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徹眼睛在峰頂之上轉過。
八根銅柱大約是三人合抱粗細,其上繪畫著一層層圖案,底層各按照卦象,如乾卦對應大日高懸之長空,坤卦對應承載萬物之大地,離卦之上有烈火升騰不休,坎卦之上有河海滔滔。
中層則是仙真修行外丹法的圖景,有采煉藥材,有考校火候,還有外丹成就之時種種內魔外魔…
至于最上一層,則頗有一股非想非非想之奧妙,只剩下幾道玄奧的線條,構成了一道道帶著無窮惡毒的眼睛,正則仔細地審視著下方之人。
六個影子立在銅柱之上,其中三人都是蘇徹熟悉的,花子流、金玉奴與畫骨。
這三位如今都是道裝打扮,而另外一邊的三人則是并未見過,不過也都穿著道裝,各自手拿麈尾,一個個周身瑞氣萬千。
若是不明內情,只會覺得這是道門高人正在談玄論道。
“陽長老已經見過花首座,如今還有了空道人、魚忘憂、赫連千秋三位。”
畫骨開口說道。
這三位也不托大,都與蘇徹一一見禮。
了空道人與花子流一般,都是另外一位長生魔君凌空尊者門下,而魚忘憂和赫連千秋二人則是出自丹辰子、無妄真人一脈。
至于不在的兩位,則是選出來的騎墻派,平日里能不過來議事就絕對不出現。
這次也跟往常一樣,說是要去域外虛空采煉至粹玄真,直接告假了事。
“久聞陽長老乃是丹道之上的天才,又得麻衣祖師看重,日后咱們要多親近親近。”
赫連千秋乃是個削瘦的道人,面容曾經也算英俊,只是臉上有一道自左上角蔓延而下的瘡疤,猙獰丑惡,一旦說話就像是蜈蚣一般扭動。
魚忘憂面容陰柔,只是淺淺笑著,從不多語。此人周身道氣巍峨,倒是六人之中修為最高明的一位。
而了空道人則是披頭散發,整個人枯瘦如柴,如同蒙上一張人皮的髑髏,臉上紋畫著許多扭曲的符文,雙目之中魔火浮沉不斷。蘇徹也曾經聽過他的傳聞,聽說是多年前在域外曾經遭遇天魔,元氣大傷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客套話有的是日子說。”
了空道人聲音猶如一面被人敲碎了的破鑼,沙啞凄厲。
“今日請陽長老來,乃是為了一件小事。”
蘇徹聽著往其他幾人臉上掃過一眼。
步虛境高手乃是自成界域的真正高人,神念藏而不露,面容如古井不波,要想從面上看出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那是絕無可能。
眼前這幾個面沉似水,比廟里的菩薩還十足十的泥胎木塑,看不出一點波動。
“聽說陽長老收納了個長隨,名喚呂崢,本來是本門沙汰出去的弟子,后來不知道練成了什么手段,甚至毆傷同門,不知道有沒有此事。”
了空道人平鋪直述,倒是讓蘇徹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有。”
蘇徹點了點頭。
“門內禁止弟子私斗,更何況是這等開革出去的,又鬧出了人命,總是不好收場。”
了空道人還是那個死了半截的樣子:“于情于理,今日咱們都到齊了,總要議出個條陳,給門下一個交代,不然有樣學樣,”
這了空道人說著看向一旁的花子流。
“花師兄以為如何?”
花子流瞧了一眼旁邊的陽髓,面容之上絲毫不見慌亂猶豫,直接說道。
“我以為師兄所言在理。”
蘇徹聞言一笑,花子流這是在打個樣子,在座的誰不知道花子流如今跟這位陽長老合作,一起賺了個盆滿缽滿?
這個時候出手背刺,這才有點步虛高人的樣子。畢竟區區幾顆幽鎖五龍丹與背后長生魔君的意志比起來什么都不是。
“此例的確不能開。”
魚忘機依舊笑得溫柔。
“咱以為的確如此,長此以往本門恐怕要墮入修羅道。”
赫連千秋哈哈一笑:“不過這樣也有個好處,至少崽子們能用心學些手段。”
了空道人看了另外一邊的畫骨與金玉奴。
“兩位師兄可有什么指教?”
畫骨冷若冰霜,而金玉奴只是笑著。
“恐怕陽長老如此施為也有陽長老的道理。”
這兩人不講話,就算是將自己賣給這些人了。
六位步虛,蘇徹自問若是自家道基沒出問題,對上這六位也未必能討得過好去,更何況這里還是人家長生教經營多年的地盤。
動手肯定是不行,不過也要堵住這些家伙的嘴。
這些人一定是安排了什么臟套子在等著自己。
“哦,此乃是奉麻衣祖師之命演煉丹藥。”
蘇徹淡淡地說道。
麻衣…
眼前幾人不動聲色,卻是一個個心頭一慌。
金玉奴這個賤婢,若是麻衣安排為何不早說?平白叫自己出面當了惡人。
了空道人心頭暗罵一句賤婢該死,不過嘴角卻是掛起一絲微笑。
“不知道祖師的安排,兩位師兄是否清楚?”
這陽髓一招四兩撥千斤,拿祖師名頭出來嚇人,了空道人自然不敢硬接,直接轉到金玉奴與畫骨那一邊。
叫咱們出力,你們也別袖手旁觀。
“這,老師的確不曾吩咐過。”
金玉奴何其聰明,她略微一想就照實說了。
照實說,畢竟她是真的不知道。
長生教中最重要的就是“尊師重道”這四個字。即便陽髓真得了麻衣的指令,自己此刻也可以說是為了避免有人假傳圣旨。
若是陽髓信口胡編,自己也能落個老實聽話的名聲。
再怎么講,此刻麻衣也不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至于幾十年后,那就不好說了。
“我也不知道。”
畫骨看向陽髓的眼神帶了一絲審視。
“等祖師出了關,你們自己去請教就好,這丹就是為了考驗殺力。門內若是有人打呂崢的主意,還請列位首座多多留意,那就是要壞祖師的籌劃。”
蘇徹自然不會把假傳圣旨這等事放在心上。
在座的六人說什么修為高低都是無用,這六人本質上跟被魔染了的魔奴也沒什么區別,不過是幾位長生魔君留在這長生教宗門內的影子罷了。
“原來如此,果然是祖師安排的。”
了空道人露出一絲笑意。
“既然如此,更要請長老走一遭,如今孤竹國那里出了些問題,國主屢屢向本門求援,我等計議一番。不知道陽長老有沒有功夫去孤竹國走一遭?”
蘇徹瞧著上面六人的眼睛微微一笑。
“既然是列位首座安排,管什么空閑不空閑,陽某走一趟便是。只是陽某初來乍到,連孤竹國在哪里都不知道…不過都是些小事,不知道孤竹國那邊有什么事情?”
“乃是黑血密教在那里欲行顛覆。”
了空看著陽髓笑道:“長老只管出重拳將那些猢猻嚇破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