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奇峰聞言大怒,哇呀呀叫著便要撲過去打她,肖桂蘭卻不怕他,一溜煙兒便往里頭跑去,一面跑一面哈哈笑著使手指頭刮臉,
“丑八怪!丑八怪!”
肖奇峰氣得一面大叫一面拔腿狂追,卻是因著小了姐姐兩歲,這腿兒怎得也要短些,伸長了手也抓不著姐姐的衣角,于是一跑一追,二人便在內院里繞起了圈子,追追打打好一通鬧,肖夫人性子軟嚇唬不住他們。
肖奇岳卻是見鬧得不成樣了,便站出來大叫了一聲,
“你們這么有精神,今兒晚上把昨日教的三字經給背了,誰背不出來,誰不許睡覺!”
此言一出,這院子里的打鬧聲立時戛然而止,二小吐了吐舌頭,肖奇峰往自己那屋子里一跑,將門砰一聲關緊,在里頭大叫道,
“我困了!我睡著了,你們誰也別叫我!”
肖桂蘭卻是躲到了肖桂容的身后,苦著臉道,
“大姐姐,昨日我一句未背,現下早忘得一干二凈了,你讓哥哥饒了我吧!”
肖桂容忍著笑,將她從身后拉出來道,
“你呀…就愛逗二郎玩,把他氣成那樣子好玩么?”
肖桂蘭嘻嘻一笑,
“好玩呀!他氣極了就跟個癩蛤蟆一樣,腮幫子鼓鼓的,還一跳一跳的!”
肖奇岳聞言一瞪眼,肖桂蘭立時嚇得不敢說話了,拉著肖桂容的手道,
“大姐姐我們也回去睡吧!”
說著轉身去拉上官婷,
“上官姐姐也累了,我們早些歇息了吧!”
她打量著上官婷是客,肖奇岳必是要給客人面子的,拉著上官婷便走。
肖奇岳本就是嚇他們,見他們不鬧了便不再追究,讓她得以順利回了屋,肖桂蘭回到屋中,沖著上官婷吐了吐舌頭,嘿嘿笑著爬上了床,肖桂容打來了熱水,三人洗漱一番之后便各自預備睡覺了。
今兒肖桂蘭在外頭瘋玩累了,卻是沒空閑聊,在枕頭上蹭了兩蹭便呼呼睡了過去,只剩下兩個大的,各懷心事,在黑暗之中靜默無聲的看著房梁,卻都沒有睡著。
到這時節上官婷在黑暗之中,才敢將心里的痛苦失落,不解怨恨,不甘不忿給發泄出來,她躺在那處,無聲的流著淚,眼淚順著臉頰滑到了耳邊,打濕了枕頭,良久才低低的抽了一口氣,
肖桂容察覺異樣,便出聲問道,
“上官妹妹,你這是怎么了?”
上官婷長吸了一口氣,身子在被窩里微微的顫抖,
“沒…沒甚么…”
肖桂容聽出她聲音里的壓抑,卻是不知她哭了,只是想了想問道,
“你今日是第二回見過安安的夫婿了,你瞧著他可是人才出眾,面容俊美極易讓人心生仰慕?”
上官婷聞言一驚連哭都忘記了,只當自己在前頭做的事兒被肖桂容發覺了,身子僵在那處半晌才抖著聲音問道,
“肖…肖姐姐,怎么…怎么這么問?”
肖桂容倒是真心想勸她,便道,
“裴赫那樣的男子,是女子見了很難不動心,便如上官妹妹這樣的人兒,是男子見了也很難不著迷一樣…”
上官婷想了想應道,
“確…確是覺著他很好…”
不是很好!是非常好,是最好!那樣的品貌才與自己最般配,那樣的兒郎深情又專一,為何不是我的夫婿?
難道…難道就是因為我出身寒家,沒有做官兒的爹爹么?
肖桂容不知她的心思,又繼續說道,
“不怕上官妹妹笑話,我以前見著裴赫時也是有那小女兒的情懷…”
頓了頓自己也覺著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
“這么說…好似很對不住安安妹妹,不過…也確是如此…心之所動,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上官婷聞言深覺說的便是自己,也不由應道,
“確是如此,心之所動,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便如她一般,見過了一次便如見過了千百次一般,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了!
又聽肖桂容笑道,
“不過我到如今卻是明白了,那不過就是對他容貌一時的迷戀,我如今有了真正喜歡的人,才知曉真正的心動,不單單只關美丑,還要真正的心意相通,悲喜與共!”
她這話講給自小便容貌過人,備受男人矚目的上官婷卻如對牛彈琴了,上官婷聞聽卻是暗暗想道,
“怎得不關美丑,若是不關美丑,又怎么會心動,又怎么會關心呵護,不關心呵護又怎么與你心意相通?”
