

　　「口呼敕令，喚書靈哪吒現世！」

　　「長槍如炎龍，雙輪似火鳳！」

　　「滅圖圖爾、曼達、古爾孜于瞬息之間。」

　　「嗚呼，太史公曰：武祖敕令所向，哪吒槍尖所指。經此一役，何人還敢再犯我大玄！何人還敢輕侮我人族！」

　　魏巍東蒼，城彼朔方。

　　武祖鎮兮，蠻天惶惶。

　　「余親觀之，幸甚！」

　　——《武祖本紀》東蒼城，城主府。

　　陳希夷在第一時間就返回了西域前線，此時剛剛收到最新情報，記錄完親觀歷史的司馬烈望向陳洛，說道：「有火焰雷霆破開虛空，一擊滅殺萬仞山、太平城，所有來犯蠻神」

　　「可是方才他們投出的長槍所致？」

　　「嗯。」陳洛輕輕點了點頭，喝了一口事先備好的千年枸杞茶。精血大虛！

　　「大捷啊！」司馬烈喜上眉梢，隨即說道，「那在下告辭了。」

　　等會開五重史家之門，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西域前線的戰事，再做一次新觀！

　　這般想著，司馬烈正要召喚出史家之門離開，突然聽到陳洛的喊聲：「觀圣且慢。」

　　「嗯？」司馬烈開門開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武祖還有事？」

　　陳洛又喝了口枸杞茶，輕聲說道：「說起來，自我踏上修行路，一直都聽說孔圣封天大陣。前幾日小蘇圣來東蒼，說起蠻天的淵源，也說到了封天大陣。我雖然接觸此陣數次，但是對這封天大陣卻所知不多，不知觀圣可有時間與我解惑。」

