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斬木息空觀真幻(下)
蘇徹曾經聽聞佛門有一種秘法，講究不立文字，以心印心。只需要一個動作，一個手勢，就能傳下神通妙術。
想不到劍修之中也有類似的手法。
空空兒所點化的圖畫說來簡單，但是寥寥幾筆之中反而生出不知道多少細節。
那是一副山景圖。
遠處有一條大江，一座高峰直立云天，遠處的云海與大江劃分兩層，天覆云上，水流云下，不知水云天各在何處。瞬息之間，山霧彌漫，山景不存，水云難見，只有一片濃霧，微微能夠看見山影幽沉。
蘇徹心中忽然展現出諸多感悟，但是一時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我咋啥也看不明白。”
小狐貍那邊皺著眉頭，她是只看到了空空兒隨手做點，空中有一團青光轉瞬即逝。
但是這后面到底有什么深意，小狐貍就是想破了頭也弄不明白。
“丫頭，你不通劍道，對劍意不得要領，自然看不分明這劍修的手段，倒是蘇小子，你又明白了幾重？”
蘇徹閉目不語，直接盤膝坐下。
這一坐就是將近三個時辰。
小狐貍坐在旁邊，一開始還有些歡喜，知道蘇徹多半是有些感悟，要趁著此刻印象鮮明，反復參悟。但是時間一長，就又害怕蘇徹又發生什么變故。
“前輩，他，阿徹怎么了？”
“體悟唄，我門中最厲害的離合劍意就是自這息空秘術而出，反息循空，剎那生滅，若是能參悟透了，到我離合閣做個長老，給你賺些家用豈不美哉？”
空空兒躺在一邊嘻嘻哈哈道。
又過了許久，蘇徹這才終于睜開雙眼。
劈了許久的雷擊木，早就將蘇徹的精力耗盡，空空兒又在這個時候玩以心印心的手段，即便以蘇三公子積累之厚也有些吃不消。
不過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心神一片空寂，反而更容易吸收空空兒傳來的那息空秘術。
所謂息空秘術，既是一種探查之法，又蘊含著藏身之道。
蘇徹窺一斑略見全豹，但要說看了這一眼就能將離合閣的秘術徹底掌握，那也遠遠超出他能力之外。
現在的蘇徹是將這門秘術的種子牢牢根植在心神之中，只待一次次運用，一點點體悟，便如同小樹生根發芽一般，將這反息循空的秘術化為己用。
“現在能想明白剛才是怎么回事了吧？”
空空兒問道。
蘇徹點了點頭。
剛剛空空兒所用的手段，也是離合閣刺客們的訣竅。
并非是單純的收斂氣息，掩蓋行藏這些被動的潛行，還要主動地去干擾，去影響敵人的靈覺。
空空兒剛才施展的手段并沒有超出還丹修士的能力范圍，但是卻能夠騙住蘇徹的關鍵在于，他主動地遞給了蘇徹一個矛盾的信息。
也就是靈覺跟視覺的沖突矛盾，讓蘇徹關注到了右手劍丸的存在與否。當心神完全被牽扯開來之后，空空兒左手的劍丸也就變得難以察覺。
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要將泰山藏起來很難，但是用葉子擋住對手的眼睛那就不一定了。
息空秘術就是建構在這個理論上的一種劍意應用之法，它既有被動斂跡藏息的一面，也有主動擾敵，干擾其靈覺的另外一面。
離合錯亂之間，取生死進退之意，這或許便是離合二字的由來吧。
“你先歇歇，我這有一道考題，等你完成了，就算是過關了。”
空空兒正色說道。
“你要像一個劍客一般思考，像一個刺客一般行動。你剛剛劈開的那塊雷擊木已經被我藏在了大梁宮中。考題就是你必須要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那塊劈成兩半的雷擊木找到。”
宮中？
蘇徹皺緊眉頭。
“你剛才不是一直在這么？”小狐貍好奇地看著院落：“你啥時候把那雷擊木拿走的。”
“本座辦事要是讓你這樣的小丫頭發覺，我這么多年豈不是白修了？”
空空兒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我去找個地歇歇，蘇小子你自己好好想轍，你記住了，要是被人抓住，你這一局可就算是輸了。”
這幾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因為蘇徹真的闖到過大梁皇宮。
整個宮城本身就是無窮陣法組合的結果，任何修行人進入其中都會激發陣法的反應。
空空兒的要求幾乎是讓一個還丹修士潛入大梁皇宮而不被發覺。
這近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因為蘇徹即便用九幽輪回法之類的手段將自家修為無限壓低，以至于不會激起宮中陣法的反應，那也就意味著蘇徹將會被另外的防御措施發現。
宮中還豢養著用來監察的靈獸靈禽，以及禁衛、行幽御史、緹騎等組成的重重羅網。
一旦不使用神通，被這些人發現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當然，自家如果亮明了身份，現在的宮中自然不會有人為難長信侯。
只是…那樣也就失去了賭斗本身的意義。
這讓蘇徹不由得陷入長考。
如果按照做題的思維，空空兒一定給自己留下了一個解法。
而這解法的關隘就在息空秘術之上。
蘇徹想了想，輕輕彈了彈衣衫。
“唉，你有法子了嗎？”
小狐貍驚訝地看著蘇徹。
“有沒有法子不知道，但是總要試一試。”
蘇徹笑了笑。
重新換了一身普通的衣衫，蘇徹頭上戴好網巾，手里提好長劍，就這樣直接從側門離開了長信侯府，走進了建康城熙熙攘攘的街上。
他左拐右拐，轉到了一處僻靜的小巷子中。
巷子兩邊是四五間民居，其中一間敞開著大門，里面不斷傳來大呼小叫的吆喝聲。
雖然距離尚遠，依舊可以聽到里面喧鬧的推牌九、搖骰子的喊叫聲。
蘇徹想了想，直接走了進去。
建康城西南頗多賭坊，玩什么的都有，蘇徹也是為著這個，到這里試驗一番手段。
他來這里不是為了賭錢，而是要偷錢。
新學的息空秘術，至少也要在此先練練手再說。
蘇徹剛一進門，就有個打扮利落的年輕人走上前來迎接。
“爺，您想玩什么？咱這什么都有…”
出師不利。
蘇徹沒想到自家剛進去就被人發現了。
不過不要緊，摸索摸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