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陳上院之中一片寂靜。
蘇徹將這真靈位業圖放在袖中。
蘇三公子已將這件法器整個看過一遍,此物的確是當年地官大帝所造的法器,除卻前后寫了再造這天庭的由來以外,其中幾處圣號可能還是出自上古天庭的那件正品之上。
但是此刻蘇徹也只有將此物小心收好。
這是此處仙府之中的鎮壓之寶,除了這真靈位業圖之外,還有六處。
六件異寶合在一處,才組成了整個封禁的陣眼。
當這七件異寶都落到天魔之手,整個神禁就會推倒重來,將一切重新恢復到最開始的時候。
從此處仙府開辟到現在,類似的場面已經上演過不知道多少次。
蘇徹也不知道地官大帝到底弄得是何等神通,單單這一遍遍的推倒重來,就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經天緯地的大神通。
“嗬。”
蘇徹振袖而起。
他看著前面的燁虎。
這個北極元宮的弟子仔細算起來也算是跟自己有緣。
只是現在的狀態略微有些不好。
月孛虺影印入體,對于這走魔門煉體之路的修士來說,那才是難以擺脫的枷鎖。
而后更是作為中介,成為自己同妙高天交手的中介,這里面的滋味并不好受。
前后沖擊之下,如今神魂有些顛倒,周身魔火雖然已經熄滅,但是狀態么,一時半會依舊恢復不過來。
倒是另外一位。
蘇徹望向另外一邊臉色酡紅的燕兒。
這女子倒是在欲海之中維持著一絲清明。
不愧是北極元宮的高足。
蘇徹心頭一笑,倒不如借這個機會好好耍耍。
他一揚手,將那無妄劍蛺收回,連帶著將加持在燕兒身上的那股力道撤了回來。
燕兒穿著長裙的身子不斷顫抖著,她此刻心頭五味雜陳。
師尊。
自己心里那神通無限的師尊居然就這樣敗在了眼前的神秘人手上。
而自己也身中月孛虺影印…
一想起這神通在上古的赫赫威名,燕兒就感覺喘不上氣來。
一只冰冷的手指忽然點在了自己的下頜…
那冰冷的指尖仿佛跨越了萬古光陰,沾染著一股邪異的魔意,讓燕兒渾身都繃了起來。
“我是誰?”
那個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燕兒轉過頭,看見了一雙冷漠的眼睛,還有那厚重的面具。
“嗬…”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知道該說什么,又能說什么。
“我,是,誰?”
蘇徹拖著長長的聲音,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服飾。
這幻術在這樣近的情況下,也不知道能騙住這女人多久,還是要早點撤去為好。
仿佛是感受到了月孛虺影印在形神深處所送來的恐懼,燕兒一時福至心靈,低聲說道。
“您…你是六天洞淵大帝,是…”
燕兒念頭閃爍著。
剛才這怪物曾經念過六天洞淵大帝的名頭,既然如此,那就安在他頭上。至于這六天洞淵大帝是誰…
“你是…”
“我是…我是北極元宮的燕兒,是您的奴婢…”
燕兒本來想說個什么妻女弟子之類的身份,但是生怕驚擾了眼前這個不知道是什么來錄的老怪物,趕緊改換了說辭。
這丫頭倒是靈敏得很,難怪能在北荒站住腳跟。
蘇徹心里自然有所安排,既然地官大帝的設置是以天魔淹沒仙府,然后推倒重來。
天魔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留下兩個魔門弟子,正好為自己做個參考和資料庫,省得自己再去摸索。
當然,若是亮明身份,恐怕這兩人又生出什么別的心思,倒不如裝成某個熟悉整個天庭的老怪物,或許還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更何況這個法子能釣來的也不只是北極元宮一家,還有那白鹿洞…
“…六天…洞淵…”
燕兒看著那坐在玉座之上不斷念叨這個名字的老怪物。
心里則是不斷地思考著。
六天,在玄門之中多指為過去的鬼神。而洞淵這兩字則是見得不多。
不過總的來說,似乎是歸類到太陰、幽冥一類。
難道說此人乃是上古天庭之中司掌幽冥的老怪,等到后來上古天庭破滅,他身受重傷,然后一直被地官大帝隱藏在此處…
不對,眼前之人莫不就是地官大帝的一點分靈?
不然為何能夠端坐在這屬于勾陳大帝的勾陳宮中?
是了,一定如此。
燕兒心里這邊還在猜測。
另外一邊的燁虎卻是已經漸漸恢復了清明,他只看到此間已經沒有了師父的身影,而師妹正俯身跪拜在那老怪身下。
“嗯。”
燁虎看見那老怪將眼神望向自己,當即福至心靈,直接軌道在地上。
魔門弟子當然不是沒有骨頭的軟蛋,只是燁虎也不是傻子。
這樣的老怪物,不要說是磕一個,就是磕一百個又如何?
