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應道,
“家父心傷老母離世,已是病臥在床,不能見客了!”
陸炳聞言一臉的擔心,
“還請小閣老轉達我等問候,亡人已遠,還請老首輔保重身體啊!”
嚴世蕃謝過,二人客套一番,陸炳這才轉身離去,嚴世蕃送眾人離開,走到大門處陸炳回身行禮,嚴世蕃還禮,目光卻是落到了裴赫的身上,目光陰狠中透著不變的淫邪,他對裴赫一笑道,
“聽說裴千戶最近官運享通,春風得意,嚴某真是替裴千戶高興啊!”
裴赫被他的目光盯的眉頭一皺,心頭暗凜,口中卻是應道,
“卑職不過盡心辦公,一切都賴大都督提拔!”
嚴世蕃點了點頭,神色有幾分怪異道,
“待得此間事了,想來以后必有機會同裴千戶吃吃酒,說說話兒!”
裴赫應道,
“卑職怎敢同小閣老平起平坐…”
嚴世蕃笑道,
“裴千戶不必客氣,總有一日我們能在一塊兒說話的!”
話說完了,錦衣衛一眾人便離了嚴府,待得走遠了,陸炳回頭看了一眼白幡高揚之處,卻是眉頭一緊問道,
“嚴世蕃甚么意思?”
裴赫也是搖頭,心里隱隱覺著有些不妥,
“卑職不知…”
嚴嵩妻子歐陽氏逝世,待得喪禮過后,便要由孝子扶靈回鄉安葬,嚴嵩與歐陽氏膝下只得嚴世蕃一個兒子,于情于理,嚴世蕃就推脫不得,不得不扶靈返鄉,只他深知自家老子嚴嵩如今已是八十好幾的人了,又有新喪了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受此打擊,老頭子更是越發身體衰弱,神智渾濁了,這上朝聽政都能坐著睡著了,內閣里頭批閱奏折那也是提筆忘字,寫了甚么自己都不知曉了,這樣子的老糊涂還怎么處置國家大事,怎么為黨羽謀后計?
往日里還有嚴世蕃給自家老子盯著,如今他一走,嚴嵩身邊便沒有信得過的人了,嚴世蕃便索性替自家老子告了假,讓他呆在家中歇息一陣子,他自己則是帶著大隊人馬和自家親娘的靈柩離開了京師,回轉江西分宜。
嚴世蕃走的那一日,裴赫也是帶著一輛馬車出了城,那馬車平頂黑漆,窗簾低垂擋得嚴嚴實實,守門的門官剛要上前查看,卻見著裴赫出示的錦衣衛腰牌,立時躬身笑瞇瞇送了人出去。
裴赫這廂帶著馬車出城五里,選了一處僻靜之處停下馬來,回頭沖著馬車中的人道,
“就到這里吧!”
馬車之中。有人撩了車簾往外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哈哈一笑從馬車里跳了下來,沖著裴赫拱手道,
“大人救命之恩,藍某無以報答,唯有來世做牛做馬了!”
裴赫淡淡應道,
“無需報答,你只要回去之后隱姓埋名,不讓人發覺以至牽連到我,便已是報答我了!”
藍道行點頭,
“藍某明白,回去之后便退隱田園…”
說罷,哈哈一笑,拍了拍身邊的馬車車廂道,
“憑了這些個銀子和前頭景王所贈,已是夠買上好些田地,娶幾房媳婦,再生幾個娃,快快活活做個富家翁了!”
裴赫聞言微微一笑,拱手道,
“如此,就祝藍兄稱心如意吧!”
藍道行也沖裴赫拱了拱手,
“多謝大人,藍某也祝大人官運亨通,更上層樓!”
二人這廂再不多話,裴赫一拉馬頭,轉身飛馳而去,藍道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回到了車上,沖著車里的兩個徒弟哈哈一笑道,
“徒兒們,我們走!”
馬車這廂也是搖搖晃晃,一路向遠處而去。
裴赫一路打馬回城,回到了思誠坊的家中,武馨安正在窗前教虎妞寫字,不過這時節的虎妞那里會寫字,不過就是拿著筆在紙上一通兒亂畫,見著裴赫回來,立時扔了筆撲上來,
“爹!”
裴赫將她抱起,親了親她的臉,回到窗前放了她到榻上,再坐到妻子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可是午睡剛起?”
武馨安點了點頭,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有些擔心道,
“這孩子怎得跟我懷著虎妞時全然不同,以前虎妞在我肚子里是翻跟頭、伸胳膊又踢腿的,可這孩子卻是安安靜靜,一點兒不鬧,不會是…身子弱吧?”
想著前頭那一回見血,武馨安猶有余悸,裴赫為她把了把脈應道,
“放心,脈象極是平穩,這孩子好的很,想來是個喜靜不喜動的…”
武馨安聞言放了心,笑道,
“那定是性子像你…”
轉頭看了看,拿著筆正在四處轉悠,想在鋪的墊子上下筆的女兒,
“喜靜也好,有一個虎妞便已夠鬧騰了,再多了一個只怕是招架不住了!”
