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須樹王雖為妖王之身,只有真嬰實力,但因此族壽元實在長久的原故,單論壽數之多,已然高過不少妖族尊者。其所見所識精深廣博,連妖族尊者有不明之處,也要前來詢問請教,此般地位,實在是不俗。趙莼轉念一想,暗道正是此理,遂向柳萱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然明了。倒是一旁所站的馮將軍倍感驚奇,連連贊道:“我等往來密林屏障中不下百回,此些事情倒還是首次聽聞,柳真人果真博聞強識,不似我等軍旅粗人一般。”他亦不過想要奉承幾句,卻是使柳萱眸色微深,當即點頭露笑,應道:“軍中事務繁重,叫馮將軍不得閑暇罷了,我這閑人多讀了幾卷雜書,今朝是碰巧遇到,便才敢在諸位面前賣弄。”馮將軍哪敢真的相信此話,只將之作為柳萱的謙辭,笑著言道:“柳真人說笑了。”“前頭木氣濃重,怕是要進入一處寶地了。”趙莼神情自若,話鋒一轉將兩人思緒移開,直指向前方藤蘿密布的草植之地中。正如她所說那般,其內的木屬靈氣甚至較初入密林時還要強盛數倍不止,諸多珍貴靈藥已然化出花草之靈,在霧中歡欣蹦跳。被人族修士的蹤跡驚動后,又慌忙往樹洞石縫中鉆去,于眾人眼前織出幅翠光躍動的奇景來。“是雙莖連葉草!此物可為玄階斷續丹的主藥,使歸合修士斷肢重續!”“快瞧,那物花分六瓣,葉片灰黃,正是靈藥六脈蘭,傳說一片花瓣就價值萬金!”“那…那難道是地階靈藥焱虹果?我記得昭衍仙宗的戎觀上人曾放話說,誰要是能為他尋來這焱虹果,他便親自開爐為之煉制一件地階護身法衣…”此言一出,四下頓時安靜下來。要知道,這位戎觀上人乃是真正的地階煉器宗師,其手中不知出了多少件享譽重霄的強大法器,憑此煉器手段,連尊者都要敬他三分!而趙莼對這道號也算熟悉,因著戎觀上人正是宮眠玉的師尊,而她那把羨煞旁人的渾炎弓,和戚云容的本命大劍,都是出自于戎觀之手。當年若不是趙莼要親自鑄煉天劍,門中亦是屬意于讓戎觀為她煉制本命法劍的。“以焱虹果為主藥,可煉制地階丹藥流火淬元丹,”柳萱略略偏過頭來,目中了然,“此丹由火行修士服用,可淬煉一身真元,戎觀上人欲求此藥,應當也是為了其座下徒兒了。”宮眠玉便是火行修士,如今突破至真嬰境界,正到了進修宗門傳承功法的時刻,以流火淬元丹淬煉真元,當能事半功倍。趙莼微微點頭,亦體會到了戎觀上人這一顆拳拳愛徒之心。但其余修士的心思顯然不在此處。于他等而言,外頭難得一見的各種靈藥,到這里來竟是隨處可見,一時頓有心癢難耐之感,忍不住起了貪婪之心。而隊伍中又有丹師存在,此類修士最好靈藥,現下自也有些移不開眼,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馮將軍見狀,當即怒聲大喝,不悅道:“此乃木族之地,還不將歪邪心思都給本將軍收了!”他斜眼往趙莼和柳萱身上瞥去,見兩人都十分鎮靜,顯然是不為外物所動的模樣,心中頓又松快了許多。眼前這些靈藥,可都是木族精怪的族人,人族若對此起了貪念,便極易使得木族震怒,乃至于驚動千須樹,使之降下懲處!但這聲怒喝已然是晚了,木族精怪生而純凈,是以對邪念分外敏銳,隊伍中的修士才起貪婪念頭,便已叫它等有所察覺,此刻周遭漸有孩童哭叫的聲音響起,正是花草之靈受到驚嚇,在索求庇佑。倏地,一道威壓霍然撒了下來,與人族強者的威勢不同,這般威壓伴著沉重的告誡之意,如同掃視一般在眾人身上撫過,只待所有修士盡數打消了心思,面露驚怖懼怕之相,才叫這威壓緩緩撤去。“是千須樹王。”柳萱傳音過來,“尋常的千須樹壓制不了你我二人,只怕是見此有三名歸合修士,才驚動了樹王親自來看。”有樹王出手,余下修士自然不敢犯禁,馮將軍咽了咽口水,面色尚還有些發白,待這威壓撤去之后,立時便喚眾人加快步伐,趕緊從密林屏障中通行過去。趙莼兩人亦緊隨其后,不敢再看周遭靈藥一眼,只凝神趕路,并不多言。“千須樹族內,沒有妖尊么?”她轉念一想,忽而傳音向柳萱問道。“不止千須樹族,重霄界內的所有樹族精怪都沒有妖尊,但它們的地位在木族仍舊十分超然,”柳萱輕聲道,“阿莼莫忘了,此界最強的妖,可不在叢州與幽州。”蠻荒樹神!趙莼心中猛然一震,暗道自己倒是從未將其與蠻荒之外的妖物聯系過。這可是一尊堪比仙人實力的大妖,隨便動動根須就能拍碎重霄,也是因樹神的存在,才叫邪魔只占了靠近禁州的蠻荒地界。不過樹神太過強悍,強到與能重霄相互依存,邪魔與人族誰都不敢將主意打到其身上,它亦不在乎于魔劫一事。要是能將其拉入人族陣營,今朝劫難自是能迎刃而解了。倏而,趙莼又搖頭一笑,卻道自己近來是有所松懈,才會將破劫之法寄于他人身上,起了投機取巧,傍人門戶的念頭,如此想法,當是不該再有了。從密林屏障中出來,眼前便現出一副奇異之景。東有松林碧水,過一道山岳就成了大漠千里,遠處山巒疊嶂,竟又有皚皚白雪,銀裝素裹之相,舉目望去,仿若將世間四季奇景齊齊融于一處,只差浩瀚碧海,就可匯得六州景象齊全!“兩位真人與我等要去的江瑟城不同路,便就此別過了!”馮將軍早已知曉趙莼二人欲往金河灣去,而人族兵衛駐扎的江瑟城,與之又正好是一東一西的異向,這才有此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