能屈能伸才算是大丈夫的本色。
“燁虎,燁虎拜見六天洞淵大帝,帝君仙福永享,壽超天地。”
蘇徹瞧了眼前這兩人一眼。
再不過片刻,就會有鐘聲響起,到時候少不得又是一場好殺。
這兩個魔門弟子倒是要想法子保全一下。
最穩妥的主意,莫過于直接丟進青帝寶苑之中。
不過壞處就是容易暴露自家的身份,前面這半出戲就算是白演了。
正思量間,外面又是一陣人聲。
“勾陳宮中有人爭斗,好厲害的元氣…”
“感覺至少有步虛層次,你我還是多多小心。”
“沒關系,有山長賜下的法寶,此番定然無事…”
原來是白鹿洞的小子們趕過來了。
蘇徹重新在玉座上坐定。
他依舊顯化為那勾陳大帝的模樣。
燕兒與燁虎兩個如臨大敵,各自在玉座前站定。
他們也是六心不定。
一來是彼此都受了重傷,這個時候對上白鹿洞不知道有幾分勝算。
另外兩人也不知道身后的老怪到底是什么東西,生怕一不留神犯了什么忌諱,莫名其妙的把性命交代進去。
未過多久,勾陳宮的殿門重新打開。
一隊身穿白衣的白鹿洞弟子直接殺了進來。
領頭一人面色蠟黃,身材削瘦,不過行走之間卻是龍行虎步,神完氣足。
赫然也是一位到了還丹境界的武儒。
“果然。”
他大步走進勾陳宮中,望向另外一邊的燁虎與燕兒。
“原來是你們兩個魔崽子在這里故弄玄虛。”
這位白鹿洞弟子說著向兩人身后的那尊帝王幽影瞧了一眼。
不應該啊,按照山長的說法,眼下還不到育化出勾陳大帝的程度…
這一位又是誰來?
然而蘇徹卻是沒有給他留下更多思考的時間。
身后現出一尊寶樹,蘇徹直接用上了壓箱底的手段。
若木展開,層層寶光之下,四道步虛層級的氣息飄逸不定,漸漸構造出仿佛玄冥世界的圖景。
蘇徹運使上驚弦劍指的手段。
一道殺意在那一群白鹿洞弟子身邊爆開。
“開。”
那白鹿洞還丹比起之前被蘇徹滅去的連公子要強上許多,還有掙扎之力,身子猛然橫移,身形一化為二,顯然是感應到了這一絲殺機。
不過可惜。
蘇徹的驚弦劍指立意高遠,乃是從根本法則之上斬出,更是蘊藏了造化劍意的霸道,如今更是借著若木之力,這隨手一劍,大約等于步虛一擊。
又豈是區區一個還丹所能抵擋?
當即周身爆裂開來,化為一層血霧。
不只是他一人,周圍的白鹿洞弟子莫不如此,一道道精元血氣彌散開來,蘇徹默誦《五兵劍蠱》之中的咒言。
“…摩訶提婆達多,俱盧劫蒙,娑婆摩羅…”
一道道無聲的咒音撩撥著生與死的交界,生魂轉為陰靈,活魄化為魔念,勾動著那些陰靈向著陰魔不斷地轉化。
那是生靈心頭所有的陰暗,在死前凝結然后被抽出,輾轉而衍化出的陰魔,一旦誕生,就帶著對生靈的無窮嫉恨。
蘇徹如今展示的這一手,早已經讓旁邊的燕兒看呆。
早知道上古之時的修士們葷素不忌,多得是敢想敢干的能人。
但是眼前這位六天洞淵大帝…這不都是我們魔門根本的神通么?
難道說當年也有我們魔門高人步入上古天庭,也封了尊位?
不多時,這血霧之中便有魔影幢幢。
蘇徹將手一招,無妄劍蛺穿梭其中,就像是一頭貪婪地野獸,不斷吸食著其中的心魔煞氣。
而旁邊的燕兒更是看得呆了。
武儒中人,以身軀為神軀,取浩然正氣,化育為自己罡氣,其一身修為盡在這精元血氣之中。因此一旦轉化為魔,更是十分滋補。
一位還丹,若干通神的精元所衍化的血霧,自然更是頗具規模。
無妄劍蛺穿梭其中,當真是享受十足,甚至如同活物一般搖頭擺尾,讓蘇徹看著也有些驚奇。
最終,這無妄劍蛺已經吸納了相當程度的心魔煞氣,此刻顯露出一種詭異的幽藍,在空中晦明不定,似乎下一剎那就要遁入虛空,銷隱無蹤。
蘇徹則暗自點頭。
這五兵劍蠱到了現在這個程度,才算是草創完成,剩下的就看白鹿洞能送來多少步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