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龍王葬身之所
在瑪雅人建造的五面金字塔逗留十七分鐘之后，陸離領著他的學生們在水泥基座上穿行，巍峨恢弘的黑石漸漸遠去，他們離開這處寬闊的空間，打開了厚重的鐵門。
“你們知道冰窖的別名嗎？”漫步穿行在黑暗的走廊中，在空曠的通道中，陸離忽然扭過頭。
幾人面面相覷，全部搖頭。
以他們的權限只知道冰窖的最底層叫湮沒之井，如果今天不是開了眼界，只會以為這處地下空間就是巨大的倉庫，用來貯存卡塞爾學院的危險品。
“它叫‘諾亞方舟’。”不知道從哪里吹來了風掀起了他的頭發，露出那張堅毅的側臉。
“諾亞方舟？是傳說當中的那個嗎？”哪怕路明非不是虔誠的教徒，根部不信教，也聽過《圣經》里面的這個故事。
“對，就是上帝令諾亞用歌斐木制造方舟躲避洪水的那個故事。這是庇護所，也是人類的希望，秘黨在全世界總共準備了五處這樣的‘諾亞方舟’，以備終末之日的到來。倘若我們在這場戰爭中失敗，就需要你們延續人類的文明了。”
陸離的聲音充滿著沉重，還帶著一股悲哀，他回身仰望這處空間，似乎想把這里的一切牢牢記住。
“我覺得…我肩負不了這個任務。”
放在以往路明非可能會沒心沒肺地說兩句白爛話，畢竟天塌下來總有人頂著，無論是陸老師還是昂熱校長都比他高。可現在他只覺得胸口好像堆了一塊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總要學會，還有你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們呢。”陸離嘆了一口氣，“這場戰爭迫在眉睫，需要你們盡快成長。”
就連一向樂天派的上杉小姐也斂起笑容，仿佛從那句輕描淡寫卻意味深長的語言中聞到了濃濃的血雨腥風。
“抱歉，執行任務前說得有點多了。”陸離又拉開一扇門，“這才是煉金術的奇跡，你們學會它，我走了也能安心。”
巨大的風聲在黑暗空間內回蕩，隨著拉開門的那一瞬間，五個人全部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人后退，用崇敬的目光掃視著一切。
還是關押絲蔻兒的巖洞，這里已經被更改得超乎想象。雖然他們沒有見過此前的樣子，但有一點可以保證，在冰窖被入侵前絕對不是這個樣子。
在他們上空是浩瀚的星辰。
繁星點點，銀色的光火猶如深夜湖畔上空的熒蟲，在最上方流淌，交相呼應。那些都是深刻的細線，包含了日、月、星辰，仔細望去那竟然是依次排列的二十八星宿圖。而下方的深槽中則流淌著真正的水，奔流不息，環繞著那些隆起的土丘，真有浪花在巖石上拍得粉碎。
這里并沒有采用水銀，而是真真正正的元素。閉眼看去，會誤以為進入了濃縮的小世界，而世界的中央，就是被鎖鏈牢牢束縛住的巨龍。
“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好氣派。”路明非喃喃自語。
他忘記在哪本書上看到了，但用這句話形容絕對不足為過。
這里根本不是一個巖洞，而是用煉金術模擬了時間與空間，天干與地支的配合組成了一個世界。這是尼伯龍根的監牢、庇護所，卻又在某些方面超過了它。死亡的權能誰都可以擁有，但是生靈才是至高無上的法典。
“這不是領域，而是世界。”陸離緩緩指了幾個方位，“這些都是我用地水火風四大元素，配合精神元素具象化開辟的空間，我對于四大基本元素不熟悉，但足以用精神元素將它們粘合在一起。你們跟我來，靜下心，可以領悟最深層次的煉金術奧秘。”
“這真的是煉金術上的奇跡。”路明非咽了一口唾沫，緊張地環顧四周。
他們頭頂的星辰提供了光芒，能夠看到腳下流動的水中倒映著星光與月影，次代種巨大的龍影蒙蒙地蓋在上面，卻沒有任何壓迫感。
“小心，別掉到水里面。”陸離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健步如飛，在這個微縮的世界中輾轉騰挪。
“掉進去了會有什么后果？”路明非忍不住問。
雖然這個煉金術上的奇跡夠氣派沒錯，但依舊是受限于一個地下的巖洞中，都不夠芝加哥湖的一條支流。對于水性非常好的李嘉圖來說，他不覺得能淹死自己。
“聽沒聽說過弱水？”
