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話里有小故事)
一道身影從遠方的天空飛掠而來,落在了擂臺之上。
方家大儒看了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方神秀,緊接著眼神復雜地看向陳洛,下意識運轉體內的正氣,卻猛然反應過來,立馬強行壓抑住自己的氣息。
浪飛仙和云思遙可還看著自己呢。
方家大儒伸出手,一道浩然正氣將方神秀托起,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貴我兩家,恩怨已經不必多說。你將方家道理視作洪水猛獸,卻沒有看見方家之學,千年來總計供養出四十三位半圣。”
“其中一半,已為人族圣隕!”
“霸道也好,無情也罷,甚至你們口中說我等走錯了方圣的道路,半成儒圣半入魔。但不可否認的是,方家之學,是最接近天道,也最容易封圣的道理。”
方家大儒看似語重心長的以大儒之尊與陳洛認真辯解,但又何嘗不是輕描淡寫之間,將陳洛方才碾壓方神秀的威勢連消帶打地化去。
陳洛朝著方家大儒拱了拱手,算是對人族大儒表示尊敬,隨后笑道:“各人做各人的學問,各家有各家的道理。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你家請客,你要我也歡欣鼓舞;你家出殯,你要我也唉聲嘆氣;你做學問,卻非逼著我認同你的道理,這就不合適了吧。”
“仁義道德,從來不是束縛他人的枷鎖,而是規范自己的底線。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針對的對象都是自己。”
方家大儒微微皺眉:“世人愚昧。你不為他們扎下禮儀的藩籬,設下言行的規范,這天下豈不是大亂,這理也就無處追索。”
陳洛輕輕搖頭:“敢問一句,你在藩籬里嗎?”
方家大儒嘴動了動,突然發現他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若是回答在藩籬里,那你扎藩籬怎么保證公平,怎么保證自己不留下一個漏洞?
若是回答在藩籬外,那藩籬外是什么地方?沒有禮儀規范的地方嗎?
方家大儒皺眉,問道:“那梧侯你呢?”
陳洛也不計較方家大儒逃避問題的態度,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我沒有藩籬,只有一顆心。”
“心無外物,天地皆在心中,哪來什么藩籬?”
“心?”方家大儒突然感覺自己的大道有一絲顫動,陳洛這句話里似乎包含著無數條道理,此刻卻又晦澀不明。但是憑借大儒的心血來潮,他能感應到陳洛的心對方家的理似乎有極大的威脅。
但是這怎么可能?
陳洛再厲害,也不過是武道之主,何德何能對他方家的理學大道構成威脅?
二者都不在一條通天道上,風馬牛不相及嘛!
這不是戰力能做到的,這是一種新的道理體系才有可能完成的事情。
與方神秀不同,他的見識要高遠的多,方才方神秀的天理判印失效早就被他看穿,那是陳洛施展了一種神魂秘法,可以吸收吞噬神魂攻擊。譬如妖族的上古異獸饕餮,就擅長此道。
唯一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最后陳洛擊碎方神秀“三綱”神通雛形而展現出來的武道神通,那道神通似乎對方家的神通有所克制。
但也僅僅是意外而已,畢竟有些術法神通相互克制的事情也算正常,這個就是拼實力了。好比水能滅火,但是熊熊烈火也能讓水蒸發。
可是陳洛這一句話,卻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大道微微顫動。
儒門道理?
方家大儒的心神恍惚了一下,感應到已經平靜下來的大道,自嘲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
之前陳洛是激發了武道共鳴,才惹來了佛門的注意,但是如今,陳洛只是平平常常說了一句話而已。
怎么可能觸動方家的理學大道?
不動法而口含天憲,不演道而言出法隨?那可是圣人至理才有的威能!不是對半圣尊稱的那種圣人,是實打實的真圣人。
想到這里,方家大儒竟然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想來應該是自己被浪飛仙震懾,才會出現之前的情形。
不過這樣一來,他也沒有再和陳洛多說的性質,朝著崔有度微微拱手:“崔家主,此戰我方家認輸。”
崔有度剛要開口,突然一道蛙鳴響起。
“呱!(賭注別忘了!)”