　　倒不是陳洛突然無聊，想要聽觀圣講課，主要原因還是哪吒的那段傳音。

　　「此方天地，有造化殘陣壓制，吾再出手，恐有所傷。恐有？那到底有沒有？

　　所傷？是傷了哪吒還是傷了殘陣？

　　這個哪吒，拽的一B，就這一句傳音，都說的不清不楚，就在陳洛想要多問幾名的時候，他就自行消散了。總感覺他是嫌棄自己實力低，不想跟「廢物」多說話的樣子。

　　陳洛暗自想著，等著吧，等自己修為追上來，天天喊你出來，也不打架，就是端端茶遞遞水跑跑腿，看你還拽不拽！言歸正傳。

　　哪吒說的造化殘陣，陳洛想來想去，只能是封天大陣了。

　　所以，他明知道司馬烈想要去西域觀戰，還是把人家留下來，尋求一個答案。

　　「封天大陣啊！」司馬烈看了看陳洛，說道：「此事要講清楚，那就說來話長了，不若本圣先去…」

　　說來話長的話，那就娓娓道來吧。「陳洛笑道，」此事關系重大，還請司馬先生不吝賜教。

　　說著，陳洛干咳了幾聲，逼出了一口血。

　　「武祖，保重身體啊！」司馬烈見陳洛這個樣子，倒是不敢走了。

　　不然以后自己哪個徒子徒孫在史書上記一筆：武祖請教而烈自奔走，武祖嘔血三升。那他就完蛋了。

　　花魁勾魂無需騷，儒生殺人不用刀！

　　「也罷。老無便和武祖分解一番吧。」

　　司馬烈點了點頭，長吐一口氣，心中暗道：史家分身之術，必須研究起來！

「要說封天大陣，就要從上古時代的歷史說起。」司馬烈捋了捋胡須，既然要　　和陳洛說清楚這些事情，他索性也就當一個好夫子罷了。

　　「自天地雙分，陰陽并立，清濁同流，此番紀元，曰太初紀。此間，無生靈造化，世界尚在成長。不知多少年也。」

　　「天道自蒙昧無序中蘇醒，開始孕育天地萬物，其中便有先天規則之生靈，稱之為巫。」

　　「巫？」陳洛聞言，輕輕點頭，關于巫的事情，他在幽冥時，因為螢勾也了解了一些。

　　「天道生巫，但彼時天地之間還存有創世殘留的清濁二氣，一并都被巫給吸收了去，因此演化出二類——清巫、濁巫！」

　　「清巫與濁巫彼此敵視，互相廝殺，蔓延不知多少年。」

　　這一紀元，我們史書上記為巫行紀，意為「巫行大地之紀元」。

　　「彼時，清巫以建木為圖騰，盛于濁巫。濁巫滅亡之際，卻意外回應了一道天外意志，逐引來了那道天外意志的主人——尊天外之魔。」

　　「天外之魔降臨此間，欲吞噬這新生的世界。清巫奮力抵抗，卻終究不敵，最終建木崩塌，二界分離。」

　　「祖龍趕到，滅殺了那尊天外之魔。」

　　「只是彼時，天外之魔已經吞噬了部分天道。若是將其徹底滅殺，初生之天道也會崩潰，此方世界或許就會重回混沌。因此無奈之下，只能放任那天外之魔死后的意志與他吞噬的天道相融，化為蠻天，以另一種方式重生。」

　　「于是，天道便被分成了蒼天與蠻天。」

　　「等等。」陳洛微微皺眉，「您的意思是說，蠻天意志，其實就是那尊造化境的天外之魔？」

　　「不能這么說。」司馬烈搖了搖頭，「天魔事實上已經被祖龍鎮殺，而蠻天意志，則是一些本能體現。比如對吞噬蒼天的渴望，比如對我等蒼天之靈的憎惡。」

　　陳洛點了點頭，「那后來呢？」

　　「因為是濁巫引來了天魔，所以巫再也得不到天道的信任。許多年都沒有新生的巫降生，為了應對蠻天，祖龍造化了龍族一脈，并且協助天道創生了妖祖。」

　　「妖祖現世，祖龍不知為何，匆匆離開了此間。當時不少大巫感念祖龍的救命之恩，也知道天道對他們的排斥，便追隨祖龍而去。」

　　「又不知多少年過去，妖祖成就造化之境，演化妖族。自此，妖族出現。巫行紀結束，洪荒紀開始。」

　　「妖祖成就造化沒有多久，也就如祖龍的妖族與還殘存的巫族便開始了對這片大地的爭奪，也就是如今傳說中的巫妖大戰。」

　　陳洛微微頷首，又問道：「那這個時間，蠻天在做什么？」

　　司馬烈聞言，頓了頓，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此事，史書上并沒有詳細記載。」

　　「妖族有些秘傳，曾經提及，有部分巫族潛入了蠻天，似乎和蠻天達成了合作，以此來對抗妖族。」

　　「不過妖族記載頗多不可信，也只能做個雜聞。」

　　「倒是未必…」陳洛輕聲喃喃了一句。

　　「總而言之，這場巫妖大戰最后以妖族獲勝而終結。」

　　「但是妖族只顧內戰不顧蠻天的行為，也觸怒了天道。天道降下化身，化為最后一位巫族首領倉頡，倉頡造字，勾連天道，帶領剩余的巫族回歸天道。以此為引，天道開始演化人族。」

　　說到這，司馬烈輕聲一笑：「這些話，是孔圣寫春秋時，感天道歲月而悟的內容，記載下來，只在乾坤境之上流傳。」

　　「我有一個問題。」陳洛說道，「如果天道開始演化人族，難道當時妖族的大能者察覺不到？」

　　「他們為什么不將人族壓制，反而給了人族發展壯大的機會？」

司馬烈此時面色有些古怪，半晌后　　才緩緩開口：「此事，是一個謎！」

　　「謎并非指的是妖族為何不這么做，而是他們做不到！」

　　「因為人族最弱小之時，出了二尊生而知之者，護佑了人族的成長。」

　　陳洛眼睛一轉，輕聲道：「道祖！佛祖！」

　　司馬烈輕輕點頭：「正是他們。」

　　「祖龍出天外時，曾留下祖友遺訓，不許龍血一脈干涉天道生靈的爭鋒，并且有一句話耐人尋味。」

　　「祖龍說：自有大德！」

　　陳洛也瞇了瞇眼睛，這句話透露的信息可不少。

　　這開啟了道門和佛門的二位道主，是天道注定，還是天外降臨？

　　司馬烈繼續說道：「孔圣成道，有跡可循。但是佛門之主和道門之主卻有些云山霧罩。他們幾乎都是在一夜間得道，然后便步道天下，教授門徒，而他們的門徒也成長迅速，幾十年間，就讓人族在妖族面前有了自保之力。」

