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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開胃菜

  通話的時間并不長,六分四十七秒。

  一些異地的情侶往往能煲半個小時以上的電話粥,從天南海北到時政新聞,再不濟就是今天碰上雞毛蒜皮的小事,總之就是沒話也能硬擠出來,不說得口干舌燥誓不罷休。

  陸離在寢室的時候要是不關閉自己的超級聽力,每晚九點準時能聽到一區308那個年輕人給遠在倫敦的女朋友打電話。

  今天這通電話只有簡單的幾個問候,沒有甜言蜜語。

  但是毫不夸張的說,決定了這個世界未來的走向。路明非與路鳴澤完成交易或者當他覺得孤獨的時候,魔鬼就會帶走他的靈魂。

  雖然最后變成什么樣他也不知道,但毫無疑問,不是一件好事。

  他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地阻止這件事,路明非是個好孩子,看見他總能想到當初的自己。一個人總要成長,總會死去,但這個時間可不應該定格在十八九歲的花樣年華。

  “這一天天就沒有讓我省心的。”陸離長長嘆了一口氣。

  上一次離開冰窖被破壞,這一次離開小魔鬼又出來搗亂。真不知道這次主動離開會不會惹出什么亂子,總不能以后自己要時時刻刻住在卡塞爾學院,成為秦叔寶、尉遲敬德那樣的門神吧?

  一想到卡塞爾學院大門以后可能會貼著自己的肖像,陸離就覺得羞恥,更想死。

  “我怎么也開始變得愛吐槽了?”他后知后覺地搖搖頭,近墨者赤近朱者黑果然誠不我欺,他跟路明非、芬格爾住在一屋子別的沒學到,吐槽功力倒是上升了。

  “真希望你們兩個家伙能學到我的勤勞與認真啊…”他輕聲感慨著。

  隨著通話的結束,無形的精神領域消失,司機不知名的小調重新飄進陸離的耳蝸,說實話和噪音污染沒什么區別。他都想用手機錄下來拿到阿瓦隆島,用于對戰奧丁,說不定能把這位主神煩死。

  “唉!”他搖搖頭,長長地嘆氣。

  此刻這場旅行徹底變成了煎熬,窗外的風景再優美也失去了興趣,不知名的小曲沿途兩個多小時都不帶重樣的,著實讓人如坐針氈。

  晨光漸濃,蒙在洛基山脈中的云氣也淡了不少,這輛出租車終于在上午十點零七分達到了奧卡諾根湖的北部邊緣,非常不情愿地將小費和車費遞給司機后,陸離才拿著ipad和公文包下車。

  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抹去iPad上的灰塵之后,陸離將這塊出租車司機非常喜歡的平板電腦裝入公文包,深深吸了一口空氣,萎靡的精神狀態才緩解不少。

  可惜不是夏季,否則奧卡諾根湖區域必定是山花爛漫,濃郁逼人。

  不過十一月份的湖區也別有一番滋味,從深藍湖面上吹來的風帶著馥郁的芬芳,那是水果的香氣。因為這里終年陽光普照,再加上類似香檳區栽種葡萄的石灰巖質地,周圍有一百多家葡萄酒廠,乍然吸氣會覺得自己暢游在紅酒當中。

  陸離沒走幾步,就有人熱情地對他這個外地人打招呼,手里還拿著一個托盤,上面是剛剛采摘下來小巧又果香濃郁的葡萄。

  相比于出租車司機來說,他的英文水平不錯,特意強調了這是免費送給游客品嘗的。

  免費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跟陸離以前去南方沿海城市吃時價的海鮮一樣。味道縱然不錯,可酒足飯飽之后的賬單往往是天文數字。

  即使葡萄沒毒(當然這個世界上也很少有能毒死陸離的毒藥,他甚至可以喝王水解渴),果香濃郁又免費,他還是謝絕了這個熱情的款待,決定租一輛小船完成這次任務。

  就當他東張西望遠眺租賃船只的地點之際,背后有一對年輕的夫婦手挽著手走來,輕輕從托盤中摘下兩顆葡萄,相互喂到了對方嘴里,笑得比吃了蜜還要甜。

  旁若無人的發完狗糧之后,他們用中文對陸離打招呼。陸離沒想到能在異國碰到老鄉,與他們簡單的攀談了幾句。

  這對小夫妻剛剛結婚沒多久,是來這里度蜜月的。

  在交談中陸離得知了送葡萄不是什么宰人的把戲,而是一種推銷手段——這附近就有超過三十家酒莊,它們釀制的紅酒、白酒、冰酒屢獲國際葡萄酒的大獎。每年十月、十一月都會展開大量的活動,邀請游人免費試吃或者試飲。目前正是今年最后一次葡萄酒節的末尾,今晚會有盛大的慶典。

  并且他還從攀談中得知,租船今天是不可能了,因為這里的葡萄酒節是北美洲最著名、盛大的慶典之一,幾個老板都沉溺在葡萄酒的海洋中,附近的居民幾乎全部參加了這次狂歡,最快也要到明天白天他們酒醒才行。

  “聽起來好像巴西的狂歡節。”陸離聽完他們的介紹后忍不住搖了搖頭。

  希望別出什么事,這場景總讓他想到那個肥胖的桑巴舞王,也不知道這坨會飛的豬現在有沒有發生龍血變異。

  “差不多。”男人笑著說,“要不要跟我們去酒莊入住?如果你是來看‘奧古布古’的,只能明天了。”

  陸離驚于這個年輕男人的判斷,不過自己只身一人來到這里卻不參加慶典,那多半是為了這個目的。

  “還是算了,我趕時間。”思索片刻后,陸離拒絕了這個請求。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這個道理都適用。卡塞爾學院開那么高的工資和補貼,不用留給路明非、芬格爾或者羅納德·唐嗎?

