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誰的道意
紫云，落下。
大天師清微、天師清玄以及眾首陽山真人落在了萬安伯府的庭院之內。
清玄踏出一步，輕輕點了點陳洛的眉心，陳洛瞬間從“怒”的狀態中退了出來。
清微只是掃了一眼在地上哀嚎的葉渠，就將目光落在了陳萱的房中。
“山海之力？宋退之在做什么？”
陳洛此時清醒過來，見到清微也是一驚。
清微他自然沒有接觸過，不過懸掛在道院里的大天師畫像他還是見過的。
“大天師？”
清微微微點頭，陳洛頓時大喜，深深施禮道：“請大天師救命！”
清微望向那一眾真人，吩咐了一句“給太子療傷，不要讓人打擾”后，就對著陳洛說道：“帶路！”
陳洛帶著清微和清玄快步走向陳萱的房間，嘴里說著事情的始末，兩位天師眉頭緊皺。
“師兄，陳洛這姐姐的神魂怕是本來就有問題。”清玄傳音道。
“先救回來再說！畢竟…”清微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隨后，清玄也感受到不同，臉上掛滿了詫異的神色。
“師兄，這道意…”
原本臉上還是從容的清微突然焦急起來，腳步快了幾分，直接越過陳洛，朝著陳萱的房間飛去。
清玄也緊隨而上。
陳洛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三步兩步追了上去。
清微和清玄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六片山海虛影籠罩在床上的女子身周，宋退之一副入定的模樣。兩人的目光落在那陳萱的臉上，清玄不禁脫口而出——
“大師姐？”
清微也是楞在了原地，當年就算面對天道都游刃有余的他，此時竟然一下慌了神魂。他望著陳萱，腦中卻想到首陽山地宮之內，萬年玄冰中封印的那具尸體。
“這長相，這道意…”清微心中一顫，“不可能！師姐的神魂已經磨滅，不可能再轉世！”
首陽山，相傳是當年道祖超脫之地。
萬年道門祖庭，一直是道門主脈龍虎玄壇的所在。
這一日，白玉宮中傳出鐘聲三響。
這是大天師收徒的禮儀。
拜師之人，并不起眼，只是個十二三歲的農家小子，看上去有些木訥，有些緊張。
他叫牛二寶，見一位老人在自己家莊稼地里酣睡，擔心烈日曬壞了老人家，就舉著大葉子替對方遮擋了一下午的太陽。
老人醒過來，為了表示感謝，贈送了他一錠大元寶，他開開心心地要拿回去給父親，途中卻遇到因為重病孩兒而欲輕生的一家三口，牛二寶猶豫了半天，將那元寶銀送給了他們。
等他回到家里，卻發現父親不知何時欠了賭債，那催債的找上門，那數量不多不少，正好就值之前那元寶的分量。
牛二寶轉過身，朝著虛空拜倒：“仙人爺爺不要捉弄小子了。”
一聲哈哈笑聲傳出，那之前在地里酣睡的老人現身，問道：“你小子怎么看出是我捉弄你？”
牛二寶認真說道：“小子也是剛剛反應過來，我是個孤兒，沒有父親啊！”
那老者笑的更開心了，衣袖一揮，牛二寶發現自己還是站在自己的莊稼地里，紅日依然高高掛在中天 “神魂清澈，不惘不迷。”
“是個好苗子。小子，愿不愿意拜我為師？”
大天師的弟子很多，但是親傳弟子的話，除了大天師的女兒，牛二寶是第二個。
他這一輩，乃是清字輩。
道號：清微。
道門尚紫，微者，紫微也。
這是牛二寶自認為生命中最榮耀的時刻，并不是從這一刻起他成為了龍虎玄壇的道子，而是他第一次見到了她——
大天師的女兒，清檀！
“小清微，陪我去后山看花去！”
“小清微，你修行慢一點，道門神魂之路，很兇險的！”
