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莼并未立刻啟程,而是在涂家多養了兩日傷。
涂家的變故到底還是傳遍了松山,如今正是積貧積弱之時,涂信只好放出趙莼客卿的名頭,以震懾宵小。
要說她才練氣四層,威懾力有限,真令人猶疑的還是靈真長老門下這一身份,昔日大派威名,深入人心,如今也尚未從這些家族記憶中淡去。
涂冕那一拳,本該將她就地擊殺,好在有八寶鏡在身,只叫雙臂受了傷。修士倒不存在傷筋動骨一百天的說法,以丹藥為輔,將養兩天便好全了。
可惜的是八寶鏡,本就是不可逆轉的物件,擋下涂冕全力一擊后,鏡面如皮膚般皸裂開來。按仙煉堂的說法,還能擋得練氣中期修士三次,但瞧著鏡子如今的慘狀,趙莼亦不知道它還有無用處。
她稍稍有些肉疼,感慨六百萃石如此輕易便沒了,心中還是慶幸出發前做了準備,拿錢消災,放在此處也算合理。
啟程那日,涂從汶接下了家主,經此一事,他亦成熟許多,行事進退有度,不再是少年模樣。
“有客卿的名頭壓著,那幾家倒不敢妄動,您自可放心回宗。”他領著一干族人送至山口,拱手道。
趙莼點頭道:“若有事傳達,將以傳訊符告知。”又揮手示意不必再相送,取出煙舟符箓,乘舟而起了。
至幽谷,已是半月之后。
趙莼將所得東西分而整理,先往弟子居交了小考任務,才拿著蠱蟲與信物,往便宜師傅處去。
長老所在的肅虹殿,位于貫天江江頭之處,占地廣闊,殿宇重重,往來侍從侍女皆綾羅綢緞,氣質非凡,恍若神仙居處。
趙莼拜師后,尚未與李漱謀面,此次亦是第一次求見。
殿門外的有一玉面仙娥,敷粉紅妝,瞧見趙莼便笑道:“你是哪家弟子?來見誰?”
她步履輕柔,揮袖間香風拂面,趙莼不敢輕視,只因仙娥修為高深,尚是她無法估量的境界。
這樣一位修士,竟也只能作守門只用,趙莼心中驚訝,取出自己的身份牌遞上,恭敬道:“弟子為李漱李長老門下,行序十九,特有要事前來稟告!”
“原是李長老新收的弟子,倒是失敬了。”她口中稱著失敬,面上只露出淺笑,不帶半點歉意,“我為這肅虹殿執事,姓祝,李長老三日前出關,倒是被你趕上了,隨我來吧。”
長老殿當值的執事,與曹文關自有不同,其修為大多是筑基期,且在長老近處,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趙莼點頭稱是,跟在她身后,過了三四道長廊,兩扇大門,才到李漱的居處。
青竹環繞,引一條清溪穿行,正是幽靜之處。
她到時,李漱已在竹林間,坐于蒲團之上,趙莼上前一拜,垂首道:“弟子趙莼,拜見師尊。”
她未有正式的拜師典儀,也未曾被李漱引至旁人面前見禮,只能稱作記名,與鄭辰清之類,受師長設禮的親傳弟子,是有極大區別的。
此世界甚為看重師徒關系,尊師重道是修士道德底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此處也是通用。
不過只限于親傳,記名弟子僅有傳課授業之恩,不必為親為父。趙莼心里便也沒那么膈應,便宜師父既不看重于她,她也不想多做牽扯。
“嗯。”李漱未張嘴,只從鼻腔里發出聲敷衍的回應。
趙莼不惱,平靜道:“弟子有要事稟告師尊。”
他合著眼睛,沒什么動靜,良久才開口:“何事?”
“弟子前些日子往松山地界一行,本為完成練氣中期小考,卻不想牽扯進門派附屬家族涂家,家主傳位一事。”趙莼有條不紊道,“本是家族內亂,不該來擾師尊清修,然而卻發現挑起內亂之人,與壬陽教有些牽扯,弟子深覺事情重大,故而來上報師尊,以曉掌門。”
李漱前頭倒鎮靜,聽得家族內亂時,面上略惱怒,氣趙莼這點小事也要告與他知,往后壬陽教三字入了耳,卻是瞬時睜開了眼,凝重道:“此事當真?”
趙莼奉上黑蟬與蜈蚣蠱蟲,有拿出涂冕身上的命牌,口言:“弟子所言句句屬實,師尊請看…”
光瞧上那幾只蠱蟲,李漱心里便沉下許多,又拿起命牌端詳,怒道:“好詭譎的手段,數百年了,竟還不肯罷休!”
他望向趙莼,問道:“這教徒可是被你所殺?”
“弟子不敵,乃是接天引雷大陣所殺。”
李漱點頭,知道她是坦言,怒氣也微緩過來,道:“也算誠實,壬陽教手段,尋常修士難以抵抗,你倒是幸運,受宗門舊陣庇佑,得以活命。”
“這賊人雖非你所殺,但也算你之功勞,此事回稟掌門后,亦可記你大功一件。”
他將東西收納,始終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