　　「但是縱觀記載，他們留下的痕跡卻極少，當第一批弟子成才后，這二位道主就悄然隱匿，不知所蹤。」

　　「仿佛…」司馬烈斟酌著措辭，陳洛先開口說道：「仿佛他們就是為了來開道傳道，為人族護航！「

　　「誰又知道那過往歲月中存在著什么隱秘呢？」司馬烈輕輕搖頭，「僅僅是把歷史的表象看清楚，就已經耗費了許多人的一生。」

　　「但道、佛的存在，讓人族在洪荒紀中也有了一席之地，直至——孔圣降世！」

　　司馬烈面色開始肅穆起來：「孔圣十年創學，十年周游，十年演道，一夕之間，跨出萬里，開儒門大道。」以此為標志，洪荒紀結束，清平紀開始。

　　「我等，便是生存于清平紀中。」

　　司馬烈淡淡笑道：「封天大陣，也在此中。」

　　「儒門傳遍天下，人族朝廷初成，經歷神州正統之戰，將妖族趕入南荒，人族大興。而此時，又發生了三教圣戰。」古佛入幽冥之事，您已經了解，可是您知道那個幽冥的大魔，是如何而來的嗎？」

　　陳洛微微一怔：「不是偶然？」

　　隨即，他略微思考，猜測道：「蠻天？」

　　司馬烈點了點頭：「我等低估了那隕落天魔的意志。漫長歲月中，他不僅演化出了蠻族，而且還找到了聯系外界的方法。」

　　「吞噬幽冥的大魔，就是被他召喚而來。」

　　陳洛張了張嘴，一時間無數念頭浮現在腦海，又一一消散。

　　「多年過去，此方天道已經足夠穩固，再不會出現當年祖龍那時的情況。即便滅殺蠻天，也不會引來世界歸無。」

　　「孔圣晉級造化，打算滅殺蠻天，但蠻天卻搶先一步，不知什么時候在開外傳出了一道召喚意志。」

　　「最終，第一次元劫爆發！」

　　「元動！」陳洛目光凝重起來。

　　「您去過天外，應該知道，混沌寰宇，無邊無際，若不是得到具體坐標，其實很難找到一方世界所在。」

　　蠻天的那道召喚意志，就仿佛是一座燈塔！

　　「元劫爆發，受蠻天召喚而來的，赫然也是一尊造化境，以及眾多乾坤境大圓滿的大魔。」

　　「那一戰，孔圣為尊，御敵于天外。」

　　「無數圣人在那一戰中隕落。」

　　「顏圣、宗圣、墨圣…還有道門的先賢，佛門的大德，喋血寰宇。」

　　「終于，守住了！」

　　司馬烈的語音也有些震顫：「孔圣親自滅殺了那尊造化境天魔，卻也身受重傷。」

　　「他本有余力繼續滅殺蠻天，但是他不確定，蠻天在最后時刻，會不會再次召喚新的天魔大軍。」

　　「所以…」

　　陳洛也默然地點了點頭：「所以，孔圣用最后的生命，化作了封天大陣？」

　　司馬烈點了點頭：「封天？何謂封天？」

　　「封蠻天，不讓蠻天再向外界傳信！」

　　「封蒼天，不讓蒼天受天魔余波荼毒！」

　　「四禮封天，即：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動！」

　　「孔圣曾說：孔丘雖隕，自有后來人。」

　　陳洛想了想，問道：「那，后面的元劫又是怎么回事？」

　　「就如同蠻天那尊天魔一樣，死后依然會有意志殘留。被孔圣滅殺于天外的那尊天魔也是如此，即便孔圣已經小心再小心，依然留下了一縷魔種。」

　　「這魔種每隔一元，就會復生，化作傳送之門，傳送域外天魔前來，形成元劫。」

　　「不過和蠻天召喚不同，這魔種的傳送，似乎并沒有特定的對象，反而更像是隨即抓取天魔前來。」

　　前任圣堂堂主五柳先生曾經在上次元劫中活捉了一名乾坤境大圓滿的天魔，提取了一些信息。

　　「大意是那魔種傳送的，都是那尊造化天魔魔域內的魔頭。」

　　「好消息是，其他造化境天魔不大可能進入他的魔域。」

　　「壞消息是，他的魔域中，不乏乾坤境大圓滿的族人。」

　　聽到司馬烈這么說，陳洛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從司馬烈的話里，陳洛至少分析出了以下幾個信息。