“就是那個鵝毛掉下去都浮不起來的？”
陸離沒回答，而是從口袋中掏出一塊白色的方巾，當著眾人的面投進看似只能淹沒腳踝的溪流。
幾人屏息凝神，別說看到它浮起來，落水之后連個水花都沒看到。最古怪的是，這條一眼就能看到底部青銅凹槽的溪流，竟然完全吞沒了白色的方巾，就像往大海中擠了一滴眼淚，轉瞬無影無蹤。
“它看起來只有一拳深，但在物理上是沒有極限的。哪怕你們后面那頭龍蘇醒跳進來，也不會激起一點水花。”陸離看著一眼雙目緊閉的絲蔻兒，“或許你們誰可以下去試試？”
“不了。”路明非連連搖頭，目睹這一幕已經快要被嚇得說不出話來，“這么危險早說啊！”
如果不是為了顧及面子，他說什么都要拽著陸老師的衣角緊緊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省得不小心失足落水。
夏彌也收回目光，以她的煉金術水平，自然能驗證這句話所言非虛。
這里渾然一體不可破，全部被生生不息的元素包圍著，斷絕了一切潛入的辦法。如果說上次是防御森嚴，那這次就是無懈可擊之地。
簡單的小插曲之后，他們緊跟陸離的步伐不敢絲毫掉隊，按照他老人家的解釋是走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被困在這個世界。只有緊緊踩著陸老師的腳印，才能確保在里面安全穿行。
“到了。”陸離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五個隆起的土丘。
那是線條最密集的地方，隱約還能看到盤旋的霧氣，從遠處看那些線條從某一點出發，最后擴散成樹狀。正是卡塞爾學院的校徽——半朽的世界樹。
“你們只有…”陸離掀開袖子看了一眼腕表，“四個小時的時間，能學到多少煉金術就是你們的造化了。”
這里是空間的西北角，與被封印的絲蔻兒處于一條直線上，五個人坐上去后正好看到了世界的邊緣。依舊是一面墻壁，那些代表煉金術原旨的線條構成了一個綽約的人影，纖毫畢見，栩栩如生。
怎么看都像陸離。
“這是…”路明非遲疑了。
他想到了達摩在石壁上留影的美談，甚至當初他和嬸嬸一家還去那里旅游過，怎么今天在卡塞爾學院也有幸見到了？莫非陸老師也在這里禪定十年，才留下了這種千古美談？
“達摩祖師悟道的事跡聽說過沒有？”陸離一語擊中了路明非心中所想，“這是一個煉金術，封印了我的精神，是這里的守護者。無論是絲蔻兒想要脫困，還是敵人再次闖入想要把它救走，得和我先打上一架。”
“好神奇！這個殘影能有教授你的幾成功力啊？”夏彌瞪大眼睛問，猶如一個好奇寶寶。
陸離故作沉思，摸著下巴沉吟良久，最后說出結論：“一半的功力是有的，他還能調動這個‘世界’的力量。相當于在尼伯龍根當中與建造者交戰，就算是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再臨，也只能成為這里的囚徒。”
“好厲害！學院再也不用擔心冰窖失竊了！”璀璨的笑容在女孩的臉上浮現，可愛的小虎牙也露出嘴角。
“好了，這不是你們該關心的事情，趕緊給我學煉金術。”陸離緊忙把幾個人趕了上去。
五人紛紛盤膝而坐，倘若給他們穿上道服再配備一把拂塵，那就是不折不扣的道觀參悟了。
地、水、火、風、精神五種元素從云霧中涌來，學生們漸漸放空精神，開始領悟這個浩瀚的煉金術。
他們閉上了眼，可在某個瞬間眼皮全部睜開，茫然地環顧四周，陸老師已經消失不見，其他人的身影也蕩然無存。每個人都是同樣的境遇，孤身一人。
在五雙顏色不一的瞳孔中，他們最先看到了恐怖的星落。
大地在顫動搖搖欲墜仿佛末日來臨，天空上的繁星開始墜落，燃燒的焰光在天空中呼嘯，在恐怖的火光面前，地表上的生物全部蒙上了耀眼的紅色。
宗德里里克的顛倒，這是天穹上煉金術的名字，也是土系最強大的言靈之一。不亞于龍王級別的敵人親自施展言靈星落，在漫天的威勢下整個世界都搖搖欲墜。
“不！”
繁星落向五人，有驚慌失措者，有沉默以對者，他們都竭盡所能企圖在流星雨當中活下來。
精神世界之外，陸離目睹五道微微搖晃的身影，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
塵埃落定，被流星擊中的五個人又聽到了浪濤聲。
