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紅塵儒道九千里(下)
沒有太多的廢話，那翼虎大圣直接對陳洛再度發起了攻擊。陳洛也不甘示弱，釋放出“心即理”的家國天下，將對方籠罩起來。
這一個月的戰斗，也讓陳洛掌握了一些大儒戰斗的方式。
“在我心中，這攻擊不存在！”陳洛身上散發一股道理的意蘊，那翼虎大圣的攻擊被這意蘊一沖，頓時削弱了幾分。
趁此機會，陳洛打出一道浩然正氣，與那翼虎大圣的攻擊抵消。
掌握了“心即理”的道理后，陳洛才發現，這個道理真的是個bug。
可以憑心意改變現實。
當然，這要取決于陳洛的修為和施法對象的修為。
比如對陳洛發動的是七品以下的攻擊，陳洛真的可以做到讓“攻擊不存在”。
但是面對相差不多的對手的時候，只能削弱對方的威力、或者減緩對方的速度。
就像現在這樣。
另外陳洛還發現，因為這是道理，所以只對力量本身有效，比如攻擊、陣法、符箓等，但是對生靈，就無法生效了。
不然直接來一句“在我心中，你不存在”，對方直接就被抹除存在，那還開什么萬里，直接在心學的道路上走下去就無敵了。
“在我心中，你的防御不存在！”
“在我心中，你還站在原地！”
“在我心中，我的攻擊你防御不住！”
“在我心中，我的速度比你的攻擊快！”
風中冷發誓，自己長這么大，就沒打過這么惡心的仗！
對面這個人族大儒，到底修的是什么道理？
總感覺對方是在耍無賴啊！
憑什么？我一道二品的攻擊，被一道小風一吹，就變成三品了？
憑什么？我虎躍神通要挪移位置，結果神通卡頓，差點摔了一跤？
憑什么？我明明準備好的防御，怎么他的攻擊正好就打在防御術法上的薄弱點了？
憑什么？我都要閃避開攻擊了，對方的攻擊莫名其妙加速了？
太臟了！
能不能光明正大地跟我打一場！
能不能用雄性的方式決一勝負！
尤其是對方閉著眼睛，一副言出法隨的模樣！
尤其是風中冷還能聽到對方口中那一句句話！
人族什么時候出了個無恥之徒！
這種無恥又自戀的道理，居然大道也認？
鏖戰了半晌，風中冷想撤了。
這打的，太憋屈了。
還不如去和青丘的大圣們肉搏三百回合來得痛快！
只是對面這人族好像纏上了自己，根本不給自己脫離戰場的機會。
說實話，陳洛此時痛并快樂著。
痛，是這種打法太磨嘰了，哪里像武道，拳拳到肉，破碎虛空。
快樂，是這種操控戰場的感覺實在太妙了。
戰士有戰士的爽，輔助也有輔助的樂啊。
至于對方想跑？那不可能的！
難得遇到一個翼虎一脈的大圣，說不定能套出點風南止的消息呢？
就在此時，那風中冷凝聚出一道威力巨大的風刃向陳洛攻來，陳洛稍稍后退一步，家國天下的力量全力發動——
“在我心中，打偏了！”
“休——”
那風刃一個搖晃，從陳洛身邊擦了過去。
風中冷：0Дq
你不要臉！
無恥啊！
骯臟啊！
天道，你管不管？
半個時辰后。
風中冷終于倒下了。
目光中帶著一絲絕望，也帶著一絲解脫。
“終于…結束了！”
“儒門，無恥啊…”
看著風中冷閉上了眼睛，陳洛還有些擔心對方是在騙自己，于是家國天下再度調整道理——
“在我心中，你沒有防御！”
說完，陳洛一道浩然正氣打在了風中冷身上，風中冷身上頓時出現一道傷口，但是風中冷卻依舊一動不動。
“可能是裝的！”
陳洛保險起見，又打出了十幾發攻擊，看著風中冷的血都快流干了，這才確認，自己贏了。
“這家國天下，有些無敵啊。”陳洛身上其實也受了不輕的傷，不過回憶這一次戰斗，陳洛還是感嘆了一下，心學牛逼！
越級可能效果會被削弱很多，但是同級別的話，幾乎是虐殺對手！
此時陳洛和風中冷的戰場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偏移了青林山，他抬起頭，那半空中的鏖戰依然沒有結束的跡象。
“先調養片刻吧。”陳洛深吸一口氣，別看自己殺了風中冷，其實自己的浩然正氣也沒剩下多少了。
陳洛朝著風中冷的尸體走去，好歹是個二品大圣，精血還是要取的。
再說，要趁著對方靈光消失之前好好查一查有沒有關于風南止的消息。
只是就在此時，陳洛耳后傳來一道妖媚的聲音。
“喲嚯嚯嚯…人族，你的道理有點意思。”
陳洛面色一變，勐然轉過身，就看到一個衣著暴露的女子從虛空中走了出來。那女子身材高挑，容貌稱不上好看，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魅惑，在她身后，一條狼尾輕輕搖晃。
“一品？”陳洛微微皺眉，察覺到對方有意釋放的氣血波動。
那狼妖大圣沒回答陳洛，只是看了一眼風中冷，笑道：“這家伙死的好啊！”
“區區二品，仗著自己是翼虎一脈的大圣，就要本大圣做他的相好。當自己是風不歸嗎？”
陳洛可沒興趣去聽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此時已然渾身戒備起來。
