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武弘文看了女兒一眼,倒也真是父女連心,莫名覺著女兒有些不對勁兒,卻又不知哪里不對勁兒,想了想問女兒,
“你…身子一切無恙吧?”
武馨安笑著點點頭,卻是習慣的一抬手,突然又想起來了甚么,改拍為撫,輕輕的摸了摸肚子應道,
“一切都好呢,父親…不用擔心!”
說到最后,卻是眼眶一濕,忙低下頭來道,
“父親,這天氣逐漸炎熱,您在衙門辦差也要顧著身子才是,若是太熱了,便讓程貴到外頭買些冰用,切切不要省銀子!”
在大慶做官兒,有享福的時候,也有那受罪的時候,便如這夏日里,那公廨里熱得如蒸籠一般,上頭派下來的冰塊卻是少的可憐,再由上頭的人用了大半,下頭人能用得便更少了,待到了盛夏之時,不少人還會在辦差之時中了暑熱,以至回家歇息。
武弘文得了女兒關心,心里妥帖,便點頭道,
“為父心里有數的!”
父女二人說完話,當天武馨安又在娘家用了晚飯,再回到北鎮撫司,卻是第二日起身便吩咐丫頭們,
“我要回青云觀去,你們給我收拾了衣物…”
眾人都不疑有他,這廂收拾了衣物,武馨安卻是將家里的銀票帶了大半在身上,關媽媽便問道,
“大小姐怎得帶這么多銀子出去,可是有大事要用?”
武馨安應道,
“師父的青云觀修繕未完,還需銀子,我給他帶去!”
關媽媽也未起疑,要給她用銀匣裝好,武馨安卻道,
“給我藏在衣裳里頭,方便攜帶!”
關媽媽依言照做,待得收拾妥當,武馨安才上了馬車,關媽媽有些不放心道,
“您這身子是越發沉了,行動多有不便,不如還是老奴跟著去吧!”
武馨安搖頭,
“那觀里全是男子,我是師父收入門墻的弟子不必避嫌,媽媽若是去了,反倒不便!”
“可是…”
關媽媽還想再說,武馨安便擺手道,
“無事,我至多再住兩個月,便回轉城里來待產,媽媽放心…我身子骨一向強健,不會有事的!”
武馨安倒是說的實話,她本就底子好,又年紀輕,雖說挺著一個大肚子,可這身手靈活,行動矯健,竟是比常人還要輕盈幾分,根本不需人伺候。
關媽媽聽說她住兩個月,算了算日子也是差不多了,便點頭道,
“那…您可自己保重!”
武馨安點頭,便吩咐前頭的王勇與錢楓一聲,
“走吧!”
二人應了一聲,打馬出城,卻是經過城門口附近的車馬行時,武馨安叫了停,
“在這處等我一下,我進去托他們送封信…”
二人當中,錢楓應道,
“夫人不必下車,且讓小的去送信就是了!”
武馨安應道,
“我還有話要叮囑送信之人,要親自去辦,你們應在外頭等著吧!”
二人只得領命等在這處,卻沒想到武馨安進去半晌都未回轉,王勇這心里便有點打鼓了,暗暗道,
“大小姐平日里的信件都是借了錦衣衛的信使往外送的,幾時托過車馬行,她今日為何會去車馬行里托信?”
這廂是越想越覺著不對勁兒,終是忍不住跳下馬車,往里便闖,錢楓見狀也跟著下了車,忙跟了上去,二人進去便問,
“可有見著一個身懷有孕的夫人進來?”
有人搖頭,有人卻是應道,
“你們說的是一位身穿黃衫的夫人么?”
“正是,正是,她在何處?”
那人一指后門,
“那位夫人從后門走了!”
“從后門走了…走了多久了?”
“已是走了有一柱香的功夫了!”
二人忙奔到后門處張望,只這人頭涌涌的街道上,哪里還能見著武馨安的身影,當下忙回來問,
“那位夫人往哪個方向走了?”
有人指了指北邊,
“往那邊走了…”
二人這廂互視一眼都是一臉的疑惑,王勇道,
“我們快追吧!”
那車馬行的人應道,
“你們要追便快去追,哪位夫人買了一匹快馬,是騎著馬出的門…”
二人一聽大驚,
“她…騎著馬出的門…”
她…她還挺著一個大肚子呢!
當下二人是毫不遲疑,回身就往大門前跑,趕上了自家的馬車,往車馬行的人所指的方向狂追而去。
待得他們離開,武馨安才從一旁閃身出來,將一錠銀子交給了那說話之人,又取出一封信,
“銀子你收了,若是他們再回來問起,你便將這信交給他們…”
那人收了銀子點頭道,
“是!”
