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挑剔的太陽真昧劍
蜀山劍池之畔，原本劍碑的殘骸已經被清理干凈，并起了一座木制的三層小樓。
小樓的風格極近繁復奢華，和蜀山過去簡單實用的風格全然不同。
有無數劍仙少女捧著各色花卉、異果和熏香，出入其中，妝點房間。
又有許多劍仙少年在劍池周圍不斷比劍，吆喝不止，爭斗不休。
安知素站在三層看臺上，只覺得無聊至極，緩緩打了個哈欠。
“太弱了。”太陽真昧劍也是看不下去，感嘆說道，“無論根骨、道基還是意識，都比我們那個時代的平均水準差得太遠。唯獨你的天生劍心還算不錯，能入我的法眼，可惜了，你卻是個女的。”
“劍主有性別的限制嗎？”安知素奇怪問道。
“那倒沒有。”太陽真昧劍回答說道，“不過我原本就和素鳴約好，它尋女劍主，我尋男劍主，這樣兩個劍主可以互相問情，一方面可以鞏固道心，另一方面也能增加配合默契。”
安知素暗然說道：“這次素鳴劍找的，乃是我的師弟。”
“哦？”太陽真昧劍詫異問道。
它在過去的漫長年歲里，也遇到過許多想要撒謊來欺騙它的劍主備選，因此對安知素的說法不置可否。
太陰素鳴劍那個性格，怎么可能去找男劍主？可笑！不過聽她如何扯謊倒也不錯，權且當做樂子。
“跟我說說你的師弟。”太陽真昧劍說道。
安知素便將當初自己和師弟相遇時的情況，與這破劍娓娓道來。
“什么？”太陽真昧劍詫異問道，“所以你當初是誘騙你師弟入門的？”
“也不算是誘騙吧。”安知素嘆氣說道，“新人入門之后，可以自己選擇加入哪一個劍峰。”
“我只是趕在其他人之前，把師弟拉入青螺峰了而已。”
“那不還是欺騙嗎？”太陽真昧劍哂笑說道，“有選擇的隱瞞和誤導，與欺騙其實并無差別。”
安知素沉默良久，說道：
“算是吧。”
“我對你和你師弟的愛恨情仇不感興趣。”太陽真昧劍道，“我只想知道，為什么素鳴會選擇一個男人？”
“這我也是不知。”安知素低聲說道，“實際上在最開始，師弟一直介紹說那是‘青萍劍’，而不是太陰素鳴劍。”
“用別的名字來代替么？”太陽真昧劍思索說道，“倒也確實是它的作風。”
一人一劍繼續望向下方，看著那些想成為太陽劍主的少年們努力表演。
“所以你打算在我這里待到什么時候？”安知素再次問道。
“怎么，我在你這里不好嗎？”太陽真昧劍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將伏羲神劍藏于身中，哪怕并不是本命劍器，亦有鍛煉根骨、溫養神魂的功效。”
“那又如何？”安知素不耐煩道，“我要去找師弟，你卻賴在我這里是怎么回事？”
“我并未阻止你去找你師弟吧。”太陽真昧劍說。
“但你至今未曾認主。”安知素說，“宗門不可能放任一柄未認主的伏羲神劍離開，我勸你還是隨便挑一個順眼的認主吧，免得在我這里浪費時間。”
太陽真昧劍頓時怒火上頭，心想我堂堂伏羲神劍，在外頭都是被人爭相奉承的，怎么遇到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劍仙？
他頓時有心想要一走了之，只是再次看向下方，蜀山選拔的這些年輕弟子，或許在這里都是天資優秀的種子，但對太陽真昧劍而言還是不夠看。
“你也不要太過苛求。”安知素繼續勸道，“昔日峨眉劍門那是龐然大物，全天下的厲害劍仙，除了來蜀山外沒有別的出路。”
“但如今卻是三清分立，修道種子除了蜀山以外，亦有昆侖、蓬來可投，和當初‘修真界大半學劍’的盛況不可同日而語。”
“你若還是這樣挑挑揀揀，只怕是根本沒有人要。”
