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之人。」
馮不行說著搖了搖頭。
「其實若是長信侯閑暇,在下倒是有幾個修行上的關隘,不知道君侯可有興致為我解惑?」
蘇徹一時恍惚。
當年在山陰縣,還是這位馮公公手拿把攥的教了自家幾招運劍的劍式,湊成了當年的那點家底,如今居然反了過來,到時要找自己答疑解惑。
只是不知道這位登入五品已久的大貂珰找自己問什么。
「馮公,你我老相識,莫要這般打趣我,馮公有問,蘇某自當效勞。」
「我聽聞玄門法度,宇宙為一大周天,人身為一小周天,若是周天有缺,當做如何?」
蘇徹也唯有組織一下語言。
的確,馮不行所說的乃是玄門最基本的法理之一,即人身為一小宇宙,與外界這個大宇宙彼此對應,因此玄門修行的一個根腳就在于肢體務必健全。
不然別人陰陽協調,六根具備,您這里陰陽不調,缺了個陽根,別看只差那三兩肉,差得可就多了。
這樣的身軀不要說是玄門,就是隔壁的光頭也不收。
就有佛經云「門不納黃門」,不僅不收太監,連天閹之類的天然殘缺都不收。雖說是「普度眾生」,卻是不度太監。所以說做人萬萬不可太監,不然當真是超脫無期。(本世界佛家一樣有這樣的規矩。)
所以說宇文睿修行玄門,他是北朝的太師,不是北朝的司禮監掌印。老蘇要想轉修玄門,曾經是的確不行,不過后來領悟了天人化生之理,這才算是有了可能。
只是老蘇卻終究不肯走出那一步,自然是有其考量,這就非蘇徹所能知曉了。
「馮公不修玄門,管這些做什么?玄門的存思一路修行,的確是以人身為一小天地,天地為一大人身作為前提,可是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法脈,修行陰神,然后轉化為陽神,這就是一脈。上古之時,外丹法昌盛,以外丹成就,也算是一脈。更何況我以為人身為一小天地,未必要做表面意識上的解讀。」
「哦?」
馮不行也在其他修行人那里得到過類似的解讀,不過他既然以武道邁入五品境界,自然不類同那些人云亦云之輩,心里自有一桿尺在。
「其實不瞞三郎,我修行武道,以壯大血氣,養煉穴竅為入門,用的也是玄門觀想的路子。」
馮不行在路上隨口說著:「既然周身皆有神明,則動臥之間自有偉力。」
這觀想體內神明,的確是玄門修行的正路。
不過借由穴竅,恐怕也與玄門的存思有不同之處。事實上玄門內各派的存思之法也各有不同。
譬如茅山派傳有「真靈業位圖」,其中各路神明皆是史上有名的人物,或者為真仙,或者為魔君,或者為帝王將相。而黃天道則是觀想周天星神,以周天星宿對應人身。神霄道則是以腦宮為九天應元府,內有天尊雷將。
「只是后來這條路漸漸走得不通,便走了別的路子。」
武道修行果然是不易。
蘇徹聽到馮不行如此敘述,心里也是隱隱有感。
武道之所以尚未如劍修一般開拓完畢,根底里還是在于除了低層次修行之時往往要借重玄門、佛門乃至魔門這幾家已經成熟的體系之外,更重要的是缺乏對于天人九法更加高屋建瓴的表述。
譬如黃天道的《太上六龍回日真訣》、上古青帝的《太乙東華玉書》、佛門的三際劫經等等,這些修行法門不僅代表著一條通往超脫的通天大道,更代表著不同宗門在不同體系下對天人九法的闡釋。
可惜,武道修行即便是在中土發展到了現在,也沒有類似的 東西出來。
「叔祖那邊就沒有什么提點呢?」
馮不行自然是老蘇心腹之中的心腹,這才交托他烏云都這樣的精銳,而且更是在朝廷大小事務上充當了老蘇化身這樣的角色。
對于這樣的人物,老蘇想來也會有所安排。
「只交代我兩個字,養氣,還給了我一批儒家典籍。」
「儒家?」
的確,如果說武道修行這條路子有誰真正走出來了,那自然是白鹿洞一脈的武儒,那邊可是真真切切證就了長生。
如果以超拔作為唯一標準,顯然他們那條路算是已經步入正軌。
「怎么,三公子覺得白鹿洞那條路不通嗎?」
「當然不是。」
蘇徹說道:「其實我倒是覺得,若是按照白鹿洞的法子返觀內照,一定可以開辟出前路來。」
白鹿洞作為對手,蘇徹自然是曾經研究過的。
武儒一脈以養氣為根基,此氣并不是天地元氣,而是所謂的「浩然正氣」,以此為根基,壯大神魂肉身,從這一點來看已經算是摸到了當年東海劍宮崛起的架構。
若是能夠將「浩然正氣」加以更詳細的闡釋,與天人九法更多的融合。
假以時日,又是一個東海劍宮。
「公子可是與白鹿洞…」
「那是私仇。」
蘇徹笑了笑:「拋開這些不談,我相信白鹿洞乃至武儒一脈一定能夠有所成就。」
「蘇公也是這樣想的。」
馮不行若有所思地看著蘇徹道:「蘇公說,日后中土武道當興。」
「哦?」
「蘇公說,玉陽山、青王谷、澄照寺、六欲城等各大門派都日漸衰微。東海則是已經成為修行人的圣地,再這樣下去,中土早晚有一天會變成修行絕地。不過仙人既去,妖鬼則必然為患,不是神道昌盛,就是另有他人舉旗。」
馮不行解釋道:「神道導人迷信,污濁性靈,倒是武道自強,中土必然將是武道未來所在。」
玄都宮這么多布置,就是要在養出來一群劍修之后再養出一個武道?
蘇徹覺得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天尊們未必就是辛辛苦苦為他人育苗這么簡單。
不過馮不行這話里話外,莫不是有讓自己跟白鹿洞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
老蘇到底是怎么想的。
蘇徹略一沉吟。
前面忽然串出來一隊身穿宮裝的女子,一個個手持長劍,面含嗔怒。
「大膽狂徒,也敢擅闖宮禁?」
蘇徹這一抬眼,卻看見前面的宮殿上寫著「玉漱宮」三個字,漢白玉的臺階前面,一隊身穿各色宮裝的女子,一個個手持長劍,面含嗔怒,劍鋒凜冽著向著自家身后的隊伍。
「寧安長公主經常教習宮中侍女習練劍術,這些都是她的近侍。」
馮不行在蘇徹這稍微解釋了一下,雙手向前亮出自家的腰牌。
「我乃提督緹騎太監馮不行,今日前來查案,請向殿下通傳一聲。」
「緹騎在宮中查案,可有圣上旨意?爾等在外面肆意妄為也就罷了,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
一個年邁的宮女雙目含霜,她袖手自宮女們身后走出,大聲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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