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己所料不差,玉樹上這封黃絹應是敕封雪夫人為滄浪水神的圣旨。
黃絹入手,蘇徹只覺手上一沉,只不過是大梁皇帝一道敕封的圣旨,入手卻仿佛一座太山當頭。
更為可怖的是,其上更有一股奇力,自家法力一接觸便如泥牛入海,頓時消散個干干凈凈。
香火之力?
蘇徹眉頭略微一皺,身后陰山之中似乎傳來異動。
紂絕陰天宮中似乎有一物躍躍欲出。
既然如此,蘇三公子毫無猶疑,將這黃絹向身后陰山之中一送。
陰山氣勢愈發雄渾。
“不可!”
雪夫人驚呼一聲,卻也是來之不及,唯有目送這道黃絹直入陰山之內。
四位金丹高手氣勢相連,一時之間攝于蘇徹之威竟無人敢上前一步。
蘇三公子長笑一聲,只覺心頭快意。
修行的本意應當不是為了快意恩仇,只是今日,定然要讓這些貨色付出代價。
“實叉難陀!”
蘇徹搖動身后陰山,萬千墳冢之中,幾多妖鬼一時怒吼,無數枯手高舉。
“太子果然十分春色,讓人垂涎欲滴,我陰山上有萬千久曠老鬼,還請太子發慈悲心,一一肉身布施。”
法力催化,幽光凝為一只大手,自上方掠下。
實叉難陀慌亂之間,飛身而退,頭頂放出紫金缽盂,其中禪唱之聲暫時撫慰這位修行者的心神。
“閣下今日厚恩,日后必有回報。”
實叉難陀也不管雪夫人死活,施展佛門秘法,足下白蓮生滅開合不定,一步一蓮花,就此逃遁而去。
蘇徹見他遠遁,卻是收手未追。
如今有他半副法身在手,有的是炮制此人的手段。
蘇三公子不想施展雷霆手段。
似這等敵手,就好像一煲老湯,要用盡火候才能鮮美滋補。
“本座今日事畢,便不牢諸位相送。”
蘇徹沖著其余幾位金丹遙遙一禮,卻是化身一道幽光,直向青天而去。
水府之內,剩余四人彼此相對而立,神色各不相同,心里的念頭卻是一般無二。
這滄浪水下,何時出了這樣了得的鬼王。
“娘娘無礙吧?”
薛白芷在一旁扶起雪夫人。
這位還丹鬼修此刻精元流失不休,神國被破,根本已然動搖,這一位已然是再起不能。
“身受重創,請列位真人寬宥奴婢無禮。”
雪夫人口中說道,眼神之中卻是有一股堅毅。
幾位金丹彼此對視一眼,這滄浪水神之位怕是從此就跟她無緣了。
心思活絡的頓時有了跳船的念頭。
江神之位經此一番爭斗,少不得要歸那條青蛟了。
“娘娘說得哪里話。”“我等未能擒住那大敵,已經是愧對娘娘了。”“娘娘還是好生修養,恐怕這幾日那頭老龍要來尋仇。”
薛白芷略微停頓一下,忽然問道。
“敢問娘娘,剛才那路鬼王是什么來頭?”
萬劫陰靈難入圣。
鬼道修行艱難,看一看雪夫人便可得知。不知道多少鬼物困在了不能結丹上。至于證道長生之輩,更是少之又少。
似剛才所見那樣能夠以神通法力顯化陰山的奢遮鬼王,斷然不應是無名之輩。
雪夫人一聲嘆息。
“并非是鬼王。”
“不是鬼王?”
幾人對視一眼,那就是新近出頭的妖人了。
“是大梁緹騎之中的人物,出身杜陵蘇氏,喚作蘇徹,為人最是心狠手辣,又好色無度,之前看上了奴家,非要我為奴為婢,我原本息事寧人,不想與他為敵,誰知道他竟然悍然出手。”
此話一出,周圍幾人登時便松了口氣。
原來是朝廷的人,那還好說。
怕只怕是什么脫出封印的千年老怪,苦心修行的新銳妖人,名門大派的親近子弟。
畢竟這些人最愛遷怒他人,今天幾人也算是站在雪夫人這一邊,只怕是日后要給人清算。
“他一個閹人,還要好色無度。夫人放心,他若再來為難,我等一定為夫人將之拿下”
一個披著鱗甲的粗壯水妖皺緊眉頭。
“正是如此。”
幾人頓時有些同仇敵愾。
“夫人是不是認錯了。”
薛白芷開口說道:“杜陵蘇氏的那位四品前輩走得乃是武道,剛才那人一身玄陰手段,會不會是妖人冒充?”
“非也,宮里那位算是這位的叔祖。”
“叔祖,那么算來,豈不是那位蘇理刑…”
幾位金丹一時撓頭。
“這位去年才離了建康…”
“唉,夫人,在下忽然想起有一樁急事,且先告辭,過幾日再來伺候。”
那粗豪的金丹水妖忽然一抱拳轉身便要離去。
“鐵鱗大王自便。”
“好說,好說。”
它也不喊叫尚在府中的手下群妖,直直水遁而去,似乎連在這水府之中多待一秒都嫌麻煩。
他媽的雪夫人,原本想著跟你混個出路,你倒好,把路都堵死了。
這位鐵鱗大王胸中郁氣凝結。
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可是在緹騎內埋有內線。
這位蘇三公子乃是黃天道郁離子真人的門下弟子,當初黑山老怪惹了這個老牛鼻子,連帶著玄山群妖都給人拆平。
如今惹上他的弟子,豈不是這滄浪水上下一網打盡?
“哼,趨炎附勢。”
另外一位玄門金丹一聲冷哼。
“不過是人情冷暖尋常事,列位不必掛懷。”
“似這般蠅營狗茍,也就是一輩子做個妖物,終究難問大道。”
雪夫人緩緩搖頭,個中滋味,著實值得讓人細品。
眼前這幾人之所以還在,只不過是不如鐵鱗那般心思活絡罷了。
薛白芷葉眉微皺。
“敢問夫人,這位可是杜陵蘇氏那位拜在黃天道門下的三公子。”
“正是。”
雪夫人看著眼見還在堅持的幾人,接著說道。
“不足十年光陰,便定鼎樞機,一問五品業位,人言這位蘇三公子是上古青帝轉世,我原本看他生性惡劣,今日看來,是否上古大能再來,實在是難以揣度。”
上古大能?修行奇才?
剛剛那嘲諷鐵鱗的玄門金丹臉色漲得醬紫。
一句“忽然想起我洞府里還煉著一爐丹藥,算起來火候似乎要過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雪夫人望著周圍已經是斷壁殘垣的水府,胸腹之內卻早已想好了破敵良策。
區區蘇氏小兒,今番定不讓你逃脫我手。