武馨安點了點頭轉身就走,那人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忍不住出聲勸道,
“夫人,您…您這都身懷有孕了,便是家里人再不好,您也不好獨身一人在外頭的…”
武馨安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
“我家人都是極好的,只…我的夫君卻是遠在千里之外,我…這是要去尋他了!”
武馨安知曉自己出來,家里人必是要出來尋的,卻是沒有急著出城,就在那車馬行的對面尋了一間客棧住下,二樓的窗戶正對著車馬行的大門,果然見得天黑之前,金八兩與劉重九便尋到了車馬行,那車馬行的人將信交給了二人。
二人看信都是相顧無言,金八兩氣得連連跺跺腳道,
“這臭丫頭平日里心眼兒比車輪還大,怎得這時節倒聰明起來!”
他們二人不過神色有些異樣便被她瞧出了端倪,這是悄悄兒跑去尋裴赫了,劉重九道,
“她要離京南下必是要去乘船的,我們快快派人去通州截她!”
金八兩點頭,
“用錦衣衛的腰牌,連夜出城去追…”
二人這廂忙趕回了北鎮撫司,武馨安看著他們急匆匆離開,悄悄將窗戶關上,自己回身躺回了床上,黑暗之中她瞪大了眼兒看著床頂的承塵,伸手一下下輕輕撫著肚子,
“好孩子乖乖地,我們去尋你爹爹,待找到他便一切都好了!”
她也不想孤身上路,但只要帶上一個身邊的人,一家子都會知曉了,必是沒有一個會愿意她去的!
可裴赫有難,她如何能在京中安心度日,與其在家胡思亂想不如親到那處找尋,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嘛!
“好孩子,是娘對不住你了!”
她這也是真心大膽,這都近六個月了還敢獨自一人出門!
武馨安在這客棧之中住了三日,這才不緊不慢的坐了車馬行的車出城去了通州,她手里有銀子,不愿與人擠那商船,便打算自己出銀子包一艘船南下,只在碼頭上看來看去,見得不少停泊的小船,卻是一艘艘破舊矮小,她自己倒是不怕,只怕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
轉頭一眼瞧中了一艘又寬又大又平穩的官船,便上去詢問那立在碼頭上正在盯著上貨的管事,
“敢問這位管事的,這船可是南下,可能許人搭乘?”
雖說是官船,不過只要主人家允許,也是可以出銀子搭乘的,以前他們從杭州到京師時,也有人來詢問,通常這一類人出銀子乃是為了圖官船平穩,而主人家則是想有個銀子貼補,倒是兩相情愿,各取所需。
那管事的看了她一眼,見是一個年輕的小婦人,還身懷有孕,想了想應道,
“我們這船乃是到淞江府的,你且等一等,我去問過我們家主人…”
“多謝了!”
武馨安福了福身,
“多謝管事的!”
那管事的上去報給主人家,有個身穿藕衫白裙的小丫頭出來看了看武馨安,回去報道,
“夫人,確只是位年輕的婦人,還大著肚子呢!”
那上座的夫人聽了嘆道,
“都是出門在外,一個婦道人家還懷身大孕的,自是應當幫一把的,讓她上來吧!”
不多時小丫頭跑了下來,對武馨安道,
“我們家夫人讓你上去說話!”
武馨安福了福,
“多謝!”
跟著小丫頭上了船,到了寬敞的船艙之中見得那上座的夫人,倒是年紀不大,約有三十左右年紀,生的眉目溫婉,一看便是性子極和順之人。
“夫人有禮了!”
武馨安上前行禮,那夫人忙道,
“你乃是有身子之人,出門在外實在不容易,不必客氣!”
接著又問,
“你姓甚名誰,為何這樣的月份了還要遠行?”
武馨安應道,
“小婦人夫家姓裴,夫君在外經商離家幾月未歸,可遠在福建的夫家卻是傳來噩耗,說是婆母病重,小婦人無奈只得代夫回鄉盡孝!”
武馨安隨意扯了一個謊,那夫人倒是深信不疑,聞言嘆道,
“你倒是個孝順的兒媳…”
又問她,
“怎得身邊沒有一個同伴之人?”
武馨安苦笑道,
“我們本是外鄉人,在此地無親無故,又夫君不過做個小本生意,家中也請不起傭人,原本他出門在外時,我一人在家都是賴鄰里看顧,只如今婆母病重,情形危急,便只能孤身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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