在她看來,漂亮臉蛋便是愛,愛就是愛漂亮臉蛋兒,苗條婀娜的身姿,雪白滑膩的皮膚,纖細勻稱的四肢,沒有這些便沒有情愛,誰也不會去愛一個皮膚黝黑,身形肥碩,相貌丑陋的女子!
她不應聲,肖桂容又道,
“你長的這么美,以后也會尋到一個真心對你,實心實意為你好的男子,那時節你就明白了,對容貌的迷戀不過一時,真心相待才會一生一世的!”
上官婷還是久久不語,直到肖桂容疑心她是不是睡著了時,才輕聲應道 “可是…我…我就是喜歡他呀!”
她的聲音太小,肖桂容只聽到了“可是”二字,卻是沒有追問,只是勸她道,
“命里有時終會有,命里無時你…也不要強求呀!”
她也算是苦口婆心了,只上官婷根本聽不進去,聞言翻了一個身,轉過臉來看向肖桂容,黑暗之中只見得一個隱隱的人影,她輕聲問道,
“可是我出身太低微,不自己去求,又怎么會有好夫婿?”
好不易遇上一個,卻被一個遠遠不如自己的人捷足先登了!
肖桂容想了想點頭道,
“你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鄉野里多莽夫,真正知書達禮的兒郎,還是在高門中更多些…”
她這話倒也不是說假,總算她也曾是官家小姐,又際遇坎坷,起伏之間見識了不少男子,確實市井之中雖有那仗義的屠狗輩,可這屠狗輩再仗義,也是比不上那些斯文有禮,言語體貼的讀書人,讓女子更心動呀!
想到這處感嘆道,
“以你的容貌,若是生在富貴人家,也不知家中父母會如何寵愛,說不得還能進宮當個娘娘呢!”
“當娘娘?”
“是呀…安安同我說過,她進過宮,也跟著小太監悄悄瞧過那宮里的娘娘們,有那生的傾國傾城的,也有那相貌普通的,似你這樣兒進去,做個正宮娘娘那可真是綽綽有余了,只可惜…”
肖桂容言到這處,驚覺失言忙道,
“上官妹妹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切勿見怪!”
上官婷嗯了一聲,將頭埋進了被子里,
“我不在意的!”
是呀!我要是進宮當了娘娘,便不用這么辛苦早出晚歸的為人洗衣了,不用為了一個銅板兒向人陪笑臉了,爹爹也有銀子治病了,堂兄也不用日日在田地之中辛苦勞作了!
我要是當了娘娘,他…他必不會瞧不起我了!
他會娶武馨安為妻,不就是因著她有一個做官兒的爹么,你瞧不上我,我便去做個娘娘,待到有朝一日我高高在上時,你見著我還要跪下磕頭,后悔今日冷眼對我!
一江水養百樣人,一句話聽百種意,天生心性如此任是你如何規勸,她要往那不歸路上走,旁人是拉都拉不回的!
之后便是一夜無話,第二日上官婷便早早背著大包袱回轉了家中。
那頭裴赫眼看著離京的日子越來越近,卻是抽了空到思誠坊尋正在建宅子的金、劉二人,二人見著裴赫卻是奇怪,
“你眼看著要離京了,不是在詔獄之中緊鑼密鼓的審犯人么,怎得有空過來了?”
裴赫卻是請了二人到了正堂,見左右無人,將懷里的東西拿出來給二人看,
“你們瞧瞧這個…”
“這是甚么?”
金八兩拿著那如枯樹葉一般的東西,翻來覆去的看了半晌,不知為何物,轉頭瞧向自己師弟,劉重九也是一臉懵,
“沒見過這東西呀!”
裴赫兩指掂了那樹葉子往桌上放著的茶杯中一扔,卻見得那枯樹葉立時舒展開來,一片金光閃動中,一塊熠熠生輝的龍鱗陡然出現在二人眼前,金八兩見狀高叫了一聲,
“我的娘喲!”
忙上去扯了袖子將那茶杯給遮住了。
劉重九見狀大是好奇,湊上去想再看,卻被金八兩死死按住杯子,瞪他道,
“看甚么看,這東西是在這里看的么?”
回頭又瞪自家徒弟,
“你這小子存心的是嗎?嚇死老子…好獨吞老子的棺材本兒么?”
裴赫哼一聲沒有言語,劉重九卻是還沒有明白,忙問道,
“這是甚么東西,讓師兄你如此緊張?”
金八兩瞪他道,
“你連這東西都沒有瞧出來,怪不得師父當年不肯讓你出師!”
揭人不揭短,劉重九立時不滿起來,
“師兄有事說事兒啊,不要提當年啊,再說了當年師父不讓我出師,不是因為我學藝不精,只是因為我性子沖動,太過耿直怕我被人騙的緣故…”
金八兩哼道,
“你若不是學藝不精,怎得連龍鱗都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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