“那又如何？”太陽真昧劍不服氣道，“再怎么說，我也是伏羲神劍，豈能認這些資質粗劣之人做劍主？”
安知素也是心頭火起，有種“三十多歲的女兒挑三揀四不肯好好相親”的煩悶感，索性便大步下了劍閣，往鎖妖塔方向而去。
“怎么樣？”蘇漸正好在此處和長眉仙人議事，見安知素御劍而來，頓時振作精神，過來問道。
莫不是女兒體內的太陽真昧劍，已經選定了新的太陽劍主？
“還沒。”安知素煩躁說道，“這家伙說那些弟子素質太劣，看不上眼。”
“看不上眼？”蘇漸聞言也有些頭疼。
根據古籍記載，昔日峨眉劍門便是挑選年紀不超過三十的、根骨強韌心性堅定的年輕弟子，在劍閣之外進行演武。
若真昧劍和素鳴劍有所意動，便會錚鳴一聲沖出劍閣，飛入它選定的劍主手里。
只是如今看來，這記載確實沒錯，卻忽略了十萬多年過去，如今修真界的人均修道資質，完全比不上過去的盛況了。
當然，過去的峨眉劍門其實也差不多，一代劍主隕落之后，往往要三四十年才能選出新的劍主，所以也無需太過著急。
“但我得回天柱附近蹲守師弟！”安知素著急說道，“既然已有劍閣，它為何不待在劍閣里，反而還要賴在我這里？”
“呃。”蘇漸沉吟了很長時間，“要不你問問它？”
安知素才發覺自己也是昏了頭，居然拿這種問題去煩擾師父。
“不為什么。”太陽真昧劍回答道，“你這真元足夠雄渾堅韌，用來溫養我的身體是再好不過。我在南疆折騰了數十萬年，本源都快要耗盡了，讓我休養一下不行嗎？”
“休養也不要在我這里休養！”安知素氣急敗壞，“滾出去！”
“急什么？”太陽真昧劍明顯有抗拒之意，“我又不白吃白住，我同樣會幫你溫養根骨的好嗎？”
“不需要！”
“你不要好歹不分，我可是伏羲神劍！”
見這一人一劍又吵起來了，蘇漸也是頭疼不已，卻聽見長眉仙人忽然開口：
“既然神劍閣下喜歡絳霄這孩子的真元，那為什么不讓她做太陽劍主呢？”
“因為太陽劍主必是男性。”太陽真昧劍回答說道，“太陰劍主必是女性，此乃慣例。”
“但本代太陰劍主是男性啊！”蘇漸連忙說道。
“呵呵，你們說是男的就是男的？”太陽真昧劍表示組團行騙對我無用，“那你們把他帶過來看看啊？”
眾人沉默。
清衡早已離開蜀山，如何帶得過來？
“就這點本事，也想騙我？”太陽真昧劍得意說道，“素鳴它雖然看似更好說話，但其實眼光可比我高多了。”
“不僅專挑女性劍主，還要挑那種頭腦聰慧、性情機敏、行事圓滑、心思玲瓏的女劍仙！尋常家族養出來的女子，在它面前唯唯諾諾、畢恭畢敬的，根本入不得她的法眼！”
眾人繼續沉默。
不得不說，清衡確實都符合這些，不過他確實是個男的！
見眾人無言以對，太陽真昧劍自鳴得意：
聯合起來串通演戲，還不是被我識破了？
“不如這樣。”安知素忽然說道，“我帶你去找師弟，你親眼看看他是否為太陰劍主。”
“等下！”蘇漸連忙阻止說道，“這不行…”
“讓她去吧。”長眉仙人忽然說道，“若是神劍發現太陰劍主乃是清衡，想來也會接受絳霄的，對不對？畢竟這兩個孩子，可是互相問情證道的啊。”
安知素頓時大羞，低頭不語。
太陽真昧劍沉默片刻，說道：
“既然如此，我倒是也想開開眼界…所以你那個師弟究竟在哪里？”
“在東海。”安知素說。
東海？太陽真昧劍仔細一想，自己當初循著太陰素鳴劍的氣息跑到東海，確實是遇到這絳霄在那邊蹲守來著。
難道她說的那個也在東海的師弟，真的太陰素鳴劍的主人？
可那師弟是個男人啊！
“帶我去看看。”太陽真昧劍終于起了疑心。
安知素御劍離開蜀山，往東海方向迅速飛去。
“話說回來，你那師弟為何要跑到東海去？”太陽真昧劍好奇問道。
