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等在這處,不多時便上來了一位姑娘,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生得小巧玲瓏,嘴角處有一顆小痣,雙眼極是靈動,一看就是能說會道的,
“黃鶯兒,給小爺請安!”
那姑娘上來便沖武顯榮行禮,又向武馨安點了點頭,武馨安招手讓她坐下,指了武顯榮道,
“我們家小爺沒事兒出來轉轉,到你們這里來見見世面,你就同他說說話便成!”
黃鶯兒捂著嘴兒一笑,拿眼兒上下打量一臉局促的武顯榮,出聲安撫他道,
“小爺不必拘束,外頭人都說我們這里是銷金窟,食人洞,那是冤枉我們了,我們這里也是能正正經經陪著您談天說地,喝茶聽曲兒的…”
說罷笑著讓自己隨身的丫頭奉上了一把琵琶,自己這廂端正了身姿,抬手按在琴弦之上,
“要不…奴家唱首曲子給小爺聽?”
武顯榮還是不說話,武馨安連連點頭,
“好好!你彈!”
卻是一揚手又扔了一小錠銀子給一旁立著的丫頭,
“給你們姑娘買花戴!”
那黃鶯兒立時笑瞇了眼,素指微揚這便彈了起來,說實話她的琵琶彈得不錯,聲音也是清脆婉轉,倒是真不負她的名兒,只可惜面前的姐弟二人,一個心思在隔壁,一個不好意思聽,紅著臉,一雙眼只敢盯著面前的茶壺看,倒是辜負了人家姑娘的一番賣力表演!
不過那黃鶯兒倒也不在乎,左右是收了銀子,唱一首曲子便當練歌了!
一首唱罷,武馨安回過神來拍手,
“好!”
那黃鶯兒看了看二人笑道,
“二位怕不是來聽曲兒的吧?”
武顯榮聞言有些著慌,看向武馨安,武馨安卻是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抬手一指那隔壁閣樓上的兩男兩女,那黃鶯兒立時有些了然,捂著嘴兒笑道,
“看來那樓上的二位爺當中,有一位您家里的?”
這是大婦來尋男人捉奸吧?
她們這樣風月場上的人,眼兒最利,早就瞧出來這位夫人乃是女扮男裝,不過這位也是沒心掩飾,要不…你瞧著哪一家的小廝比少爺還大派的?
不過即是要捉奸便應當尋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來呀,帶著一個小屁孩子來,想動人也打不過呀!
武馨安嘿嘿的笑,
“正主兒還沒到呢,我們且要等一會兒!”
黃鶯兒聽了直是笑,便吩咐丫頭,
“再沏新茶上來,瓜子兒、干果甚么的,多拿些上來,奴家在這處陪著二位等!”
這樣的事兒,他們可是見多了,只要不尋他們的晦氣,這同行是冤家,他們樂得看隔壁倒霉!
小丫頭依言下去,武馨安便問那黃鶯兒,
“隔壁的那一對雙胞在這里多久了,生意如何,平日里都有甚么人來往?”
那黃鶯兒應道,
“隔壁的開門做這生意也是有兩年了,打著雙胞的抬牌倒也引了不少人去…”
說著話是一臉的嫉恨,武馨安看了一眼武顯榮,問那黃鶯兒道,
“哦…聽說小的那個好似是被人包下了,還能出來接客?”
武馨安一問,那黃鶯兒便捂著嘴笑了起來,沖著武馨安拋了一個媚眼兒,
“您說呢!”
武馨安立時明白了,看了武顯榮一眼,武顯榮卻還有些懵懂,有些茫然的看著二人,那黃鶯兒便笑著解說道,
“做我們這一行的,乃是從小便被挑出來細心栽培的,也不怕您二位笑話奴家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大,要說這京師里頂尖的姐兒,便是那皇帝宮里選妃都沒有這般嚴格,三四歲便挑身段兒,看相貌,再請了先生來教,也不知要花多少銀子在姐兒身上,才能栽出一棵搖錢樹來…”
說罷捂著嘴吃吃一笑,
“您說…花了這么多銀子,若是不出來接客,這本兒怎么收回來,要是只一位恩客出點銀子便要梳籠了,安心做良家,那男人一月里還不得好幾百兩銀子養著呀!”
聞言姐弟二人互視一眼,武馨安是早就料到了,武顯榮卻是立時臉色漲紅起來,他知曉武懷德是決計沒有一月幾百兩銀子包妓子的,頂天了一月十幾兩銀子,還不能月月都有,想到這處,立時明白哥哥是被人騙了,當下是紅了臉怒道,
“即是如此,為何那隔壁的女子,讓說是讓人包養呢?”
那黃鶯兒笑道,
“客官呀,那些個客人一月不過十幾,二十兩銀子,怎么包養,不過就是來的時候推了旁的客人,不來的時候照樣接客就是了…”
想了想道,
“便算是出個十幾兩銀子,得了一個來時排頭一個罷了!”