方家大儒一抬手,一道青光飛向了陳洛,陳洛伸手抓住,赫然是那枚圣心玉。
方家大儒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和陳洛在口舌交鋒的時候,被他正氣包裹的方神秀的眼皮微弱地動了動了。
“心無外物,天地皆在心中…”方神秀似乎聽到了什么,想要再詢問陳洛問題,卻沒有力氣睜眼開口。
“曲家與鄒家的名額,老夫會親自登門歸還!”方家大儒說完這一句,帶著方神秀直接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柳公子,厲害啊!”石樂志感嘆了一聲,“兩拳破綱常,一語退大儒!真不愧是詞圣柳景莊之侄!”
眾人鄙視的看向石樂志:艸你!
沒看到方神秀因為知道了梧侯的身份都瘋了嗎?你怎么還叫柳公子?
當大家都失了智嗎?
那武道神通沒看見嗎?
當大家瞎了嗎?
眾人都看向陳洛,齊齊拱手:“恭喜柳公子!”
陳洛哈哈一笑,還禮道:“柳某多謝諸位支持!”
一時間賓主盡歡。
崔有度干咳了一聲,揮了揮手,立刻就有崔家子弟上前,引領著這幫觀戰的儒生出府,眾人也知道崔家和陳洛另有事情商量,當下也不做久留,畢竟入城時見到梧侯三詩破題,今日又親眼看見梧侯與方神秀大戰,早已是談資滿滿,收獲頗豐了,心滿意足地出了府。
不過眾人眼神傳遞間卻也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這事是柳倪柳公子做的,梧侯還在東蒼城呢。
不長功夫,崔府又重新安靜下來,外人走得一干二凈。崔有度走到陳洛面前,躬身一禮,長長以揖,說道:“今日多謝梧侯解圍。”
“客氣!”陳洛擺擺手,正要說話,此時崔有度又高喊一聲:“崔氏第八十六代家主崔有度,見過師叔!”
陳洛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其他崔家人更是齊齊高喊,向崔扶齡這一輩的人甚至都雙膝跪下,拜向陳洛:“見過師叔(祖)!”
“使不得使不得!”陳洛“嚇”了一跳,連忙側過身子不敢受禮,伸手去扶崔有度,崔有度卻硬躬著身子,說道:“初次拜禮,不可馬虎。請師叔受下!”
陳洛求助地看了一眼云思遙,云思遙微微點頭,陳洛這才輕輕嘆口氣:“好。都起來吧…”
聽到陳洛這么說,眾人才紛紛起身,先是崔有度,隨后按年齡順序依次起身,再然后是下一輩,一個連著一個,絕沒有搶著起身的人。
過了一會功夫,總算所有人都站起了身,陳洛才苦笑一聲:“崔前輩,方才只是臨時救急,當不得數…”
崔有度搖搖頭:“大伯雖然仙逝,但他是身前定下了認您為主的意愿,況且六道主之事本就是崔氏引來的禍端,因此原本就是要拜您的。”
“只要不嫌棄是我崔氏高攀,禮不可廢!”
“可是…”陳洛還要說什么,云思遙踏前一步,說道:“崔氏數千年文華,讓小師弟來當這個長輩,確實太重了。”
“依我看,小師弟的身份記錄在崔氏族志便好。平日里莫要再提師叔師祖這樣的稱呼,不然家師都不敢來崔家了。”
陳洛點點頭:“對對對,咱們各論各的,輩分什么的,埋在心里就好。”
崔有度看著陳洛,想了想,便點了點頭:“那就隨梧侯了。”
“哈哈哈,前輩客氣!”陳洛輕松一笑,突然想到什么,將手中的圣心玉往前一遞,“這是方家的…”
不等陳洛說完,崔有度就將那圣心玉給擋了回去:“這是梧侯的戰利品,還請收好。”
云思遙點點頭:“小師弟,這圣心玉對你有用,你先收下。”又看向崔有度,“之前崔山闕前輩的大儒文寶,就重新交還給崔家,算是抵上圣心玉了。”
“一碼事歸一碼事。”崔有度搖搖頭,從懷中又取出一枚儲物戒,遞給陳洛,“昨日扶齡已經將梧侯的需求和我提過了。”
“這里面是崔家歷年積攢的次品大儒文寶,總共一十六件。若是不夠,我崔家再去淘換一些…”
“十六件?”陳洛一愣,崔家不愧是大儒家族,連忙點點頭,說道,“夠了夠了!這一次是我占便宜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何須客氣!”崔有度將儲物戒塞進了陳洛的手中。
一番交流過后,陳洛收拾心情,重新回到了懷仁院的書房之中。
這一進一出,發了大財不說,還長了一輩。
看來霉運有所消退啊!
