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棠無須忖度,也明了如今情勢極危極險,直望著空谷道人愁眉緊蹙的面容道:“大陣運轉需要海量靈氣之稱,能做到供給的便只有大湖地下未曾破碎斷裂的靈脈了。如若…”
“不可!”殿中有人急急出聲喝斷此言,“大湖靈脈乃舊修根本,一旦用盡我等便也無路可退了!”
話音方落就聽見有人輕笑一聲,眾人望去,原是一直未發一言的遲舟道人,他面色同樣陰沉,見到方才那一聲諷意十足的笑惹了出言者不悅,又冷冷開口道:“神道大軍都要踏破自家山門了,你難道以為現在還有什么后路走不成?”
那人被話一刺,也覺得面上無光,登時就怒容一現,高聲反駁回去:“你七藏派坐得大宗地界不久,又與重霄門沆瀣一氣,他等本就是自湖外而來的勢力,根基不在此地,說不準在外已有山門設下,這才有此底氣,我上辰可是世世代代…”
他這話使得殿中分玄臉色大變,大敵當前,誰也容不得如此分裂人心之舉。
也不管其是存心還是無意,空谷道人直接揮袖將其喝退,大掌拍在案上,整座大殿都為之震顫不已!
“神道鐵蹄步步緊逼,心不齊乃戰前大忌,誰再敢妄言,本道便將他頭顱斬下,奉于大湖之上,以儆效尤!”重霄門未至前,空谷道人乃是密澤大湖實打實的第一強者,雖是久不見其發威動怒,諸多嚇人事跡卻仍在各人心頭叫他等不敢忘卻,故而今日見他勃然大怒,上辰宗囊括竺塢道人在內的幾位分玄都知趣地閉了嘴。
遲舟被七藏掌門出手攔下,心中亦存有幾分忌憚,且他于殿中諸多分玄而言又都算小輩,索性便偏頭不去看上辰那方,任心火顧自燒著。
而等眾人再次靜默,空谷才眼含堅定地道:“無論重霄門打何處來,七藏與上辰又成就大宗多久,我等如今的敵人都只有神道一個,大湖西邊許多宗門的慘狀,諸位也都看在眼里,那神道修士毫無留手之意,顯然是存著將舊修徹底滅亡的心思在,
“從前我等就是被他們驅趕到了大湖中,只是日復一日的安定日子叫許多人都忘了,忘了今日之安寧不是我等親手鑄就的,而是湖外修士的施舍,如今他們不愿意繼續,就要我等引頸受戮,
“遲舟道友所言錯了么?我看這話無錯,我等如今,早已到了無所不可舍棄的局面了!”
他話語如尖刀,直剜進眾人心窩里,及至最后拍案而起,代眾人做主愿讓林一封取用大湖靈脈,都無有異議生出。
曲意棠心中亦不愿潑其冷水,但仍不得不將出行前林一封之言全盤托出:“大陣籠罩范圍越大,所耗靈氣就會越多,且神道修士行兵過來后,必會想盡一切辦法破陣而入,大陣損耗必然加速,為保其能夠撐足一月,還請諸位號召各宗門舍棄山門前往大湖集合,好叫林道友縮小大陣范圍。”
大湖處的宗門只得上辰、七藏與重霄三座,此話便是要除三宗以外的所有宗門放棄根基改投它處,絕非什么容易之事,空谷抿唇思忖片刻,握拳頷首答道:“我知曉了,這事就交由我上辰來做,必定盡力而為!”
三宗里上辰當為聲名雖盛者,號召力自也最強。
得他承諾,曲意棠心中稍定,想起近來重霄門舉宗上下所牽掛之事,又不免有些憂郁,待戰中諸事商討完全,行出大殿時卻叫身后人喊住:“曲掌門!”
回頭一看,正是疾步而來的遲舟道人。
“道友還有事?”
對方摸了摸臉,忍不住皺了眉頭:“許久不曾見到貴派趙長老了,她可出關了?”
這話剛巧問到重霄修士心病上,曲意棠仍掛著那副從容溫婉的笑面,只是語氣微微下沉,帶了幾分旁人難以覺察的低落:“她根基較常人深厚些,在境界突破上向來便更為艱難,許是如此才多耗了些時日。”
“原是這般…”遲舟不疑有他,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眼下大戰將起,也唯有趕緊提升境界與實力方可保全自身,我派白山客亦在三日前閉關沖擊分玄境界,只望戰事不要對他們產生什么影響才是。”
白山客要入分玄期了!
曲意棠將這消息吞下,卻也不見過多的訝異,畢竟他早已在凝元大圓滿境界多年,根基實力都十分扎實,突破只能說是早晚的事,只不過人家的突破是真,自家趙莼閉關僅是遮掩的噱頭,她拱手道出兩句恭喜,起身折返山門后,眉眼間的憂色亦越發濃郁起來。
邪修攻打得急,十二分玄尚來不及被此界適應,出手即會被其驅逐,曲意棠返回后便忙不迭進入殿中,與其余眾人對坐一處,凝心靜氣感悟此間玄而又玄的氣息,以期早日擺脫限制。
她抬眼掃過,十二座處只坐了十一人,中間空置的一處正該為昭衍仙宗亓桓。
“亓道友又去了古地?”
“不是又去,是去還未歸,我等無法與界外尊者溝通,是以不知昭衍小劍君究竟還在不在,亓道友便只身在古地外候著,說是若天路續接后小劍君仍未歸來,才認其死訊。”
修劍者大多堅韌不拔,以恒心為重,亓桓認定了的事,他們也無力阻攔,曲意棠長嘆一聲,凝神道:“上辰宗已同意縮小大陣范圍的事了,到時除大湖三宗以外的地界都會被舍棄,古地亦在其中…只盼天佑趙莼罷。”
亓桓抱劍御行空中,偌大古地已盡數化為天地中空的風暴之處,饒是他有劍罡護體,也無法靠近寸許。
近來受上辰宗號召,大多宗門都開始向大湖處遷移,他眼神向下一落,就能看見許多正在行進的車隊,當中以練氣弟子與凡人為主,神色驚惶,面目慘白。
凝元可御空飛行,宗門飛舟法器多用來承載筑基或是天資不錯的低階弟子們,其它人便只得坐進車隊,或是跟隨著車隊步行,知曉當前局勢緊張,又或聽聞過神道修士的兇殘行徑,再累也不敢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