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茯苓在云臺上施用的那枚元神邪物約莫拇指大小,眼前曲意棠取出的,倒是更小上一圈。
即便如此,殿內三人也不敢小覷于它。
趙莼斬殺謝茯苓時,曲意棠尚還未至大湖古地,空谷道人亦不曾細細端詳過,是以她上前一步,接了那邪物入手,仔細辨別其與先前那枚的區別。
之前倒還不覺得,眼下甫一入手,撲面而來的邪祟氣息幾如餓虎撲食一般,猛地要撲向趙莼識海,吞食里頭的元神之力!
“小心!”曲意棠驚覺此般變故,連忙握住她手腕,將那邪物鎮下。
“無妨。”趙莼頷首出言安撫,掌心忽地爆出一團璨燦火光,霎時把血紅珠子包裹其中,又告誡血火不可將其吞噬。
見她確實不曾為邪物所傷后,曲意棠這才松下口氣,與趙莼一齊打量起這元神邪物來。
珠子晶瑩剔透,不似修士元神那般似蓮子狀,而是略微有些橢長,未入手前,還以為是珠玉中的琥珀一類,待真正拿到手中后,才發現這邪物竟有些溫熱,觸碰起來更是柔軟回彈。再仔細看去,內里正中有一黑點,在不斷起伏鼓動,像是活物一般!
趙莼心思沉沉,凝神去想謝茯苓身上那枚,其中…好似也有一點深黑?
但卻完全不如眼前這枚顯眼!
“這東西,倒是與雞卵有幾分相似。”
曲意棠輕笑出聲,下一刻便覺出殿內氛圍有些沉悶,復又將嘴角落回,抬手摸了摸鼻子。
“的確。”趙莼順著話頭輕輕頷首,若將手中血紅珠子比作雞卵,最外邊柔韌的一層就是卵殼,內里有流動狀的蛋清,鼓動黑點則是未曾發育的雞子。如此想來的話,眼前的邪物要比謝茯苓手中那枚更為珍貴上乘才對!
她將心中猜測講與曲意棠和空谷道人,又道:“修士元神最是脆弱無比,若身上沒有那專門護佑元神的寶物,受外力摧傷后,極容易元神潰散,識海崩塌。丹田卻不然,我等修行中筑靈基,養靈蓮,早已將丹田壘鑄得極為堅韌穩固。這也是為何修士以識海容納元神之力,元神本體卻置放在丹田之中的原因。”
此些常識在重霄世界中人人皆知,曲意棠聽下后便也只是點頭,而空谷道人眼中卻異彩連連,顯然是首次聽聞。趙莼暗暗將此異狀記入心中,轉而開口道:“待修士隕落,丹田隨之消散后,內里的元神才會上渡至識海,吸納回元神之力,最終從眉心浮出,以求尋得生機。有有心懷不軌之人專門會捕捉這些離體的元神,或吞食煉化,或祭煉入法器中為己所用,我等眼前這一邪物,應當就是元神祭煉而來!”
說到此處,她冷笑一聲,嗤道:“元神離體后七七四十九日,會不斷尋找可奪舍轉生的受體,亦會不斷躲避捕捉元神的修士,而若躲避不成,多數元神寧愿就此自毀也不愿便宜他人,是以發現難,捕捉更難,為保時時有元神供應修行,這些人當會殺人取神,甚至圈養修士如牲畜,待元神育出便收割一茬。”
“這!”空谷道人不由驚呼一聲,慍怒道,“此舉有違人道,罪惡滔天,怎會被天道所容?”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蕓蕓眾生于天道來說都只是萬物之一,以無為治下,不生偏頗。無論是強者欺凌弱小,還是族群互相傾軋,只若不對天道本身有所威脅,便能為其所容。”曲意棠一面說著,一面暗暗冷笑,世人雖言天道不偏不倚,但在有益于壯大自身的事情上,它倒是從不錯漏。
所以才道,修士修道乃是逆天而行。只因境界愈加高深,與天道的聯系越為緊密,就越能看見天道如人一般的私心與偏頗,想要突破這層規則束縛的念想亦越發強盛。
“道友若以為此舉不為天道所容,那湖外的神道修士又怎會不斷興盛,乃至于如今勢大壓人?”
空谷道人得曲意棠反問,竟是默然許久。委實說,他年輕時在湖外闖蕩不過數載,與漫長歲月相較,實是十分短暫。那數載歲月中,為避他人截殺,他也并未深入神道修士宗門,只在外沿游歷,看盡舊修生活艱辛。加之大湖內的舊修對外了解實在少得可憐,故而時至今日,他等竟全然不曾知曉神道修士所作所為,如同井底之蛙,困于一隅。
見他神情郁郁,雙拳緊攥,沉沉道一句“神道修士竟以…”趙莼嘆聲后又續接上先前的話頭:
“謝茯苓施用邪物后,實力暴漲豈止數倍,尋常凝元對上她只有被照面擊殺的份。一枚元神如何能有這般效用,怕是不知煉制了多少修士的元神,才能得這樣一枚邪物。
“更令我疑惑的是,她能在如此強盛的元神之力侵蝕下,保留住自我意識,來辨明敵友…肅陽派可是事先讓她有所準備?”
這話問的是面前那位懷揣邪物的分玄,他見眾人望來,又忌憚于曲意棠實力,只得咬牙道:“掌門似是賜下過一門功法讓她閉關修行,究竟是何功法我便不知了。”說完,他忽地身軀一抖,驚覺掌門將此物交予自己時,并未有功法賜下,而經趙莼所說,謝茯苓能保有意識似乎就與那功法有關…掌門他,究竟有何用意!
“有何用意,你試了不就知道?”
忽有一人從后殿推門而出,他身形異常高大,生得劍眉星目,俊逸非凡,眉心處有一道頗為深刻的裂痕,顏色比皮膚更來得深。
“齊道友!”曲意棠不知這人怎的來了前殿,但亦是客氣將其迎過,趙莼作禮后,更把手中邪物遞去,看他有何說法。
畢竟術業有專攻,面前男子正是十二分玄中那位來自月滄門的魂修齊伯崇,此道修士專精元神修煉,個中手段令人膽寒,無論是搜魂尋物,還是辨人破妄,尋常法修皆比不得他們!
只見他探出一只大手,往肅陽派分玄顱頂一放,那人霎時就眼神上翻露了眼白出來,待齊伯崇另一只手握著邪物過去,那人更是連連大叫,四肢不住痙攣,張合嘴唇中漸有白沫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