當然，如果真的命懸一線，哪怕化凡失敗，他還是要保命優先的。
至于保命之法，很簡單——喊外公！
但是能堅持，自然就要堅持下去。
那狼妖似乎對陳洛的戒備毫不在意，直接閃身來到那風中冷的尸體前，仔細查看了一下，終于滿意地點點頭。
“確實死了！”
“年輕的大儒，你要妾身怎么獎賞你呢？”
這狼族大圣勐然抬起頭，朝著陳洛嫣然一笑：“要么，讓你死的舒服一點？”
陳洛深吸一口氣，再度發動家國天下，將對方籠罩起來。
似乎是感應到家國天下的力量，那狼族大圣不屑一笑。
“你這個道理意蘊確實與眾不同，有些言出法隨的味道。”
“可惜，等級太低了！”
狼妖大圣身后的狼尾輕輕搖晃了一下，她的雙童突然出現了一圈圈灰色的波紋。
“你的師長有沒有告訴過你，狼族中有一道血脈，最善破儒心！”
“牧天狼！”
“中山狼只是對中低品級有害，但是還有一種血脈，數量極少，但如果遇到，前往小心，叫做牧天狼。”一年前，那搖搖晃晃的馬車中，云思遙一邊陪著陳洛下棋，一邊和他說道，“牧天狼，是狼族兩大血脈之一——噬天金狼的分支，上限不高，只有荒骨境！”
“但卻是妖族中少有的可以直接攻擊人族道理的血脈。”
“傳聞噬天金狼曾經趁雙天分裂，咬了一口天道，最后被活活撐死。”
“之后狼族除了噬月銀狼一直有傳承外，噬天狼倒很少有消息。不過一旦出現，基本上都會被人族不惜代價暗殺！”
“但噬天金狼雖然沒有出現，他的分支血脈也有不少，其中最相似的，就是牧天狼！”
“這道血脈，本質神通是幻術。他會直接攻擊你的道理，讓你對自己的道理產生懷疑，從而引發儒心崩潰！”
“記住了，牧天狼的特征是灰紋眼童。不過你是武道，對你的威脅不大。日后要是遇到，直接用肉身之力打死！”
“記住了嗎？”云思遙將陳洛一副心不在焉地模樣，伸手彈了彈陳洛的腦門！
此時陳洛看著對方的灰紋眼童，下意識就要收回自己的家國天下，但是終究晚了一步，他眼前一花，再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站在了中京的城墻。
城外，是密密麻麻的妖族大軍，昔日的盟友，還有虎、狼二族，正朝著中京奔涌襲來。
陳洛微微皺眉。
他自然知道這是幻境！
但問題是，幻境的本質，就是讓身在幻境中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幻境中啊。
這是什么套路？
不過下一刻，陳洛突然感覺一陣心痛，他下意識抬起頭，只見天空開始出現一道長達千里的裂痕，并且這裂痕還在繼續。
“道理？”陳洛瞬間感應到，自己那“心即理”的道理在消逝。
陳洛望向城外，按妖族聯軍朝著中京奔來，城內也是一片惶恐。
心痛還在持續，天空的裂痕也越來越大，天瞬間暗了下來。
經過最初的疑惑，陳洛強忍著心痛的感覺鎮定下來。
“不對，這不是普通的幻術！”
“師姐曾經說過，牧天狼的神通是直接克制道理，那現在他克制的是我的什么道理？”
陳洛強迫自己望著面前的妖族聯軍，不斷推演著。
“妖族不可能打到中京城下！”
“這件事情不可能發生！”
勐然間，一道靈光在陳洛的腦海中閃過。
“對！這件事不可能發生！”
“這里…不是幻境的虛無，這里是我的家國天下！”
陳洛此時感覺心臟都快要裂開，他腦中念頭飛速運轉。
“我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在我的儒心中發生！”
“那只牧天狼是要摧毀我的信念！”
“她是要逼迫我懷疑‘心即理’的基礎！”
“所以我明明知道這里是幻境，卻擺脫不了！”
“因為她在干擾、甚至歪曲了我的道理！”
“但是現在…我該怎么辦？”
穿越過來這么久，如果說陳洛除去神通和責任，還有什么得到了成長，那就是一份臨危不亂的氣度。
每逢大事需靜氣。
陳洛直接盤坐了起來，開始爭奪心中之理的主動權。
“心即理，是心外無物，心外無理！”
“可是如果我用心看到的，和我心中想象的不同，又該如何？”
“我心中想到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這牧天狼卻讓我心中出現了天下大亂，百姓倉惶。”
“我的道就破了嗎？”
陳洛低下頭，天空中的裂痕已經出現蛛網狀，不斷有虛空從天幕中浮現。
此時陳洛的心痛已經到達了極致，他幾乎沒有力氣再去思考。
緩緩地，他垂下了頭！
那城外的妖族聯軍并沒有停下腳步，他們距離城墻越來越近，他們大聲叫喊著，釋放著神通攻擊中京城外的陣法。
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一道響雷，一道電光入霹靂一般劃過了天空的夜色。
陳洛重新抬起頭，雙眼中有青色大道虛影顯現。
