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腦袋磕在地上,心中暗想,
“果然你是主子,我是奴才呀,這腦瓜子就是比我靈光,我是那老神仙走了才想起這一出來,你這是一聽便明白了,不過…誰讓你自己不跑腿兒,你自己跑腿兒,這好處不就給你得了么?”
心下腹誹面上卻是應道,
“大人呀!老神仙可不是那般好求的呀!”
卻是又將那老神仙如何仙氣飄飄,如何的一派高高在上,凜然不可攀的模樣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末了又言道,
“老神仙嫌我們擾了他清靜,本就不想給丹方的,若是小的去求長生不老丹,只怕這藥的方子也得不著了!”
趙文華聽了連連冷哼,
“你小子就編吧!”
趙廣忙指天發誓,
“小的若是敢胡說一句,立時叫雷劈碎了我!”
趙文華聽完想了想對他道,
“這話在家里說成,在外頭便不許再說了,甚么老神仙,甚么長生不老丹之類更是提都不要提了!”
趙廣聞言一愣,眨巴著眼問道,
“老爺,您這是甚么意思?”
趙文華見他那蠢樣兒,不由抬腳便向他踢了過去,
“蠢貨,這事兒若是讓陛下知曉了,那神仙找不找得回來,倒是再說,你老爺我先要吃頓掛落!”
以嘉靖對修道的癡迷,若是知曉有這么一個陸地神仙被自己生生放過了,說不得雷霆震怒之下,先把自己給辦嘍!
趙廣聽了又眨巴眨巴眼,恍然大悟,沖著趙文華一翹大拇指道,
“還是老爺高明!”
趙文華怒而再給他一腳,
“高明個屁,還不快滾!”
趙廣這才連滾帶爬的出了書房。
于是那丹方便被放進一個盒子里送到了嚴世蕃手里,嚴世蕃打開看了看,卻是哼了一聲,
“倒確是好方子!”
嚴世蕃此人雖說貪婪好色,荒淫無道,但肚子里確也是有些貨的,對這岐黃之術也有涉獵過,一眼便瞧出這丹方果然不同尋常,只要將這東西送上去,工部尚書的位子便在向自己招手了,他是喜滋滋的將丹方重又換了一個盒子裝進去,便預備進宮去面見皇帝。
這廂外頭有家丁進來報道,
“大爺,外頭有位道士求見!”
“道士…甚么道士?”
家丁應道,
“那道士說是國師妙真子門下徒弟,有要事要面見大爺!”
嚴世蕃聞聽是妙真子的人來了,便點頭道,
“即是國師派人來,便讓他進正堂說話吧!”
家丁領命出去,不多時外頭走進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道士,一身青衣道袍,生得圓臉大眼,笑容可掬,身形微微有些矮胖,進來見了嚴世蕃作揖行禮,
“小閣老安好!”
嚴世蕃認得此人便笑了起來,
“原來是玄洸啊,你師父叫了你來是為何事?”
這吳玄洸乃是妙真子門下頭一號大弟子,別瞧外表生的憨厚老實,實則一肚子的壞水,乃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甚是嚴世蕃欣賞的角色!
吳玄洸未語先笑道,
“家師有樁買賣想同小閣老做一做,不知小閣老可有興趣?”
嚴世蕃聞言卻是先瞇了眼,看著吳玄洸思慮半晌,突然嘿嘿一笑,指了那放在桌面上的盒子道,
“妙真子是想打這東西的主意吧?”
吳玄洸一笑道,
“小閣老果然是天下第一聰明人!”
嚴世蕃嘿嘿笑道,
“這丹方乃是我為陛下所尋,陛下若是要煉丹必是會與國師一同參詳丹方的,國師又何必來與嚴某做甚么買賣,待得一會兒嚴某進宮將這丹方一獻,國師自然也就見著了!”
吳玄洸聞言搖頭道,
“這先看和后看可是大大的不同!”
嚴世蕃腦瓜子確是十分靈光,眼珠子轉了轉立時明白了妙真子的意思,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國師想將丹方變成是自己的?”
吳玄洸笑道,
“小閣老英明…”
嚴世蕃卻是搖頭道,
“我若是將丹方交給了國師,陛下那處我又如何交待?”
“小閣老放心,家師早有安排,必是會讓您在陛下面前全身而退的!”
嚴世蕃還是搖頭,
“前頭進宮陛下可是許了我工部尚書之位的!”
吳玄洸聞言笑得越發燦爛了,
“小閣老如今本就是實打實的工部尚書,再多…也不過就是多一個虛名罷了,倒不如弄些實惠的東西抓到手中,豈不是更好?”
嚴世蕃聞言嘿嘿一笑問道,
“那依國師所見,嚴某還有甚么實在的東西沒有抓在手中?”
吳玄洸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
“家師說了,本是小閣老的功勞,要讓他生生得去,那是受之有愧,因而先給了您一點好處,以示誠意!”