武顯榮聽了,氣的眉毛都立起來了,
“這不是騙人嗎?”
那黃鶯兒笑瞇瞇道,
“這位小爺說的甚么話,怎會是騙人呢,只要爺們兒來了,姑娘可是真心實意伺候他的呀!”
武馨安聽了,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自家兄弟,
“聽到了么?這種小伎倆也不過就是騙一騙你們這些個愣頭青罷了!”
說著一指對面道,
“瞧瞧…這便是人沒來,便又接上客了!”
對面那小樓上,兩男兩女吃罷了早飯,又移駕到了院子里頭,男人們半躺到廊下的躺椅上,那一對雙胞便取了琴,一個彈一個唱,聲音傳到隔壁院子,讓武馨安聽的是連連挑眉頭,
“嘖嘖…果然不錯!”
那黃鶯兒笑道,
“我們這一條巷子里的姑娘,琴棋書畫,吹拉彈唱那是樣樣精通,若是沒點兒拿手的本事,都不好意思說是這后海暗巷里出來的!”
武馨安哼了哼,看了一眼猶自氣憤不已的兄弟,伸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記,
“有甚么好氣的,出來混,自己不長眼,就別怪人家拿你當傻子耍!”
想了想心中暗道,
“這也是父親家教太過嚴厲了,害得這兩個小子從未見識過風月場面,一進來就被人給耍得團團轉了!”
這廂暗暗反省,以后還是由她這當大姐姐的帶著他們,出來多見識見識才是!
想當初她們在秦淮河畔風流快活的時候,見識過多少江湖伎倆!
正在亂想間,便見得隔壁院子里有個小丫頭進來,在那其中一名女子的耳邊說了甚么,那女子臉上的笑容一僵,想了想便轉頭沖著榻上的男子說了甚么,男子搖頭,神色極是不滿,那女子陪著笑又說了甚么,男子只是不肯,一邊搖頭一邊將她往懷里一拉,人便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女子不敢掙扎只是陪笑說著話…
武馨安看著笑了,
“熱鬧來了!”
三人便坐在這二樓之上伸著脖子向下打望,遠了聽不清說甚么,不過能瞧出來,是這女子要離開,那男子不肯放人,之后另一名女子也來求情,卻是惹得另一個男子怒了,先是一拳打在面前的小幾上,那小幾立時四分五裂,再被男子將碎塊一腳踹開,兩名女子連同那丫頭都被嚇到了,立時不敢再說話了。
兩名男子這才一臉得意的,一人伸手摟著一個,對那丫頭說了甚么,丫頭不敢多話,諾諾應了出去復命!
武顯榮認出來那兩名男子正是自家大姐姐的護院,看了武馨安一眼,
“大姐姐,你…這是唱得哪一出呀?”
武馨安瞥了他一眼,
“你等著瞧便是了!”
說話間,兩名男子也不知沖懷里的女子說了甚么,這廂拉著人又上了二樓,各自進了一間房,將人往里頭一推,便砰一聲將門給關上了,武顯榮瞪大了眼,看了看武馨安,又看了看對面,
“這是…這是…”
武馨安只是笑,心里數著數,卻是沒數上二十下,自家那傻大兄弟便從前頭跑進了后頭院子,先是在院子里瞧了瞧,便往小樓上去了,武顯榮這時節看出名堂來了,瞪大了眼,看著武懷德一腳踹開其中一間房門沖了進去,里頭立時傳來了吵鬧之聲,似乎還動了手,武馨安聽得瞇了眼,
“嘿嘿…武懷德那小子平日里瞧著斯文有禮的,沒想到竟也有沖冠一怒的時候啊!”
武顯榮伸長了脖子也看不見對面屋里的情景,不由一陣著急,
“大姐姐,我們…我們就這么看著嗎?”
武馨安白了他一眼,
“怎得…你還想上去幫你哥哥動手么?”
武顯榮急得站起來直跺腳,
“哥哥根本就沒功夫,要是動起手來,只怕要吃虧!”
“吃甚么虧!”
武馨安又白了他一眼,
“那是我的護院,他們自有分寸的,再說了…武懷德那小子就是欠揍,他們不動手,便是我動手!”
武顯榮聞言一愣,想了想又坐了下來,嘴里喃喃道,
“讓哥哥被你護院揍一頓總好過比你揍一頓強!”
姐弟倆一番對話,引得一旁的黃鶯兒一臉好奇的瞧向了武馨安,武馨安沖她一笑,三人又扭頭看對面,對面的吵鬧聲越發大了,之后武懷德氣急敗壞的被人給推搡了出來,可奇怪的卻是,那推搡武懷德的人不是王勇,而是那女子,二人立在門口廊下吵吵嚷嚷幾句,下頭便有人上來將武懷德一左一右按住,往外頭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