“那又如何！”
“我心中的道理，和世界的道理不一樣！”
“我心中的世界，和看到的世界不一樣！”
“我看到的，不是我想的！”
“心即理就沒有意義嗎？”
陳洛的心口中再度傳出“冬冬冬”的心跳聲。
“在我的記憶中，有那一段百年屈辱歷史。”
“神州陸沉，四夷入侵。”
“國土殘破，百姓凋零。”
“但依然有那么一群人，懷揣著心中的世界，要扭轉乾坤！”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心即理沒有錯！”
“看到的世界不是心中的世界，那就去改造他！”
“把他變成心中世界的模樣！”
“這就是——”
“知行合一！”
“學技術，學本領，然后投身到改變世界的事業中去。”
“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每隨著陳洛想通一個道理，那城墻之上就出現一批人影，等到他全部說完，城墻之上，無數人影矗立。
陳洛站起，指著城墻下的妖族聯軍，喝道：“魑魅魍魎，滅！”
剎那見，那無數人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向了城外的妖族大軍。
雖然陳洛似乎思考了許久，但是在外界，不過一瞬而已。
看著陳洛的七竅都流出了鮮血，狼族大圣露出一抹暢快的笑容。
“可惜了，要是修為再高一些，本大圣可能拿你就沒辦了！”
“現在，去死吧！”
狼族大圣生出手，瞬間長出三寸長的狼爪，她身影一動，朝著陳洛的心臟剜去！
就在她的利爪觸碰到陳洛時，突然間一道磅礴的浩然正氣從陳洛身體中爆發，幾乎要將這狼族大圣吹飛！
之所以是幾乎，因為在浩然正氣爆發的瞬間，陳洛睜開了眼睛，一只手快如閃電，直接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你…突破了？”狼族大圣驚駭地看著陳洛。
陳洛抬起另一只手，他還記得師姐的吩咐——“遇到牧天狼，不要廢話，直接打死！”
“轟！”
陳洛的拳頭幾乎將空間打碎，重重地砸在了那狼族大圣的臉上，下一刻，那狼族所謂的“銅頭”根本承受不住這一拳的重擊，直接爆開，紅的白的四下飛濺！
陳洛一甩手，將那無頭狼尸扔到一邊。他看了看自己還站著血跡的拳頭，嘴角微微翹起。
“武道的力量…回來了！”
“紅塵儒道，圓滿了啊！”
陳洛看了一眼遠處天空還未休止的激戰，又看了看威虎山的方向，隨即，身影在原地消失！
靈州，天空中突然炸了一個響雷，緊接著，一條蒼茫的七彩大道投影浮現在空中。
“大道投影？”正在給李易安寫信的四師兄面色一變，“小師弟有所得了？”
緊接著，白宵快速穿著衣裳從一間屋舍中飛出，直接沖向了陳洛閉關之處。
竹林中，一棵翠竹中，有一個小小的人影仿佛在推演什么，隨即露出笑容——小師弟開道概率，十成！
中京。
葉恒穿著睡衣跑向望臺，侯安跟在后面拿著大氅，喊道：“陛下，小心著涼，小心著涼！”
葉恒沒有理會侯安，只是站在望閣看著西南方向的天空，幽幽道：“陳愛卿不在中京？”
“去靈州了？”
冥冥。
一條七彩大道橫亙其中，在七彩大道的左側，是一條紫色大道，在七彩大道的右邊，是一條金光大道。
而此時，陳洛的分魂出現在了七彩大道之上。
遠處的虛空中，一道青色萬里大道浮現，其上傳來聲音：“陳洛，可有所得？”
陳洛放聲大笑：“幸不辱命！”
“今以我化凡之軀，王守仁之名，開紅塵儒道！”
“是為——心學！”
陳洛高聲喊道，隨即那陽明之軀在武道之上漂浮起來，渾身青光盎然，緩緩消散，就如當初鎮元子化紫色地仙大道一般，緩緩化作了一道青色大道，大道迅速延伸，直到九千里才停了下來。
圣堂。
此時此刻，一眾半圣都面面相覷！
“彼娘之…是儒門？”
“紅塵儒道？”
“心學？這是個什么道理？”
“那還用說，肯定和方家圣道不是一個路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小子絕對不會厚此薄彼！”
“等等，這小子，儒道佛，全齊了！”
“武道…該萬里了吧？”
“莫急，事有輕重緩急！”韓昌黎壓制住眾半圣的興奮，“有件事當下最為重要！”
眾半圣齊齊看向韓昌黎，只聽韓昌黎鄭重說道：“快去喊陳希夷來看！”
“讓道門知道，陳洛也給我儒門開紅塵了！”
“快快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而此時，陳洛望著環繞著武道的儒、道、佛三條千里路，又看向九千里前的虛空，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萬里路，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