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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夜里施針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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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席上,武弘文與兩位遠房的堂兄說完話,也過來冬蘊院,兩家子湊到一處,那武明、武亮兩兄弟慣會察言觀色,能說會道,與武弘文相談甚歡,又有那邊柴氏、龔氏兩妯娌與小程氏也是言笑晏晏,武家兩姐妹與兩兄弟同幾個年紀相仿的兄弟姐妹也能玩到一處,只武馨安一人左右無人搭理,熱鬧的席面上,倒如她一人獨坐其間一般。

  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會落寞難堪,可武馨安是誰?

  心眼兒比車輪還大的主兒,非但不以為難受,反倒覺著自在非常,坐在那處旁若無人,自顧自用飯,待得眾人吃得差不多了,撤下酒席,武馨安便起身向眾人告退,付老夫人與小程氏若不武弘文提起,根本不會讓她出來見客,自是不在乎她去留,武弘文卻是招手讓她過來問道,

  “這幾日不得空同安安說話,為父倒想問問你那拳練得如何了?”

  武馨安道,

  “因著年關將近,師傅讓我們回家自練,女兒每日練字看書沒有一日懈怠1

  武弘文聞言很是欣喜點頭道,

  “得了空,為父要考較考較你1

  即是師傅教得好,那明日讓武誠帶去的年禮再添上兩成才是!

  父女二人說了會子話,武弘文才放了女兒離開,待得女兒離開,武弘文轉頭對武明、武亮笑道,

  “我這大女兒自小性子活潑,如今在拳館里學拳,拳法倒是練得不錯1

  武明、武亮都是眼明心亮之人,心中暗暗道,

  “早前打聽過了,說是這位大小姐乃是亡妻所生,在外十年,回到家中似是并不受寵,前頭一回來,母親就曾說過,聽付老夫人言語間似是對這位大小姐甚是不喜,我們都當她不受寵,如今看來情形并非如此呀?”

  這武弘文四個女兒,偏偏就叫了這一個說話,這做父親的眼里的慈愛可是騙不了人的,想來對這大女兒只怕比旁的女兒還要多喜愛幾分!

武明這廂沖武亮打了一個眼色,武亮會意,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罪要出去方便,出了正堂便叫來隨從之人吩咐了幾聲,隨從領命去了  武馨安自然不知曉其中的蹊蹺,她回去便洗漱睡了,臨睡前又吩咐杜鵑道,

  “我今兒二更天要出門,你替我守著時辰,到了便叫我1

  “是1

  杜鵑如今早習慣了大小姐半夜三更出門,倒也不問去何處,只是守著時辰叫了武馨安起身,武馨安換了衣裳從角門出府,轉身便進了金府。

  金大夫見她來了,便哼道,

  “不說是三更來么,怎得你二更便來了?”

  武馨安笑嘻嘻道,

  “這不是心里著急么,金叔您說的那天罡一百零八針是甚么東西,為何能助我練武?”

  金大夫聞聽哼道,

  “天罡一百零八針不是東西,這乃是家師祖傳的針法,又經家師潛心多年鉆研,如今已是趨于圓滿,這針法極是繁復,對施針之人要求極高,稍有差池便會令得受針之人身殘智損,我沒那天賦一直未曾學會,學全的只有我師弟,也是你這丫頭運氣好,他如今有求于我,我正好可以借機會使喚他1

  武馨安聞聽卻是臉上神色一肅,想了想搖頭道,

  “金叔,不瞞您說,前頭你們師兄弟說話,我在外頭也是偷聽了不少,我知曉您與您那師弟有些罅隙的,我練武求的是強身健體,又不是要練成武林高手,若只是扎個針,用些藥倒也罷了,如今聽您說的這般要緊,若是因著我令得你要勉強自己,去答應他的要求,那這事兒還是免了吧1

  金大夫與自己乃是君子之交,無親無故的,怎得因為自己讓人家受累,看那師弟的樣兒分明是要讓金大夫去做一件十分緊要的事情,若是有危險,豈不是自己害了金大夫!

  金大夫聞言一愣,看著她沉默半晌,突然哈哈一笑指了武馨安道,

  “呸,你這臭丫頭,我不過吹些牛皮來唬一唬你,你還當真了”

  說罷目光一轉投向院外黑漆漆的天空,

  “丫頭,我已決意跟著我師弟去京城了,你若是不想扎針,我也不勉強,不過過了這個村便沒這個店兒了,你以后武學上想要頂峰造極,只怕是千難萬難,你當真不想受針么?”

  武馨安聽了大為驚詫,

  “金叔,您當真要去京城?不說是有師父遺命不得入官門么?”