裴赫笑道,
“不管甚么性子都是自己的孩子,我都是喜歡的!”
武馨安一笑想起來他今兒出門辦的事兒,便問道,
“你把他送走了?”
裴赫點頭,
“送走了!”
武馨安轉頭仔細打量他,
“我也是不曾想,我一句話,你當真便放了他一命!”
裴赫一笑沒有說話,伸手撫了撫武馨安的肚子…
前頭藍道行斬首的旨意下來,武馨安聽了倒是心生憐惜,
“說起來他也是無妄之災,雖說是個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不過總歸還有幾分俠義心腸,也是有些嫉惡如仇,他這么一多嘴便將命丟了,卻是著實可憐,若是能想法子救他便救他吧,便當是為孩子們積福了!”
裴赫聞言想了想,點頭道,
“好!”
之后藍道行被押往長街斬首,卻是裴赫買通了一個牢里的死囚,給了一筆安家的銀子,讓那身形相貌與藍道行有幾分相似的死囚替了他,才有今日藍神仙逃得一命!
武馨安知曉依著丈夫的性子,若不是因為自己一句,他又怎么會去管這閑事,裴赫雖說性子冷了些,卻是真真切切將她放在心里,這份情意,他從曾多言語,只所作所為無一不是表白!
武馨安心下感動,當下伸手抱了他的腰身,把臉在他胸前蹭了蹭,
“裴赫,你真好!”
裴赫低頭一笑,在她額前親了親,夫妻二人正自親昵間,卻不料一旁的虎妞突然一轉頭,看見了緊緊擁抱在一處的兩人,這廂是尖叫一聲,
“啊…”
將手里的筆一扔,急急忙忙連滾帶爬的過來,一腦袋便往二人中間鉆來,裴赫怕她踢著妻子的肚子,忙伸手抱住女兒,虎妞卻是不依不饒,左右推了推,硬從二人中間擠出一個位置,一屁股坐了下來,這廂再左右看了看,還是不滿意二人太過接近,又伸出小手將武馨安推一旁推開了些。
武馨安無奈只能挪了挪身子,同裴赫分開些,大眼兒瞪著女兒,
“我這是日防夜防,又要防家外頭的,還要防家里的么?”
虎妞瞪著一雙不輸母親的大眼兒,回身緊緊抱了裴赫,
“爹…我的!”
武馨安氣得不成,
“這是我夫君,你要抱自家尋個夫君抱去!”
說罷便伸手要去抱女兒,虎妞尖叫一聲,死死抓著裴赫不放手,武馨安怕傷了她也不用當真用力,于是故意氣女兒,伸手捧著裴赫的臉便重重的親了一口,
“我的夫君!”
“啊…”
虎妞見狀氣得尖叫一聲,跳起來伸出雙手緊緊抱了裴赫的脖子,嘟起小嘴兒在武馨安親過的地方重重的親了一口,武馨安看了哈哈大笑,又湊過去在裴赫的另一邊親了一口,虎妞仍是如法炮制再親了裴赫一口,母女二人這廂是左一口右一口,親的裴赫臉上盡是濕漉漉的口水…
最后還是裴赫忍不住敗下陣來,抱著女兒起身便往走,
“虎妞,爹帶你到外頭玩兒去!”
如此這般才算是平息了母女二人間的爭斗,到了夜里將虎妞哄睡抱走了,夫妻二人才得了機會獨處,武馨安猶自不忿,氣呼呼翻身坐到了丈夫身上,惡狠狠瞪著大眼兒道,
“這下子可沒人同我搶你了吧!”
這廂是伏下身去,逮著裴赫是一通兒狂啃,裴赫一面笑,一面伸手護在她腰側,小心的護著她的肚子,他也不敢亂動老老實實躺在床上任妻子一通兒亂親,親著親著,笑著笑著,這四目相對之下,眼神兒就變了,于是這一親,便“親”到了半夜才算罷休!
話說如今這大慶朝的局勢,到了如今已是開始發生變化了,一來有裕王生了兒子,景王被皇帝打發去了封地,二來嚴嵩老妻去世,兒子嚴世蕃扶靈回鄉,嚴閣老年紀老邁稱病在家,已是不再上朝了!
嘉靖皇帝如今仍是在西苑躲著煉丹,只身子卻是一日不如一日,朝中諸事便交由徐階等人打理,次輔徐階這么多年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終是等到了這一日,雖面上對嚴嵩仍是恭恭敬敬,對嚴黨還是百般容忍,甚至還在皇帝面前為嚴閣老表功,為嚴世蕃數次說情,引得嘉靖贊徐閣老心胸寬廣也,可這私下里他早已是派出門人故舊四處串聯,到處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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