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清晨時分,太極殿內李默端坐于龍椅之上,緊鎖眉頭輕敲龍案。
龍案之下站著重傷初愈的溫北寒。
他依舊一身白衣在身,身影被日光照得修長不已。
只是他的面龐之上不止多了傷病之后的蒼白,更有一絲疲倦之意。
溫北寒見李默良久沒有吭聲,便恭敬一禮緩聲道到:“啟稟皇上,這次八王府縱火案怕是李傾早已懷疑到了溫家的頭上,找到證據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不知陛下可有什么對策?”
李默心里暗暗叫苦——這溫家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這才將這么大的事兒交給了他們做,怎么如今出了紕漏反而來問他對策出來了?
按照他的出牌順序,怕是會棄車保帥。
但,問題是——溫家怕也不是好惹的傻子。
搞不好一個惹火上身,他這剛坐穩的江山便不保了。
李默想了想,輕敲了幾下龍案,緩聲說道:“溫公子莫急,朕看依照李傾的辦事風格確實很有可能知曉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但,若是他有證據應該也早就找上門來了。”
“目前風平浪靜,我們不妨靜待事情的發展?”
溫北寒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只是恭敬一禮,低聲道了一句:“一切僅憑皇上安排。”
溫北寒剛想轉身退下之時,卻聽得殿門外一聲高陽公主哭哭啼啼的一聲“讓開!”,接著便看到已經哭花了臉的高陽公主提著華貴的裙子邁過了高門檻便朝著李默奔了過去。
還沒等跑到李默面前呢,高陽公主便“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哇——”的一聲哭成了個淚人。
李默見狀也顧不得溫北寒在場,連忙走下了龍椅去扶起這個寶貝妹妹,連聲問道:“皇妹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傷心?是受了什么欺負嗎?”
高陽公主哭得更厲害了,抽泣著便說道:“皇兄,你不知道,李傾哥哥那新來個小賤人,非說自己和李傾哥哥好上了,還說自己懷了李傾哥哥的骨肉…嗚嗚嗚嗚嗚…”
溫北寒的身影頓在了殿門外,唇旁隱忍住了一抹笑意。
——看來,木涼這丫頭倒是真的看這高陽公主不順眼了?
李默聽她這般一說,大約猜到了幾分。
他的臉色有些尷尬,連哄帶騙無奈地說道:“好皇妹,那女人一定是騙你的。你算算她進府的日子,這也不可能是真的啊…”
高陽公主這才止住了眼淚,淚汪汪地看向了李默將信將疑地說道:“真的嗎?可為什么李傾哥哥也…”
李默自然知曉李傾一向對自己這個胞妹沒什么感覺,不過是礙于身份無法將話說明白而已,但他又不好傷了自己妹妹的心。
最后,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也許李傾有自己的難處呢?好了,乖,去洗把臉,這事兒改明兒皇兄親自替你問個清楚,行了吧?”
“哼!不用!要是讓我知道那小賤人騙了本宮,本宮一定將她碎尸萬段,要她生不如死!”
高陽公主一昂頭,臉上的淚漬還未干去,眼里已然多了濃烈的恨意。
溫北寒聽罷眉頭微微一皺,只是默默轉過了身,快速消失在了太極殿前。
在宮門口,等著接溫北寒的紅豆見他一臉疲倦地出來了,眼中不由得一緊,輕聲問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溫北寒搖了搖頭,道了一句:“我總覺得這個皇帝想拿溫家當祭品,得趕緊告訴母親,商量出一個萬全之策。”
紅豆心中一驚,壓低了聲音問道:“公子的意思是…我們要換個靠山?”
溫北寒鎖緊了眉頭,沒有再回答,只是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坐了進去,輕道了一句:“去水軒閣。”
紅豆默默點頭,清喝一聲“駕——”,馬車揚塵朝著長安街最繁華之處而去。
***********
等陳木涼和關東老頭東一句西一句拉扯完了之后,已是黃昏時分。
陳木涼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拍拍衣服上的灰塵站了起來,她將冊子往懷里一塞,對著井底的關東老頭笑著道了句:“老頭兒,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改明兒空了來找你。”
“你這丫頭,這次來沒帶點什么吃的?”
關東老頭想必是肚子餓了,他幽怨地往地上泄氣地一坐,咕囔著問道。
陳木涼這才想起來自己是隨意走到了這里,并未帶什么好吃的。
而這老頭兒確實也跟自己解悶了不少時間,又跟她講了大半天的劍譜,估摸著也該餓了。
她難得善心大發地說道:“老頭兒可是惦記著啥吃的了?不如我給你去搞點來?”
她這般一說倒是真的勾起了關東老頭肚子里的饞蟲。
關東老頭兒立馬原地站了起來,砸吧了幾下口水,兩眼放光興奮地說道:“你出得去這國公府不?”
陳木涼有些為難地歪了歪腦袋,望了一眼國公府的圍墻,點了點頭說:“應該可以吧…”
關東老頭一聽立馬樂了,他嘿嘿了兩下說道:“老頭兒以前在外頭的時候特愛吃水軒閣的雪花醬牛肉,那叫一個好吃和潤滑啊…就像姑娘的肌膚一般,入口即化啊…”
“行了行了,別做夢了。看在你今日的苦勞份上,本姑娘今兒給您老走一趟便是了。說吧,要多少?”
陳木涼聽不下去了,大手一揮,頗為慷慨地說道。
關東老頭聽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咽了咽口水說道:“老頭兒食量大,又這么長時間沒吃了,怕是得好幾斤才能解饞了…”
陳木涼騰的一下站起,拍著胸脯道了一句:“沒問題,在這兒等著啊!一會兒給你搞來。”
說罷,陳木涼便一躍而上了高高的圍墻,再一躍已然消失不見了蹤影。
她的身后響起了關東老頭焦急的呼喊聲——
“丫頭!那玩意兒可不便宜!你帶夠銀子了沒有啊——不要到時候切了你給不起啊——”
他的聲音在枯井的上空盤旋回蕩,再回蕩。
可惜,陳木涼的身影已經早已走遠,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夕陽沉沉暮暮,她的身影漸漸化作了遠處的一個點,歡快而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