“補天。”安知素言簡意賅。
經過這么一番折騰，她對這太陽真昧劍著實沒有半分好感。
不過是一個沉浸在舊時代里，喜歡依賴自己習慣的老人家器靈罷了！
“補天？”太陽真昧劍傻傻問道，“怎么，天要塌了？”
“差不多。”安知素說。
“那可了不得啊！”太陽真昧劍大叫起來，“天闕塌陷，洪水倒灌，星辰隕落，可不是鬧著玩的！那你們打算怎么做，現在修真界誰當家？”
“沒人當家。”安知素說。
“沒人當家，那誰來組織補天啊？”太陽真昧劍心急如焚，“昔日女媧氏補天，可是得巫、人、妖三族鼎力相助的！如今…”
“我師弟。”安知素說。
“你師弟？！”太陽真昧劍難以置信地叫道，“你知道五色石的材料有多么難找嗎？昔日女媧氏可是集全天下之力…”
“有備用的。”安知素說。
“你能不能說話一口氣說完？”太陽真昧劍惱羞成怒，“能不能不要等我說了一堆，再來反駁我？這樣有意思嗎？”
“…我知道你為何要找女性劍主了。”安知素沉默片刻，說道。
“為何？”
“因為你就像個嘮叨的小媳婦似的。”安知素說。
太陽真昧劍：………
奇恥大辱！
只見它忽然催動本源，便有無窮光熱從中沖出，化為太陽之氣貫通安知素的經脈，令她修為實力迅速攀升，御劍速度也比原本快了好幾倍。
“盡快給我找到素鳴劍！”太陽真昧劍大叫說道，“我倒要看看她尋了個什么劍主，能有你這么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師姐！”
憑借這暴增實力，安知素也是全速御劍，很快便抵達了東南天柱遺址，比原來預計得要省了好多時間。
“在哪里？”太陽真昧劍氣勢洶洶，“素鳴它在哪里？”
安知素沒有答話，只是迅速按落劍光，降了下去。
她來到海底，尋了個起伏比較明顯的海床，隨后放出劍氣在其上切削出一個容身的洞窟，鉆了進去，開始打坐入定。
“不是說來找素鳴的嗎？”太陽真昧劍按捺不住，再次問道。
“等。”安知素說。
“等到什么時候？”太陽真昧劍再問。
“等師弟現身。”
你這不是廢話嘛！太陽真昧劍差點吐槽出來，又問道：
“那你如何知道他會現身？萬一他遲遲不來怎么辦？”
安知素眼角微微沖動，半晌才平復煩躁之意，用仿佛教小孩的語氣說道：
“因為他要補天，而天漏就在此處，所以他不得不來。”
“所以我問了為什么他能補天！”太陽真昧劍也是哭笑不得。這明明就是你沒有講清楚，為何要怪我？
“因為他已經集齊了補天石碎片。”安知素說，“只要重新熔煉成補天石，然后去補天就可以了。”
太陽真昧劍沉默片刻，問道：
“所以他現在正在某處熔煉補天石？”
“嗯。”
“昔日女媧氏以天火補天。”太陽真昧劍又道，“如今天穹未裂，沒有天火，想來他應該退而求其次，用地火來煉。”
“我上次在地火洞窟內差點就找到他了。”安知素澹然說道，“只是因為被天魔所阻，耽擱了時間，最后讓他跑掉了。”
“這也不要緊。”太陽真昧劍說道，“地火與靈脈相同，從主脈到支脈皆有跡可循，并非隨機出現。”
“既然他們要熔煉補天石，肯定會選熱度最高的主脈。你沿著主脈去找不就行了？”
這回輪到安知素沉默了。
“你怎么不早說！”她嗔怪說道。
“你又沒問我！”太陽真昧劍總算能壓她一頭，頓時興致勃勃地道，“至于如何尋找地火主脈，我是再清楚不過了。你且求我，求我我就考慮一下…”
“不用。”安知素也不理它，只是迅速憑借記憶，來到之前陳觀水等人土遁離開的海底洞窟。
她先是預估了地火走向，隨后便御起劍來，往石壁上狠狠切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