他們急忙忙向腳下望去，那些流淌在凹槽當中的涓涓細流變得狂暴起來，它們沖毀了堤岸，肆虐如同兇猛野獸。浪濤聲越來越大，最后整個世界都是水聲，在巨大的漩渦中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紛紛被卷入到無底的深淵。
煉金術——馬特拉克堤利的怒濤。
被洪水吞沒的五人被一個浪潮拍在岸上，渾身濕透，露出或曼妙或精壯的身體曲線。他們仰頭望著天空，大口喘著粗氣，慶幸自己死里逃生。
只不過眼中璀璨的黃金瞳，都被更加耀眼灼熱取代。
斗轉星移，他們被浪潮淹沒之前還是璀璨的銀河遙掛天邊，出來之后竟然已經是白天了。烈日正在一點點上移，光芒刺眼到仿佛雙目焚燒，根本無法直視天空。
幾人閉上眼仍是熾熱的光暈彌漫，溫度變得越來越高，堅硬的地表連同遠處的高山開始融化。好不容易睜開眼，視野可及之處全是熔融狀態的液體，他們正在從高空中墜落，最底層是冒著氣泡儼然沸騰的地心熔巖。
煉金術——奎雅維洛的火雨。
五個人全部掉進滾燙的巖漿中，山石的灰硝撲在了他們無法掙扎的身體上，轉眼間他們再度復原，耳邊只有呼嘯的風，白茫茫的一切。
被風吹過的物質全部化作了齏粉，無形的使者所到之處只有虛無。其中煉金術水平最高的夏彌能看清風中的小蛇，是它們粉碎吞噬了一切。
煉金術——伊厄科特爾的風蛇。
依次體驗過地、水、火、風四大煉金術的五位學生，身體被復原之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粗氣，還來不及歇息片刻，就看到墻上那個人影‘活’了過來。他從巖壁上跳下，手拿恐怖的永恒之槍，投擲出終結命運的一擊。
不出意外，依舊是灰飛煙滅的結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進入‘禪定’狀態的五個學生依次重復著這五種煉金術，地、水、火、風、精神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循環。周而復始，永不停歇。
陸離也在等待他們的時間閉上了眼睛，繼續破解絲蔻兒腦海當中的封印。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這個‘世界’的寂靜，陸離輕輕拍掌，叫醒了學生們：
“好了，我親愛的學生們，時間到了。”
五人不約而同地睜開眼睛，看清來人后不自覺地后退，這是本能上的恐懼。在過去的四個小時中，陸老師帶來的壓迫感太強大了。
“這么怕我干什么？”陸離啞笑，“你們進去之后又沒有多少痛感，只是純粹的讓你們體驗元素的本源力量。”
“就算不會痛，但死亡也不是美妙的事情，何況是那么多次。”路明非心有余悸地抹去額頭的冷汗。
他連忙檢查自己的胸口、雙腳等位置，完好無損甚至還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那些曾經被傷害的地方，對于元素的感知更加敏銳。
“好了，你們的收獲如何？”陸離又問。
“不錯…”
“那些本來我不明白的煉金術轉化現在豁然開朗…”
“很糟糕的體驗…”
幾人七嘴八舌地交流著心得，都紛紛遠離了曾經坐過的土丘。沒辦法，坐在上面固然能學到新的力量，但是打死他們也不打算來第二次了。
“那就好，回去寫一份論文給我。”陸離得意地打了一個響指，“如果有人沒合格，我只能請他再來體驗一次了。”
“快把這個機會讓給其他人吧，我覺得芬格爾或者老唐一定會喜歡！”路明非連忙拒絕。
陸離白了他一眼，“哪有這種好事，這種‘參悟’的機會只有這一次，下次積蓄足夠的力量說不定要多少年。如果你們不合格，只能體驗到這些煉金術真正的威力來學習了。”
“教授你放心，我們一定提交合格的論文的！”夏彌拍著胸脯保證。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絲蔻兒，只能拖延第二次救援行動。陸離不日離開學院，但是這個煉金矩陣跟本人一樣棘手，就是龍王也會被這些煉金術殺死，除非能融合龍骨十字。
“師妹說得對…”
附和聲陸續響起，一行人漸漸離開了冰窖倒數第二層，這個龍王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