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 那一聲龍吟(二)
癡呆僧似乎是真的癡呆了，一個人站在一旁，不知道在念叨著什么。
石屋的門緩緩拉開，陳洛等人從石屋中走了出來。
陳洛第一眼就看到盤腿坐在地上的浪飛仙，連忙上前：“大師兄，你沒事吧？”
浪飛仙點點頭，看了看陳洛，又看了眼云思遙，見都沒什么問題，才輕聲說道：“坐近些，敵人有些棘手。”
坐近一些，動起手來有個幫襯，實在不行，還能試著以命換命，護一人逃走。
陳洛聽出了浪飛仙語氣中的決絕，他抬頭朝不遠處的無相天魔看去。
在走出缽盂的剎那，他就感應到夢境花林百鳥的躁動，可惜百鳥之前凝聚真凰弓，射了一次邪佛，想要再次凝聚還需要時間。
無相天魔見陳洛看過來，彬彬有禮道：“無相，見過須彌山主！”
此時的無相天魔，已經凝聚出一副面孔，卻認不出是誰。
說完，他掃視了一眼出來的人，輕輕一笑：“隔著須彌乾坤，看不真切，此時倒是有些驚喜了。”
他首先看向謝三生：“好氣魄。剝離大道，引道入體，是那幫莽金剛能做出來的事。如此一來，即便佛門的輪回大道被奪舍，也依然獨立在外，不受干擾。可惜，碎了就是碎了，修行路已斷，此生注定成不了佛陀。”
謝三生微微一笑：“沙彌也敢斬天魔！”
無相天魔沒有和謝三生爭論，而是又看向龍獒，輕輕點點頭：“龍獒血脈，還算不錯。我見過你祖上，確實厲害。”
獒靈靈冷哼一聲，不理會無相天魔，無相天魔也不發怒，又看向金瓜瓜，臉上倒是浮現出一絲感興趣的神色。
“吞星蟾？”
“是我走運了。若是數百年后你修煉圓滿時我與你相遇，就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無相天魔鄭重說道，沒有半點輕慢。
金瓜瓜似乎很滿意，背后一抖，一顆仙丹從小背囊中飛出來，射向無相天魔。
這小子識貨，當賞。
無相天魔伸手接下仙丹，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可惜，你現在只是幼年，殺你不過吹一口氣的事情。但是你給我一份賞賜，等會我殺你時就快一點，也算是賞賜。”
無相天魔再一次側過頭，目光和云思遙冷漠的目光相對，竟然沉默了片刻。
“之前我知道須彌秘境中有一條大威天龍，所以不敢靠近。我們天魔最不想對上的對手，祖龍排在前三。”
“我就好奇你們是怎么通過那一道考驗的，原來是落在了你的身上。”
無相天魔松了一口氣：“祖龍之魂啊，好在沒有完全覺醒。殺你的時候我要小心一點，不要弄壞了龍魂。到時候請姑娘也配合一些，不然對大家都不好。”
云思遙眉頭皺起，就要動法，陳洛抓住云思遙，擋在了他的前面：“你好像見多識廣，也來看看我。”
無相天魔從善如流，點了點頭，打量了一下陳洛，嘆口氣道：“你怪怪的。”
“修為不高，但是身上的氣息有點太雜了。”
“儒啊、道啊、還有上古佛…都沾了一點，對了，還有天外氣息，我想想…嗯，是…鳳凰。”
“嗯…還有蠻的氣息…”
“太亂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你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一股危機。沒來由的危機，你能告訴我是什么原因嗎？”
是疑惑，也是請教。無相天魔求教陳洛，為什么他會從陳洛身上感受到危機？
沒理由啊。
“我也不知道。”陳洛聳了聳肩，拉著云思遙在浪飛仙身邊坐下，“我不了解你，自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無相天魔認真地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你先說，你想了解我什么？”
這場面，不像是兵戎相見的雙方，倒像是談經論道的道友。
浪飛仙受了傷，云思遙在收服須彌山的時候也受了上，陳洛自然樂的多爭取一些時間，于是開口道：“比如你到底是誰？無相天魔又是什么？”
無相天魔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他皺起眉頭，又張了張嘴，突然咳嗽了兩聲，整個人似乎暴躁起來，用力跺腳，嘴里冒出一連串陳洛他們根本聽不懂的語音。
片刻后，無相天魔才安靜下來，長長吐了一口氣。
他盤膝坐在陳洛對面：“我說不出來。”
