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巷名為巷,但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城。
九幽界的絕大多數地都被寒鐵一樣的山峰包圍,比如蘇徹自望鄉臺走到這里的小路,比如孽巷四周的那些山峰。
其上皆有禁法,讓人無法攀登跨越,就像是當初開辟此地的太山府君明確的畫出一道界線。
此路不通。
自山路向下,大概能看出孽巷的格局,這里呈一種奇妙的回字形,處處都是連廊與墻壁,被人為的隔出一個個不同的小巷。
蘇徹不明白當初太山府君設置這樣一個地方究竟有何目的,但是現在他的雙腳已經踩進了孽巷之中。
沒有任何變化。
風靜悄悄的,空氣中似乎還有點淡淡的煙火氣。
如果不是實叉難陀與薛白芷的臉色十分難看,蘇徹都要將那位鬼將的警告置于腦后。
“呸。”
薛白芷忽然彎腰,吐出一口鮮血,那淋漓的殷紅中帶著一顆白點,是她乳白的牙齒。
實叉難陀的身形也略顯佝僂,雙目干澀,眨眼不止。
“這是…”
蘇徹看著她們二人身上的變化。
“天人五衰。”
實叉難陀望向前方的孽巷,現在只想回頭。無錯更新 修行人每向前一步,便距離超脫更進一步,即便不需要刻意操持,自然而然的就有駐顏不老、辟谷不食、周身無垢等特點。
然而這些天生的特異之處都會伴隨著修行的進益而結束,甚至化為劫難,是為天人五衰。
這也是對修行人最大的詛咒。
其中又分為大五衰與小五衰,大五衰乃是長生真人證道長生后所面臨的天劫顯化,而小五衰則是未證道長生的修行者在壽元走向盡頭時的自然表現。
實叉難陀與薛白芷身上的變化,無疑是壽元將近的小五衰。
“此地留下的禁法可以將天人五衰顯化。”
實叉難陀看著前方,孽巷之中也隨處可見橫陳的妖怪尸首,只是這些尸首與剛剛望鄉臺處看見的不同,身上毫無光澤,肢體畸零,一個個好像是從餓鬼道里爬出來的餓鬼。
望鄉臺上的那些妖尸,都能看出生前都是修行有成的大妖,可孽巷這里所見的這些,不過皆是凋零的死獸。
顯然他們在死去之前便被橫亙于孽巷這里的禁法破去了修為根本,死在了天人五衰之下。
“現在還是要找到孽鏡。”
蘇徹晃了晃手中的鐵牌。
“之前那位前輩把這個東西給我,說是能抵擋這里的禁法,你們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前面尋找孽鏡。”
“且慢。”
薛白芷看著蘇徹道:“我與你同去。”
“可是仙子現在的狀態…”
蘇徹看著薛白芷。
“不勞柳大爺掛念,我還無事。”
“可前面畢竟…”
“我自有辦法。”
薛白芷的回答頗為堅決。
蘇徹也不好說什么。
實叉難陀看了看薛白芷,又瞧了瞧蘇徹接著說道:“那我就只好在此靜候佳音了。”
薛白芷雙目緊閉,口中誦念法訣,點點清炁在她頭頂凝結,顯化出一朵青素蓮花,蓮生十二瓣,花瓣上皆有玄妙的道文。
“想不到仙子竟然練成了玉陽山的太素至清法蓮這等護身神通。”
實叉難陀有些羨慕地望向薛白芷的頭頂。
太素至清法蓮號稱玉陽山第一護身秘術,每一瓣蓮花皆有替死續命之能,非第四品步虛境界不能修成,想不到薛白芷竟然在還丹境界上將這秘術煉成,而且還能蓮生十二瓣。
“不過是門內前輩護持而已。”
薛白芷看了看頭上的青蓮,那清炁凝成的虛影仿佛在某種外力下不斷飄搖。
不宜遲。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蘇徹,想不到這次居然還要靠這姓柳的。
“柳大爺,請吧。”
蘇徹握緊手里的鐵牌,拿冰冷的觸感給了蘇徹一些慰藉,他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后邁入孽巷之中。
這連廊之間處處可見死亡的獸尸,其中不乏半人半獸的形象,也有許多是看上去十分古怪的上古異種,一個個躺在地上,仿佛陷入了寧靜的長眠。
“你身上有鏡海花。”
薛白芷看著蘇徹的背影低聲說道:“對么?”
“你早知道?”
蘇徹回過頭看著身后的薛白芷。
“此地應該有很多秘密。”
玉陽山的女修看著地面上橫陳的獸身。
“也許外面的人不應該知道這地下到底有什么。”
“仙子的意思是…”
“實叉難陀,還有她身后的金剛藥叉明王盯著上古地府已久,”薛白芷看著蘇徹:“我不知道除了他們父子二人,還有沒有別的佛門中人盯著這里,我信不過這些佛門中人。”
巧了,我也信不過他們。
蘇徹點了點頭。
“所以仙子的意思是…”
“就讓她留在這里吧。”薛白芷看著蘇徹道:“上古地府不應該被人打擾,你聽見過那細微的聲音吧?”
蘇徹故作懵懂地搖了搖頭。
“玄都宮是玄門第一,靈威仰是傳說中的上古青帝,不管這里曾經發生過什么,都不應該是我們能來插手的。”
薛白芷身形微微抖動,頭上的青蓮上忽然垂落一粒花瓣。
“這些禁法依舊在運轉,那些東西依舊還能活動。在最里面究竟藏著什么?”
藏著什么?
蘇徹搖了搖頭,自己也不知道結果。
他從袖中摸出一朵鏡海花放到薛白芷手上。
“拿好它。”
薛白芷看著掌間的花朵看著另外一邊的蘇徹。
“你…”
“我很喜歡你這種態度。”
蘇徹看著薛白芷:“玲瓏的心思,還有這樣的態度都很好。所以與其等之后你我斗智斗勇,再來爭搶這些鏡海花,不如我直接送給你。”
“哦?”
薛白芷看著蘇徹。
“你可能想過,最完美的結局就是你將我與實叉難陀都留在這里,自己一人返回,然后動手殺掉那些外面的亂民。”
蘇徹看著薛白芷道:“可大江盟已經知道了,而且此地向外溢出的氣象也非人力所能掩飾,薛仙子,你的這些想法很好,但是不會有任何改變。”
“人力有時而窮。”蘇徹說道:“所以我們應該更關注些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