  金大夫收回目光,瞪她一眼,

  “臭丫頭,我的事兒要你來管,你還是乖乖進去受針吧,別以為你是占了便宜,我那師弟如今有暗疾在身,又多年未曾用天罡一百零八針了,若是他一個失手,你說不得便會落個殘疾,這可是禍福難料之事啊1

  他雖說這樣說,這目光中的殷切是騙不了人的,武馨安知他決不會害自己,立在那處仔細想了想道,

  “無妨,我不信他,我信金叔,金叔即是敢讓我去受針,必是有成算的1

  金大夫深深看了她一眼,

  “進去吧1

  武馨安點頭,上了臺階推開門進去,見得那屋中一燈如豆,屋當中除卻一張木板床,便只得一盞油燈,又有那金大夫的師弟劉重九,正盤腿端坐在一旁,卻是雙眼緊閉,

  “劉叔1

  武馨安進去行禮,劉重九點了點頭,對她一指旁邊的屏風道,

  “去后頭把衣服脫了1

  武馨安愣了愣腳下未動,劉重九道,

  “小丫頭,你放心!我會一直緊閉雙眼,施針時亦會吹熄油燈,你的年紀已是能做我孫女了,倒也不用顧著男女大防1

  武馨安點頭,進去屏風后脫光了衣裳,出來時外頭已是漆黑一片了,

  “丫頭,到這里來躺下1

  劉重九的說話聲在室內響起,武馨安摸著黑過去,摸到了床板,便過去躺下來,忍不住好奇問道,

  “劉叔,這黑燈瞎火的您能看見施針嗎?”

  劉重九應道,

  “我這門針法并不用眼,乃是全靠施針者認穴的功夫”

  說話間一只手指已要點到了武馨安的太陽穴之上,緊接著另一只手將一根銀針扎了進去,武馨安只覺得額角一疼,跟著另一邊又是一針,劉重九一面說話一面施扎,他說話的速度悠然緩慢,手上卻是奇快無比,

  “我先施針止了你的頭頂、四肢血脈流動,免得你身子亂動以至我認錯了穴位1

  接連九針下去,武馨安便發覺自己不能動彈了,身子軟綿綿躺在床上,腦子清明一片,只聽得劉重九慢悠悠道,

  “丫頭,你知曉當年我是如何練這一百零八針的么?”

  武馨安想動嘴,卻發覺整張臉都沒了知覺,嘴唇都不知曉在哪兒了,劉重九自然不是想讓她回答,自己緩緩道,

  “便是在這黑暗的屋子里,床上放著施針的銅人,銅人里頭有機括,每扎一針,若是認穴準確,里頭的銅鈴便會響一聲,一共要響一百零八聲,若是少了一聲,便會挨師父的打,我初初時都是挨足了一百零八下的”

  說話時,一針又一針,武馨安躺在床上一面聽他說話,一面心頭暗道,

  “我這樣兒倒真似那躺在案板上的死豬,也不知這姓劉的靠不靠譜,若是有一針扎錯了,我可就倒霉了1

她膽子是挺大,不過在這黑暗的屋子里,赤著身子躺在床上,身子雖軟著,腦子卻是十分清醒,因而這肌膚的感覺便愈發的敏感,又這劉重九下針好似無甚規律,一時扎這里,一時又所那里,她躺在那里身上東挨一下,西挨一下,有的穴位酸腫無比,有的穴位疼痛難忍,有的竟還癢得難受  這罪實在不好受!

  倒不是她受不得扎針的苦,只這未知最是令人恐懼,心里猜測著他會在何處下針,又下針時會有如何感受,這針到時后頭連下針的節奏都變了,一時急如驟雨,一時又慢如龜爬,這種等待的煎熬卻是令人最難受的!

  待挨到八十八針時,武馨安已是在心頭破口大罵了,

  “哎呦!我的媽!老娘不是上了這兩個老頭兒的當吧?那金老頭平日里便看我不順眼,說話陰陽怪氣的,他這師弟好像是錦衣衛的人,外頭不都是說了嗎,錦衣衛的不是好人,都是皇帝的爪牙,最愛干的事就是把人捉進詔獄里百般折磨,我不會成了這劉老頭兒耍樂的傻子吧1

  如此越是胡思,便越是亂想,那身上便越是難熬,到最后一百零五針時,武馨安只覺著自己身子不動,魂兒早就跳到屋頂上蹦跶了!

  “這罪到底還要受多久?”

  “最后三針”

  劉重九似是聽到了她心里所想,緩緩說道,一針扎到了頭頂的百會,兩針扎到了腳底的涌泉,

  “轟”

武馨安只覺得兩耳之中似有甚么東西奔騰而過,仿佛全身所有的血脈都化成了大江大河一般,在身體里奔騰咆哮著,自頭頂百會右肩頭往下,一直到胸口、小腹之后是大腿、小腿,然后到足底,再從指趾頭處打了一個轉,反回到了頭頂  如此周而復始,足足九轉,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待到武馨安一睜眼時,屋子外頭透入了光亮,竟已是天色蒙蒙亮了!

  她在這里呆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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