　　首先，哪吒或許是嫌棄自己，但是不能再出手的說法也是合理的。當然，僅限于天內，到了天外，還是可以再喊他出來，只要自己精血夠的話。

　　其次，蠻族那邊，有點麻煩了。

　　在萬里之前，陳洛疑惑人族強盛時為何不滅了蠻族，得到的解釋是入蠻天太深，得不到天道之力，會越來越弱。但是當陳洛萬里之后，就有了新的疑問——半圣不會有這個問題啊！

　　現在明白了。

　　殺蠻族沒有！蠻天會不斷造化蠻族出來！

　　但是要屠滅蠻天，首先要有那個實力，其次，要準備應對蠻天最后拼死召喚出的其他天魔！所以，最好的狀態，就是壓制蠻族。

　　陳洛突然覺得天道就像是粘上了一塊狗皮膏藥，難纏！最后，還是老問題。

　　元劫快要來了，自己必須趕緊提升天道，讓天地間能夠出現乾坤境大圓滿折戰力，不然面對元劫那種隨機抓取，萬一開了個哪吒級別的戰力呢？

　　一旦哪吒被纏上，其他人就要遭了。

　　見陳洛手指輕輕敲打著座椅扶手，一副思考的模樣。

　　司馬烈想了想，又笑道：「憂愁之事且放在明天吧。」今日，是我人族大捷！

　　「哪吒那一槍，不知扎破了蠻族和偽佛多少膽子。」

　　陳洛眼前一亮：對啊，哪吒不能再出手的事我知道，但是偽佛和蠻族不知道啊！要不《哪咤之魔童降生》安排一下？

　　我是小妖怪，逍遙又自在。殺魔不眨眼，吃蠻不放鹽。小童謠傳播起來！嚇死他們！

　　就在這個時候，西域前線。

　　韓昌黎面色蒼白，右手無力垂落，但是他依然嘴角含笑，左手抓著蘭心提大菩薩的尸體，腳下踩著提婆奴大菩薩的上半身，望向金身黯淡的楊璉真迦：「來，咱們繼續！」

　　楊璉真迦剛要說話，突然眉頭一皺，似乎聽到了什么信息，隨機面色大變，看了一眼韓昌黎，直接轉身就跑。「嗯？」韓昌黎一愣，隨即就看到了陳希夷撕破虛空，來到自己身邊。

　　「陳前輩。」韓昌黎看著陳希夷，笑了笑，「你把楊璉真迦嚇跑了。」

　　陳希夷苦笑搖頭：「非也。」

　　「嚇跑楊璉真迦的，是陳洛！」

　　「嗯？」韓昌黎剛要開口詢問，陳希夷就傳音將東蒼之事告訴了韓昌黎。

　　韓昌黎先是錯愕，隨即震驚，接著嘴角緩緩咧開，然后爆發出震碎虛空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隨即，韓昌黎踏出虛空，就見高天之上，一位位半圣也從虛空中走出來，他們或受傷，或虛弱，但一個個都面帶喜色，顯然是知道了最新的戰果。

　　「殺！」韓昌黎突然大吼一聲，這話不僅說給半圣聽，也說給下方的將是——

　　「武祖陳洛，于東蒼城斬殺三陽大蠻神二尊，滿月大蠻祭一尊，二陽蠻神七尊！震撼蠻天，定我比域！」麾下書靈哪吒正往西域而來！

　　「人族將士，隨我沖殺，克定西域！」

　　話音落下，當即化作一道青光向西飛去。

　　下方將士先是一愣，隨即抬起頭，就看到道道青色虹光宛如彩虹，飛向西方，腦中頓時回蕩起方才韓昌黎大聲傳頌的戰績，一個個熱血沸騰。

　　尤其是那些武道中人和來助戰的妖族，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殺！」

　　「殺啊！殺偽佛！」

　　只是他們不知道，此時韓昌黎另一道傳音落在了各位半圣與景王耳中。「再殺三千里就好，免得偽佛狗急跳墻。」

　　「陳洛還歇著呢，來不了！」

　　「先嚇唬嚇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