“為什么？”陳洛微微一笑，倒有點像諄諄善誘的老師，“總有辦法可以說出來的。”
無相天魔搖頭：“不行！我們這一族太強大，只要聞聽我們的來歷，都會心神被攝，從而臣服我們。唯有修行出屬于自己的路，才能作出抵御。”
“為了對抗這一重神通，你們人族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無相天魔認真說著，仿佛那是他們的英雄一般，“你們管他叫至圣。”
“孔夫子嗎？”陳洛點點頭，“那一位做了什么？”
“他設下了一重天道陣法，叫做‘禮’。我等都是禮外一族。”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活活把我們的天賦神通給堵死了！”
“從那之后，我等若想進入這方天地，就需要以心魔為引，找到合適的信徒，渡我族降臨。”
陳洛心中一驚，他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隱秘。他看了看身邊的浪飛仙，浪飛仙顯然知道這件事，輕輕點點頭。
浪飛仙輕哼了一聲：“也不要將你們說的那么強大。”
“至圣已經圣隕萬年，你們仍然破不了這重法度，入不了天地。所謂天魔，不過天外游靈而已。”
“你說的對，但是總有一天…我們會進來的。”無相天魔認真地說道。
此時，陳洛感覺發癢，原來是自己一直窩在手中的云思遙用手指悄悄在自己的手心寫字。
云思遙不想傳音，以免被對面的無相天魔攔截，只有用最簡單的法子，不過好在陳洛是武道之主，肉身感應敏銳，瞬間就能感應出云思遙在他手中寫下的內容——
“再拖一會。”
陳洛當即開口道：“你們究竟有什么目的？”
無相天魔輕輕嘆了一口氣，似乎問了一個沒有關聯的問題：“答案不是我們要做什么，而是你們要做什么。”
“什么意思？”陳洛問道。
無相天魔搖搖頭：“不能再說了。不過你若是愿意奉我為主，我可以想辦法送你去天外，到了那里，暢所欲言。”
陳洛搖了搖頭：“大可不必。”
無相天魔卻嚴肅起來：“你再考慮一下。奉我為主，你們各個能活，我自然有辦法幫你們躲過探查。愿意繼續留在這方天地，我也能出手相助，從此處離去，你們各管各自。”
“可是若逆我的意…我是無相天魔，不愛殺人，但不代表不能殺人。”說到這里，無相天魔站了起來，臉色也透出了殺氣。
“我還有一個問題。”陳洛也站起身，凝重說道，“最后一個問題。”
“你說。”無相天魔保持著風度。
“上古佛門做了那么多布置，你們是怎么通過菩提地來侵染須彌山的？”陳洛問道。這件事有些古怪，如果能問清楚就最好不過了。
無相天魔想了想，說道：“佛祖在南疆說法傳道之時，我族有始祖大人和佛祖斗法，留下了暗手，才會有后來的布置。”
“嗯，多謝！”陳洛笑道，“其實要我們奉你為主也不是不行，不過需要…動手！”
陳洛說到一半，話鋒一轉，幾乎同時，腳底陰影處崔山闕沖向無相天魔，三個豆豆“嘭”、“嘭”、“嘭”三聲，化作兩男一女三名豆元帥，各自朝著無相天魔出手。
幾乎沒有間隔，謝三生渾身金光閃耀，一只手扣住一條游走的律條金線，猛地一拉，一尊渾身燃燒著熊熊業火的菩薩身影浮現，大力攻向無相天魔。
獒靈靈也接到感應，搖身一變，就化作龍獒本相朝著無相天魔撲去，金瓜瓜倒是沒有變成吞星蟾，而是從背后的背囊中飄出幾十張道門符箓，符箓一時齊碎，凝聚出一道道堪比道君的攻擊，打向無相天魔。
浪飛仙再度閉目、睜眼，冥冥中長劍入鞘再出鞘，浩蕩明月升起，月光照耀出一條滾滾劍氣長河，涌向無相天魔。
這一番突發變故，無相天魔卻面色不變，面對鋪天蓋地打來的攻擊，他只是抬起手，在自己的心臟處點了一下。
雖然只是點了一下，但所有人的心突然同時被刺了一下，接下來，無數攻擊打在無相天魔身上，無相天魔的身影卻陡然消失，跟著陳洛、謝三生、浪飛仙、獒靈靈、金瓜瓜全部吐出一口鮮血，崔山闕楞在了原地，三位豆元帥重新化作了三顆仙豆，落在了地上。
陳洛在拖延時間，無相天魔何嘗不是拖延時間。
他站在眼前，卻又在眾人心中，他受到的攻擊，自然會轉嫁到眾人身上。
想戰心魔，就要神魂交鋒，可是誰能和心魔比神魂？
陳洛只感覺眼前仿佛有一道陰影籠罩，要失去意識之時，猛然間，一道傲然龍吟在耳中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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