“小師弟,這圣心玉是半圣從自己的儒心天地中提煉而出!”云思遙認真和陳洛解釋。
“儒門修行,和佛道相比,最擅長的就是調動天地之力。但是天地之力終究是外物。”
“因此一品之后,儒門就要求索一方自己的天地。”
“儒門封圣,開天辟地!”
云思遙拿起圣心玉:“這圣心玉,就是在這樣的新天地中孕育提煉而成,因此,其中蘊含著精純的鴻蒙之氣。”
“方家道理,不值得去感悟,不過這圣心玉中的鴻蒙之氣,卻是難得的精純,對你應當大有好處。”
“按我教你的法子,試一試!”
陳洛一愣:“我來試?”
要不先抽兩件大儒文寶墊一下?
金瓜瓜眼前一亮:來活了!
看到陳洛遲疑的模樣,云思遙一笑:“沒關系,圣心玉不算此方天道之物,天道霉運不會影響你。”
“啊?”陳洛一愣,隨即面露喜色。
這樣啊…
“瓜瓜!”陳洛喊了一聲。
金瓜瓜:“呱!(在呢!)”
“你出去一下!”
金瓜瓜:渣男!
陳洛逗了一下金瓜瓜,隨即把手放在圣心玉上,睜開眼,他仿佛看到一個黑暗的空間,在這個空間中,有一團如火焰般的氣息升騰。
“這就是圣心玉的鴻蒙之氣?”陳洛伸出手,那團火焰氣團飄到了陳洛手掌之上,一股暖意瞬間在陳洛全身流轉。
“果然有點不一樣!”陳洛閉上眼睛,心念一動,眼前的景象隨之一變,在睜開眼時,已經出現在了夢境花林。
“難得不受天道霉運的影響,我如果用這團鴻蒙之氣開一本新書,會是什么書?”陳洛心底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之前是打算用鴻蒙之氣把《八仙得道傳》后面的章節解鎖,但是這團鴻蒙之氣用來解鎖章節總覺得虧了。
“反正外面還有十幾件大儒文寶,還存著五道鴻蒙之氣,足夠了。”
陳洛打定主意,朝著六千里花林松開了手。頓時手中那道火焰氣團飄向了六千里花林,與此同時,天空中的氣運如同瀑布一樣傾斜下來。
“這么多?”陳洛瞬間肉痛起來,不過很快,那花林中陣陣幽香傳出,一只金色的孔雀從花林中飛了出來。
孔雀?
陳洛揉了揉眼睛,沒錯,是孔雀。
那孔雀直接撞向了陳洛的身體,陳洛一愣,腦中浮現出一本書籍,于此同時,一首旋律也在陳洛的耳邊響起。
“鞋兒破,帽兒破。”
“身上的袈裟破…”
“你笑我,他笑我。”
“一把扇兒破…”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哎,哎嘿,哎嘿哎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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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心學:
有一次,王陽明和友人一起游南鎮。此時正是百花盛開的春天,一路上,只見一叢叢艷麗的花樹在山間時隱時現,飄來陣陣的芳香。朋友不禁指著巖中花樹問:“你說天下沒有心外之物,可是這些花樹在深山中總是自開自落,和我的心又有什么關系呢?”王陽明回答:“當你沒有著到此般花樹時,花樹與你的心一樣處于沉寂之中,無所謂花,也無所謂心;現在你來看此花,此花的顏色才在你心中一時明白起來,可見,這花并不在你的心外。”
所以,只要你不看那朵花,那花就處在開與敗的疊態。
很多年以后,西方有一個叫薛定諤的大儒,做了一只貓的實驗,說明了同樣的道理。
嗯,心學:真·量子儒學!
紫筆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