“甚么好處?”
“好處便是陸炳前頭進宮向陛下告了您一狀,說您私通倭寇…”
吳玄洸看著嚴世蕃的臉色陡變,低低一笑道,
“這好處可是有誠意?”
嚴世蕃大怒拍桌罵道,
“姓陸的敢背后插老子一刀!”
吳玄洸笑瞇瞇道,
“小閣老何必動怒,這陸大都督乃是皇家的家奴,他便是受您再多的恩惠,那也是向著朱家的,如今皇帝已是許他派人下東南暗中調查此事,家師特意吩咐小的將此事告之小閣老,此番可是有誠意?”
嚴世蕃瞇著眼兒,臉上的肌肉亂跳不止,鼻孔里呼呼的喘著粗氣,半晌點頭道,
“很好,確是很有誠意!”
又接著道,
“不過只這么寥寥的幾句,便打算換了丹方去,這買賣國師未免占的便宜太多了吧?”
吳玄洸笑道,
“自然不會令得小閣老吃虧的!”
說罷伸手從袖兜里取出一個藥瓶來,遞給了嚴世蕃,
“這是甚么?”
嚴世蕃問,吳玄洸道,
“前頭幾年家師入京侍奉陛下時,卻是有陸炳對家師甚是不恭,在陛下面前多有誹謗詆毀家師之舉,家師寬洪海量不與他計較,只是施那無上妙法,給了他一個教訓,想來這些年他也是吃足了苦頭…”
錦衣衛四處遍訪解毒名醫的事兒,妙真子也是有所耳聞的,他知曉那奚家人身上的毒是如何厲害,卻是半點兒不擔心陸炳會找到解藥,這么多年他一直按兵不動,就是等著有一日陸炳能上門服軟,卻是一直沒有等到這一日。
妙真子倒也不懼,卻是根據奚紅燕的描述,自行研制出了解藥,只這解藥只能解毒一時,卻不能徹底根除,他原是想拿著這把柄有朝一日以此好同陸炳講講條件,換他能暗中支持景王,有朝一日景王上位之后自己大權在握,再行收拾陸炳,卻是沒想到這憑空里冒出一個丹方來,倒是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為何是救命稻草?
話說這嘉靖皇帝雖說癡于修道,迷于煉丹,但便是個傻子被忽悠了這么多年,也要變得聰明幾分了,更不用說屢屢上當的嘉靖皇帝,他自覺每日里吃無數咽死人不償命的丹藥,身體不見半點好轉,反倒是越來越虛弱,自然是心頭懷疑,他倒不是懷疑大道不存,而是懷疑妙真子道行不夠,根本無法助自己修成正果。
因而皇帝是越來越不待見妙真子了,偏偏這時節嚴世蕃進獻丹藥,嘉靖皇帝服用之下,那是神效立現,有了這一顆丹藥,竟是將自己前頭吃過的丹藥全數都比了下去。
皇帝不由暗暗罵道,
“弄了半天,真正的高人在外頭,朕吃了這么多年的丹藥,是吃的屎嗎?”
如此這般對妙真子是越發疏遠了,以前是日日與妙真子談經論道,現在卻是十天半月都不再踏入丹房一步,你讓妙真子如何不心慌?
他們這類人,又不是那朝廷的命官,靠著十年寒窗苦讀,又或是戰場殺敵拼來的官位,只要不得犯那殺頭的大罪,便是皇帝換了也能照樣做官兒,若是不牢牢抓住嘉靖帝,一旦皇帝翻了臉,自己就會立時從高高在上,打落塵埃,那下場必是凄慘無比,所以妙真子必要想盡法子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妙真子便將主意打到了這丹方上頭來,只要自己能搶先一步拿到丹方,將此方說成是自己苦心孤詣,潛心數十年研究出來的,只要將丹藥煉制出來,必能重得陛下的信任。
妙真子對這丹方是誓在必得的,前頭也曾派了吳玄洸去肖家的鋪子買那丹方,可惜店家畏于趙文華權勢,又不知妙真子來路,還是將消息賣給了趙文華,妙真子無奈只得尋到了嚴世蕃頭上,他知曉嚴世蕃可不是那般好相與的,便索性將陸炳出賣給了嚴世蕃。
嚴世蕃聽完吳玄洸的話,又看了看手里的藥瓶卻是哈哈大笑,
“國師打的好算盤,這可真是一石二鳥啊!即得了丹方還將陸炳賣給了我,以后嚴某若是與陸炳掐起來,他豈不是可以坐山觀虎斗?”
吳玄洸看著嚴世蕃笑的極有深意應道,
“怎會是坐山觀虎斗呢,小閣老與家師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保得大家的江山平平安安,子孫綿延嘛!”
嚴世蕃與他四目相對嘿嘿一笑,
“好好好!這買賣…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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