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鄂海不知這些,他見伍正將自己身份猜透,又聽趙莼早有吩咐,心中已然是驚嘆不已,對那新任督事頓時有些敬畏起來。
鄂海干笑兩聲,這才被伍正迎入督事府中。
“還請鄂長老先在此坐候些許時辰,讓在下前去通稟一聲。”伍正待其分外客氣,卻又不曾作出奴顏婢膝之態,頗有些不卑不亢,謙和有禮的氣度。
鄂海見之,便更不敢看輕了對方,當即在廳內入座,向伍正頷首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羅峰山與咎王嶺向來涇渭分明,甚少有所交集,鄂海在含光觀內修行了許多歲月,也曾向外游歷去過不少地方,但督事府確是從未來過的。昭衍仙宗如雷貫耳之名,使得外界修士對此等仙門多有崇敬,其內鎮岐軍更是兇名赫赫,讓人望而生畏。
又聽聞昭衍在宗外屬地皆留有重兵駐守,有此流言存在,便更叫羅峰三宗對其敬而遠之了。
鄂海在此如坐針氈,等下人端了靈茶上來,清香醇厚的茶水灌入喉頭,他才稍稍安心了些許。
伍正三兩步離了待客之處,欲向趙莼通傳稟報時,卻發現沈烈也在其中。
他躬身行了禮,神色端謹道:“督事果真料事如神,那含光觀確是派人過來了,其名為鄂海,乃是觀中長老,現下正在前廳候著,督事可要接見于他?”伍正境界不足,并不能看出鄂海的修為來,實是趙莼有所覺察,便才讓他前去迎接。
不過含光觀會來人,的確在她預料之中。
只是這來的人,卻不能叫她滿意就是了。
趙莼與沈烈相視頷首,繼又笑著搖頭道:“據底下人打探得知,含光觀此代觀主槐禪上人,便是道觀的開山祖師,他座下共有三徒,唯首徒鐘曇修成真嬰,今日前來的鄂海乃是次徒,與三徒孔少英一樣,都只得歸合修為,在道觀內司長老一職。
“雖是槐禪上人座下,這兩人卻遠不如鐘曇勢大,含光觀內一應大事,應都是鐘曇說了才算,眼下只來了一個鄂海,便可見此宗誠意不足了。”
沈烈深感同意,略有些蔑然地道:“要想讓我宗出力庇護,不付出些代價又怎行,若今日來的是槐禪本人,倒還算他含光觀有些斬釘截鐵的魄力,可讓一個做不了主的歸合長老過來,哼哼,這就是在試探我等了!”
“到底是開山祖師還在,一時難以割舍罷了,”趙莼從座上站起身來,“況且霓山派與庾羅教在羅峰山上也算積威甚重,向我宗求援,亦要掂量我等有無鎮壓這兩宗的實力,昭衍確是仙門大派不錯,可北地仙山離這里實在太遠,調兵來此也需一段時日,如若兵慢一步,含光觀亦是無法抵擋得住兩宗聯手的。”
畢竟槐禪也無法未卜先知,不曉得趙莼手底下,還有一個外化尊者沈烈。
她雖知道含光觀為何會派了鄂海過來,但心中對此卻并不滿意,故也沒有前去接見那鄂海的打算。站起身來后,趙莼便闊步向房外行去,只向伍正留了句話道:“你只告訴他,這般大事,除非是換了槐禪上人,或是他師姐鐘曇親自來此,否則我不會出面。”
語罷,便縱身而起踏上了云頭,云中身影漸行漸遠。
伍正神情微愣,沒想到趙莼讓他將鄂海迎進督事府后,卻不愿意出面接見,且還大步一抬就不知去了何處,他習慣了陳遠良的閑適,倒沒見過趙莼這般隨意的人,怔愣之下,便只能抬眼看向沈烈,囁嚅道:“這…”
瞧出了他的為難,沈烈亦只是搖頭道:“你聽從督事的吩咐就好,其它不必去管,等將此話告與那鄂海知曉后,他自己便能明白怎么做,如若要想留在督事府,你就當他是客人對待,如若想走,你便好生送行就是。”
但唯有一點是,不管那鄂海想出什么法子來,只若槐禪與鐘曇未至,都是無法請出趙莼來的。
伍正隱隱覺得,督事是想插手入羅峰三宗的爭斗中去的,這有悖于先前幾位督事的做法,讓他一時有些擔憂,可人微言輕,他觸及不到趙莼等人的籌謀,自然也無法摸清楚此舉的用意。
前廳中的鄂海等了小半刻鐘,忽覺頭頂上方掠過一道氣息,若有若無般,像是產生了錯覺,他沒有在意,只是心如擂鼓地等著伍正過來通傳。
羅峰山,亂石堆前。
此刻已是晌午,烈日高懸,日光垂瀉如柱,映照于草木之上,泛出翠光如浪。
俄而,一道遁光降下,落地的女子身形頎長,面色微冷,著煙青色道袍,挽發成髻,她目光微頓,凝眉之際將指尖在身前一落,便有冷冽的劍意霎時鋪陳四方,讓跟隨過來的神識為之一阻。
趙莼早在此處山頭留下過劍意印記,從前豹妖在時還好,可一等豹妖身死,霓山派便像按捺不住一般,多番遣派長老往山林中摸索探尋,有時甚至還有真嬰氣息在林中出現,便不知道是鞏安言還是俞念心了。
可見霓山派也知道,豹妖隱匿行蹤是靠著此方山林,而非本身的神通。
得知趙莼欲要上山后,鞏安言先是猶豫不決,后才松口答應下來。豹妖既是死在趙莼手中,那便只有她才知道山林中究竟有何古怪,而不管在其中發現了什么,只若此方山林還在羅峰山內,還在他霓山派的治下,趙莼就不能一人獨占。
他本想跟著趙莼一齊來此,怎奈對方卻始終不肯同意,這讓鞏安言頗為不悅,險些就要將趙莼請出宗門,可念及山上之謎未解,他便只能忍了下來。
趙莼對這道如附骨之疽一般的神識早有察覺,在神殺劍意的阻攔下,鞏安言或許不能知道她在山林中做了何事,但只要等她一走,霓山派自有千萬種辦法,將此方山林翻個底朝天。
她并不怕寶地為人發現,據豹妖所言,寶地內層禁制強大,除非生門開啟,否則觸之即死,而外層卻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能勉強容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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