“小清微，你臉上的傷是誰打的？師叔？師叔我也揍！”
“小清微，爹爹送了我一架浮空舟，走，師姐帶你飛！”
“師姐，我已經十八歲了，能不能不要喊我小清微了。”
“為什么？你是師弟啊，就是小清微，就算你一百八十歲了，還是我的小清微！”
一聲聲小清微中，清微和清檀逐漸長大，他們也有了不少師弟師妹。
但是，有一種情愫，只存在于他們二人之間…
“小清微，你說你要和我結為道侶？”
“膽子肥了啊，居然打起師姐的主意了？”
“算了算了，你只要能打贏我，我就答應了。”
“師姐可是道君境了，你要小心哦。”
清微一百二十歲，首陽山紫氣萬里，三千真人下山，驅鬼降雨，搬山平谷，為大天師迎道侶普天同慶。
“小清微，我要沖擊道尊了。”
“小清微，如果我失敗，照顧好師弟師妹。”
“小清微，如果我成功，我們如凡人一般再成親一次如何？”
“小清微，我不想當你的道侶了，我想做你的妻子。”
“小清微，答應我，要是我失敗了，不要沖動！”
清微一百八十歲，清檀沖擊道尊，失敗。
是日，天道紫光大作，有雷鳴之聲久不停歇。
有人見到，有一道身影，從不可知的高空墜落。
是日，原本是道尊之境的大天師清微，再次出現在眾人之前時，只展露出道君氣息。
“師兄！”清玄見清微出神，出聲喊了一句，清微這才回過神來。
“她和大師姐有關系？”清玄傳音問道，清微感應了片刻，壓抑著心頭的情緒，“先救人！”
說完，清微微微閉上眼睛，一道紫色的小人從清微的天靈之上飛出，那模樣正是清微的樣子。
那紫色的小人直接沒入陳萱的體內，與此同時，籠罩著陳萱的六片山海虛影消散，宋退之睜開了眼睛。
“嗯？清微天師？清玄天師？”宋退之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笑意，拱了拱手，“有勞了。”
此時陳萱的身體憑空從床上漂浮起來，渾身紫光閃爍，一縷縷黑白之氣從陳萱的身體里飄散而出，最終凝聚出一道太極圖案。
但是若仔細看去，那太極圖案的陰陽魚魚眼處卻是空空如也。
宋退之望著那太極圖虛影，微微皺眉，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
陳洛緊張，連忙問道：“四師兄，什么意思？”
宋退之說道：“小紀碎了儒心，記得嗎？”
陳洛點點頭：“當然。”
宋退之接著說道：“儒道佛三家，無論是浩然正氣、先天源炁還是輪回真意，都是天道力量的表現，而修行的根本是修行者本身，也就是儒心、道意、佛骨！”
“這道意，對于道門來說，就如同我儒門的儒心一般，是修行的基礎。每一位踏入道門之人，都會修出獨屬于自己的道意。”
陳洛不解：“可是陳萱沒有通讀天賦，也從來沒有接觸過道門啊！”
此時一直盯著那太極圖虛影的清玄說道：“這是我大師姐的道意！”
“清檀道君！”宋退之更是一愣，“二十多年前，清檀道君不是沖擊道尊失敗，融入天地了嗎？”
隨即，宋退之對陳洛傳音道：“道君相當于我儒門大儒，道尊則是半圣。道君要晉級道尊，需要架天地之橋，合道天地。若是一個不慎，天地之橋崩塌，那就要反過來被天地吸收。那清檀道君便是失敗了。”
“對了，清檀道君，是大天師清微道君的道侶！”
陳洛前面聽著好好的，聽到最后一句，心態瞬間差點崩潰。
他看向此刻正在努力營救陳萱的的清微道君，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滋味。
“難道…姐夫？”
“噗…”清微吐出一口血，睜開了眼睛。他復雜地看著床上的陳萱，目光中有一絲解脫，又帶著一絲悵然。
清微身后也浮現出一個太極圖的虛影，覆蓋在之前的那道虛影之上。