  他只身離開,來到湖邊租賃的小屋。那里的管理員正抱著葡萄酒瓶暢飲,電視中不知道播放哪一年的世界杯。他豪爽的模樣不禁讓人想到了梁山里面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好漢,那雙蒼老的眼睛始終跟著屏幕中的足球。

  哪怕是醉鬼,哪怕球員的身姿再怎么矯健,也抵不過一疊厚厚印有羅伯特·萊爾德·博登圖案的貨幣(100加元)。

  管理員很豪爽地丟出一枚鑰匙甩給陸離,并囑咐他要小心一點。

  心滿意足的陸離轉著鑰匙圈從湖邊小屋出來,正好對上了那對能膩死人的新婚夫婦的目光,他們非常吃驚,不明白這個年輕人是怎么做到的。

  陸離只是神秘一笑,沒有說。

  他置身跳上快艇,矯健的身姿驚呆了女孩,她張大嘴巴幽怨地望向自己的愛人,似乎在責備他為何沒有如此身手。

  “你還會開船?”男人驚呆了。

  “在夏威夷學過一點。”陸離笑道。他可不僅是會開船,連航空母艦都會開。問就是在夏威夷學的,這個回答屢試不爽。

  湖畔附近足有幾百艘白色的快艇,它們的桅桿就像一根根天線。只可惜今天是葡萄酒節,人煙稀少,只有陸離腳下這艘快艇的發動機正在運轉。

  “你去看湖怪,不買幾條魚么?”男人憂心忡忡地說。

  這是湖區的傳統,最早居住在這里的印第安人曾經發現過奧古布古,后來每次渡船時總要帶一只雞或者一條狗上去,到了湖中心便把這些動物拋下,以求湖怪能夠保證自己平安。只不過近些年這種措施被國際動物保護協會(非官方)阻止了,聲稱這樣不人道。于是這項習俗就變成了放魚,這些由人類從湖里捕撈最終又放生的小動物。

  “我準備了給它的禮物。”陸離眨了眨眼,“有機會再見了。”

  湖面被快艇破開,他走得匆忙,讓新婚夫婦沒有機會說出能否帶自己也去湖中看一看的這個請求。

  奧卡諾根湖區域不愧是盛產葡萄的區域,十點多充沛的陽光讓陸離不禁懷疑自己在夏日。從這處站點出發的只有這一艘船,頗有些孤帆遠影的蕭索味道。

  漸漸鼎沸的人聲被甩在腦后,陸離單手開船,慢慢將自己的外套褲子脫了下來,只剩下一件沙灘褲,兜里是被防水袋裝著的通訊工具。

  他的確沒準備雞、狗一樣的家禽,但并不代表自己沒有給湖怪準備禮物,他本身就是最好的禮物。

  最好這個在湖底暢游的大家伙能主動現身,省得找青銅齒輪的時候再遇上。

  遠離附近的區域后,陸離偶爾能看到幾艘慢悠悠行駛的小船,來自不同的方向。奧卡諾根湖長達128公里,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歡慶典中,例如哥倫比亞省古生物研究俱樂部的成員。

  在1989年,這個俱樂部就兩次大規模尋找湖怪,其中有成員見到了它的真容。后來秘黨也派人來尋找過這只水怪,畢竟體長六十米至一百五十米、類似蛇的某種特征,不是龍類就是亞種,只可惜無功而返。

  “嗨!”平靜的湖面被破開,陸離隔著擋水玻璃與那一艘小船上的人打招呼。他看到隨風滾滾的楓葉旗下,是幾個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古生物研究俱樂部的成員確實在看陸離。

  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外國人獨自架著小船橫渡奧卡諾根湖,尤其是他赤著上身下面只穿了一件沙灘褲,這副裝束應該在夏威夷的海灘上,而不是有水怪出沒的湖中。

  他們也來不及多說什么,因為那艘快艇的馬力有點不對勁,轉眼就把他們這艘配備最新發動機的小船甩在腦海,破碎的湖面上只有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

  “埃爾森,我們要不要跟上他?”俱樂部的某個成員問。

  “一個外國人,跟著他干什么?”埃爾森是俱樂部的老大,也是一位航海專家,連洶涌澎湃的大海都能征服,何況是平靜的湖面?

  “可是我看他…好像帶著某些明確的目的性。”那人又問。

  “別開玩笑了,麗格。”埃爾森說,“就連我們都不知道湖怪的具體位置,他一個外國人怎么會知道?八成是仗著自己高超的駕駛技術在湖面上瞎逛罷了。”

  這個觀點并不能是錯誤的,因為埃爾森親自見過一次水怪,后來在第二次大范圍的搜查中,他領著相關人員來到出沒地點以后,別說水怪,連條魚都沒見到。自那以后水怪還是時不時地會出沒,可是任何雷達對于它來說也是無用的,只有幸運的人才能在湖面上某個位置與它偶遇,能事先預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們就是想跟蹤也找不到了,就在他們談話的瞬間,那艘快艇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浪花都平復的湖面上,哪有半分蹤跡?

  只是這群人不知道,陸離從一開始就有確定的坐標,他也不是來找什么水怪,而是青銅齒輪。

  它只是個開胃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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