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仙谷,長平坊市。
從弟子們進行買賣的攤位往巷道末尾走,是一扇巨大石門,其上橫向刻了許多龍首,雙眼怒睜,而口舌中空,有許多弟子聚集在門前,
從懷中取出靈玉或是其余寶物,往龍口中一放,須臾見寶物順著喉嚨滾落下去,又遞上準備好的木牌,再等個三五刻鐘,就有新的木牌從龍口遞出,
猶如吐舌。
等候的弟子取了木牌相看,
有的若有所思,
有的雙眼一亮當即歡欣鼓舞,各人各態,亦如人生百相。
這是每處坊市都有的道門,取此名諱一是為貼合石門,二是有叩門問道之意。
而來此地的多半為兩類人,一類是精通一道,愿以自身所知來生財的弟子,他們可借法進入到道門之后,提出自身所需,與自身所能解答的疑難,供問道的弟子挑選。至于問道的弟子,就是其中另一類人了。
他們或因修行所困,久久難得寸進,故而才到道門前尋找機會,
若門后修士剛好能解困擾自身的難題,
那花上些許財物,
自然也是值得的。
不過近來長坪坊市這處的道門,前來的弟子竟格外地多些,
不知是誰人傳出,其中來了一位劍道精深之人,能解諸多劍道疑難,且要價也不貴,只需留下帶有舊篆文的古書,或是一道劍意印記便可。
這人所求之物并不珍貴,對劍道的感悟又可說是頗為深刻,連著幾日都有劍修在此解了心中疑惑,一來二區間,圍聚在此旁觀的弟子,竟日復一日地多了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
伴隨著一聲驚呼,聚在四周的弟子們頓時如水落油鍋,激動地沸騰起來。
一雙雙眼睛不敢眨動,都盯著從龍口中伸出的木牌,一口氣全數堆在喉嚨!
而見木牌出來,早就等候在旁邊的灰衣男子更站不住了,連忙上前將木牌拿到手中,細細看了起來。
他嘴唇翕動,卻半句話也不講,
胸膛上下起伏著,
炯炯目光似乎要將木牌穿透一般,
零星半點字跡也不想放過!
“嘶,怎的不說話,這叫我等怎么知道,那門里的人究竟解得對是不對!”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聽說范愉師兄困在這上面足足三年,哪是這么容易就解得了的,今日能得個解決的苗頭,我看也是不虛此行了。”說話的弟子對灰衣男子更了解些,使得周圍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原來此人就是范愉,聽說這幾年間他總是離宗歷練,就為了集齊門中一位劍修弟子需要的靈材,讓對方指點他兩句…萬一今天在這道門,叫心中困惑迎刃而解,豈不是賺大發了?”門中弟子指的自然是正式入門的歸合期修士,而比起耗費許多積蓄尋求指點,一本舊篆文書的確是相當便宜了。
下刻有人接著話頭開口:“道門本就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地方,你只覺得范愉賺大了,可萬一門里的人解不了,豈不是平白浪費了東西,古往今來在道門上吃虧的人還少么?”
又有懷著各般想法的人輕聲爭論起來,鬧得道門前喧嚷一片。
俄而,黑衣男子范愉握著木牌,發出幾聲快慰至極的大笑,高聲道:“妙,真是妙!原來問題出在此處,是我太過墨守成規,不知變通了!”他畢恭畢敬地向龍首躬身長拜,口呼“多謝前輩指點迷津”,這才按捺不住心中喜悅,轉身御劍離去。
見了此景的一干弟子,先是怔愣片刻,后突然涌動起來,他們哪還有不明白的,這門后的劍修必然比他們想的要強得多,連困擾范愉三載的難題都輕松給解決了,豈不是意味著此人較入門弟子還要厲害?
這門后的人,或許就是一位閑得發慌的入門弟子,不然怎么能有此能耐?
“快!快去找舊篆古書,這等好機會千萬別錯過了!”
“有這人在,短時內舊篆古書肯定價格高昂,我雖不是劍修,但手中正好有此類物什,只消高價賣出,又能好好賺上一筆!”
各種想法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使得長平坊市,和周遭幾大坊市的舊篆書冊價格瘋漲,一時間有洛陽紙貴之風貌,叫人瞠目結舌。
而趙莼并不在意這些,她方才為范愉解了困惑,此刻將對方投來的書冊微微翻動,心中頗為滿意。
果然還是大千世界地大物博源遠流長,許真人數百年積累才得那么一冊,而她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就已經得了厚厚一沓,內容各有不同的舊篆古書,效率與成果不知要高出多少去。
只是另外所求的劍意印記,倒是一道也沒有。
趙莼遺憾之余,也覺得釋然,畢竟問仙谷內都是預備弟子,修為最高也只分玄,自然沒有什么劍意在身,眼下能得到一些舊篆古書也很好了。
可惜入門弟子論道的地方,她沒有主宗命符去不了,想來那處定然有許多劍意境弟子,可以切磋進步。
而這道門也是她閑暇時分,在問仙谷四處逛走時發現的,來去隱秘而方便,隨來隨走,雙方糾葛停留在道門兩邊,離了此地誰也不認識誰。
“再在此處待個三兩天,便去看看問仙谷還有什么其它去處,始終困于一地,到底也與我增長見識的目的相悖。”
趙莼暗暗點頭,正巧龍首后鈴鐺一響,一本古書落了出來,她連忙接過,等著外頭的修士把困惑寫在木牌上遞進來。
有范愉一事作金招牌,長平坊市道門來了個劍道強者的消息,迅速就在問仙谷傳開了。
再并上舊篆古書被劍修爭至價格翻倍的景象,又叫此消息添上了幾分惹人好奇的神秘。
“好多人!”
已經逛過了幾個坊市的道門,慕名來此的邢擷芳還是為眼前人山人海的場面所驚住。
她遙遙向石門處望去,努了努嘴:“那人真就那么厲害,師兄,要不我等看看去?”
“正有此意。”站在邢擷芳身側的男子身軀偉岸,相貌堂堂,此刻也是起了好奇之心。
兩人身上氣勢驚人,銳意直沖霄漢,旁人一看便是劍修,且還不是一般的劍修,多半已然懷有劍意在身,才能有如此氣相。且身上修為也不是預備弟子們的分玄期,而是能夠正是入門的歸合境界!
但二人又的確不是入門弟子,而是跟著分宗掌門,到主宗來參加大尊擇徒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