清玄第一個沖上去：“師兄，怎么樣？這小女娃是不是和大師姐有關系。”
清微面色有些凝重，點了點頭。
“臥槽！”陳洛心中驚呼一聲。
宋退之微微皺眉：“大天師，難道萱兒是清檀道君的神魂轉世？”
清微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不，清檀是清檀，萱兒是萱兒，他們不是一個人。”
陳洛有些聽糊涂了，問道：“什么意思？”
清微坐下，沉吟了片刻，說道：“陳萱，應該早就死了。”
“大概三歲左右吧！”
陳洛和宋退之對視一眼，他們猛然想起，當初小環說陳萱早年間身患重病，有一次幾乎熬不過去，可是后來陳父說找到了良藥，隨后陳萱就痊愈了。
“莫急，聽我說完。”清微接著開口，說道，“陳萱應當在三歲左右的時候死亡，神魂回歸生靈長河。”
“但是有人拿到了我師姐的道意，用這道意將陳萱破碎的神魂維持住，才讓陳萱順利長大。因為道意的影響，所以陳萱才會長成我師姐的模樣。”
“可是你們給他服用了數顆蠻骨丹，導致陳萱的神魂壯大，那道意再也維持不住，才會變成今天這樣的情況。”
“如今的解決辦法，只有讓陳萱的神魂完全吸收我師姐的道意，一步踏入道君的碎魂境，才有可能治本。”
“嚴格來說，陳萱應當算是我師姐的衣缽弟子。”
“可是…”清微搖了搖頭，“我師姐的道意并不完全，少了一塊。”
陳洛望著那在陳萱身體上方懸浮的太極圖，猛然想起在晶妖境中再次見到的蓮哀。
蓮哀那張臉…
難道她不是故意要惡心我？
陳洛抖了抖儲物令，找到之前殺死蓮哀，從蓮哀尸體中飛出的小蟲子體內，掉落那枚晶石，遞給清微。
“之前我見過一個蠱門弟子，長相和陳萱一模一樣，我還以為是她故意變幻的。”
“這是打死了她體內的一只蠱蟲后找到的。”
清微接過那顆晶石，看了片刻，猛然用力一捏，那晶石破碎，只見兩道黑白之氣從晶石中飛出，正好落在那陰陽魚的雙眼初，瞬間整個太極虛影旋轉起來，上面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影。
“師姐！”清玄失聲喊了出來，清微也站了起來，雙目緊緊看著那太極圖之上的虛影，雙眼有些濕潤。
陳洛此時也能分別出，那虛影雖然和陳萱一模一樣，但是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
那清檀虛影突然睜開眼睛，一股磅礴道意釋放而出，眾人眼前一陣恍惚，隨即，眾人的視線仿佛落在九天之上，望著下方的世界。
此時，只聽下方一道清朗的聲音刺破云霄傳入九天。
“賊老天，還我師姐！”
一道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正是清微。
清微仿佛一個擎天巨人，踩在兩座橋梁之上。
“崩！”
清微腳下的兩座橋梁寸寸坍塌，于此同時，整個天空也開始倒轉，雷鳴之聲不絕于耳。
眾人眼前又是一片恍惚，再回過神，視線又重新回到了陳萱房中。
清玄：“師兄，你的修為…”
清微嘆了一口氣：“本以為能搶回師姐的神魂。看來，是搶下了師姐的道意。”
“我還以為完全失敗了。”
他望向那太極圖上的清檀虛影：“原來，你都看到了。”
清檀的虛影再沒有任何話語，只是最終不斷念誦著經文，最終重新投入了太極圖中，那太極圖沉入陳萱體內，陳萱的額頭一道太極圖的虛影閃爍，隨后沒入皮膚之下，消失不見。
這時清微看向陳洛：“陳洛，為何我師姐的道意，會出現在陳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